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可律思静静地凝望着布莱尔,没有承认,没有否定,甚至没有因为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而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意外情绪。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望着目光全然无变化的精灵,布莱尔感到一阵悲戚。
她不自觉地想起了那天的事——
那一天,自己接到公司上级的通知,就这样半莫名其妙,半不容置疑地被带到了帝俊号上。
指挥家什么的,奏者什么的,完全就是从来没想过的东西。
自己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共鸣者……最起码自己想要成为这样的共鸣者。
为什么却是事与愿违?
说什么引渡,听起来像是召唤,倘若冒出个半大的孩子,又或是上了年纪的老头,事情岂不是会变得很难办吗?
就算是想要逃走,按这阵容也是没希望的……
秉持着悲观的态度,布莱尔从一开始就没抱有幻想。
“天……天啊……”
所以,即使第一个走上场的言瞬——纵使他引渡出的再羁者引发了周围人的惊叹,布莱尔也没太过在意。
说什么灵魂共鸣……讲到底也不过是缺乏依据的设想而已。
这世上有谁能与自己共鸣?
不论普通或特殊,布莱尔就只是布莱尔自己。
难道仅仅是换了一个世界,就会有什么改变不成?
在心底冷笑一声,布莱尔向着唤造石抬起了手。
闭上眼睛,沉心静气。
——不要来。
尽管发动了力量,布莱尔心里却是这样想着。
——因为我根本不需要你。
只要仪式失败,自己就有理由堂堂正正地离开这里。
而你也根本不可能——会需要我。
作为异世之魂,怎么会从容接受本不属于自己的一份使命?
——没有人会需要我。
布莱尔如此想着。
即使自己正站在这里,那些人需要也并非【布莱尔·伊莲娜】本身。
他们仅仅是想通过自己的力量,来达成心心念念的某种目的……
(不要呼唤我。)
少女的声音打断了搭建的构想,布莱尔猛地回神,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纯白之中。
(不要保护我。)
这是谁的声音?
她不自觉地四下张望,周围却是空无一物。
(不要……向我伸出手。)
游荡着的声音虚无缥缈,好似下一刻就会彻底破碎。
(没有人……会需要我。)
布莱尔本打算收回的手,生生停住。
(我从来没被任何人需要过。)
这是在说什么?
(谁也不会需要……那个真正的我。)
是回音吗?
(为什么……)
还是伪造自己内心般的错觉?
(为什么……我……)
一定,全都是吧。
不然的话,就无法解释这个结果。
自己绝对是被欺骗了,又或者是因为那幻觉般的体验,才导致不得不上了这艘贼船……
“恭喜你,引渡成功了!”
欢快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布莱尔真正睁开了眼,此时的她还尚未理清虚幻与现实的界限,眸中便唐突闯入了一道身影。
该怎么去形容呢?
那个女孩落向自己。
她有着浅色的长发,只一眼便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穿着的是布莱尔从未见过的异域服饰,不论是那过于华美的缎绸,还是那摇荡夺目的各般配饰,都毫无疑问地在证明着同一件事——
落向自己的绝非常人。
不如说,她真的是个人吗?
布莱尔看得出神,只在一个瞬间,就被对方压倒在地。
……后背好痛。
不如说,脑袋好像也稍微地被撞到了。
但是却奇妙地没有想查看的感觉……存在于身上的那份重量是如此真实,那女孩的长发披散开来,轻拂过她的掌心。
……是神吗?
布莱尔不由得想。
是神啊……
布莱尔闭上了眼。
所谓的“惊为天人”……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没有理由,也不需要任何原因。
仅仅只是一眼望去,时间就好像被无限地去拉长了。
怎么会长这么好的……
直到把人带回房间,布莱尔依旧思考着这个问题。
她自认自己不是个以貌取人的家伙,不如说,就算她真的是个颜控,也理应只对男人生效才是。
可为什么……自己却会如此移不开眼?
是因为在引渡时的那些“幻觉”吗?
因为她让自己听到了一些奇怪的话……
不,不是的。仅仅是现在的话,还不能确定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说出了那样的话!
布莱尔用力地摇了摇头,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那长长的耳朵之上。
稍微摸摸应该没有事吧……
她的手先于思考行动,不自觉地在尖端摩挲。
虽然看起来有些棱角感,实际上却很柔软。
简直就像是精灵……
布莱尔的指尖从对方的耳根移到面颊,描绘着独属于她的轮廓曲线,最后覆盖在带有温度的皮肤之上。
……是活的。
这个人本来应该死了,却因为自己而再度拥有了一份呼吸。
这是正确的吗?
如果自己没有进一步地伸出手去,是不是就不会看到她出现在自己眼前?
“呜……”
就在布莱尔望着对方出神的时候,犹如精灵般的女孩,发出了再诞于这个世界后的,第一道声音。
布莱尔的心一下提了起来——她还没想好用来自我介绍的词。
紧张,甚至至于是慌张。对于习惯了因工作和人打交道的布莱尔来说,这是极为罕见且失态的事情。
她快速整理了自己的衣着面容……然后清了清嗓子,以一个极为优雅且端正的姿势,停在了椅子之上。
然后偷偷地抬起一边眼皮,瞥向躺在床上的人。
预想中的张开眼眸,询问自己并未发生,反而是有一道道极明显的裂痕,带着点点黑金色的幽光,浮现在了少女的身体之上。
“快来人!!!”
布莱尔腾地起身,推门而出。
“……这大概是排异反应。”
在进行了一番检查之后,白银香下了定论。
“简而言之……你可以理解为,是她从原本世界过来的灵魂,和于这个世界再诞的躯体,磨合不是很好。”
“为什么会磨合不好?”布莱尔问。
“一般有两种可能。”白银香道,“一是她的灵魂特殊,一般的再造躯无法兼容。”
“二呢?”
“第二就是……精神原因。也就是说,她现在虽然算是活的,可在她的意识深处,却没有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甚至认为自己本就理应死去。”白银香说,“事情一旦变成这样,要醒来就会变得不太好办。”
“意思是她可能会醒不来吗?”
布莱尔追问,声音里带着自己也没察觉的急切与焦躁。
“还是说……会就这样‘再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