圣泽城的冬日向来是极冷的。咸腥的海风卷着冰碴子,刮得人脸上生疼。海边那排歪斜的茅屋在风中瑟瑟发抖,像是随时会被吹散架的枯骨。渔村里的人早习惯了这种天气——他们更怕的是每月初七。
初七是教团收"圣光税"的日子。
我蹲在礁石上补网时,看见老渔夫又被拖出来了。他的腿已经烂了半截,伤口泡得发白,像被什么野兽啃过似的。两个穿白袍教团的汉子架着他,像拖一条死鱼般把他扔在沙滩上。
"再敢去'银线区'下网,这就是下场!"领头那个脸上有疤的汉子踹了老渔夫一脚,靴子陷进烂肉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老渔夫没吭声。他早说不出话了,自打上个月误入那片闪着银光的水域,被教团的"水漩鞭"抽中后,他的喉咙就肿得像个紫茄子。村里人都知道,那片水域是专供修炼者捕捞"灵纹鱼"的,寻常渔民去了就是找死。
"晦气!"疤脸汉子朝地上啐了一口,转身走向下一家。他腰间别着的白玉牌晃了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潮水涨上来时,老渔夫还躺在原地。海水漫过他的伤口,他抽搐了两下,像条搁浅的鱼。村里没人敢去扶他——谁也不想多交一份"冒犯税"。
"死了倒干净。"卖腌鱼的阿四蹲在我旁边嘀咕,"他婆娘去年饿死了,儿子被拉去挖'火耀矿',早化成灰了。"
我没搭话。补网的骨针在指间翻飞,网眼间漏下的阳光照在手上,显出纵横交错的疤痕。三年前我也去过"银线区",不过运气好些,只丢了三根手指。
天黑透时,老渔夫终于不动了。潮水把他往海里带,又被礁石卡住。月光下,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望着星空,像是在数星星——也可能是在看那些掠过头顶的魔法大能。
"要收尸么?"阿四问我。
我摇头。教团有规定,无名尸首归海神管。若是私自埋葬,要交"冥神税"。
第二天清晨,老渔夫不见了。沙滩上只留下几道拖痕,像是什么东西把他拽进了深海。几个孩子在那儿捡贝壳,嬉笑着踩过那片暗红色的沙地。
晌午时分,一艘新渔船靠岸了。船上下来个黝黑汉子,背着个瘦巴巴的娃娃。他怯生生地打听哪里能租到最便宜的棚屋。
阿四咧嘴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老渔夫那间空出来了,一天两个铜币。"
黝黑汉子千恩万谢。他身后,那娃娃正仰头望着天空——一道流星划过,那是某个巫师正在赶路。娃娃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憧憬。
我低头继续补网。骨针刮擦网线的声音很轻,却盖过了远处传来的,教会征税的铜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