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上问诊记录3 [邪恶的无糖食物置我死地

作者:肝很痛的伊豆子AA 更新时间:2025/2/16 15:48:23 字数:5841

马医生,我的免费问诊机会用完了。经过一个晚上的深思熟虑,我觉得还是有必要为我的心理健康购买价值六元的咨询套餐,经过我的反复比对,这是所有在线医生中最实惠的价格,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坚定不移地选择您。

今天我认真考虑了您新提出的建议,连夜申请去当学校义卖活动的志愿者。下过雨之后天气终于没有那么热了,但在周末早起还是对我造成了一定的打击。

事实上,后来发生的事证明,或许对我来说,躺在床上一整天才是最好的心理治疗。

我一直都对传说中“女人的第六感”持有怀疑态度。但是今天早晨离开宿舍,让一双没有猫屎的运动鞋踩上共享单车时,我很明显地感受到一种莫名的不安,像是在我所存在的画面边缘存在另外一只眼睛,用它密切而奇特的目光注视着我的后背,冷淡,但是又充满威胁性,让人感觉到它一定不怀好意。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是这一天的高光时刻。天气好的惊人,日光灿烂,晨风流淌,包里有刚从便利店里买来的乳酪面包和乌龙茶,短裤和T恤都被枕头压了整整一夜,平整,干净,还有舒服的洗衣粉香味,每日歌单刚好随机到一首非常好听的歌,我沿着自行车道一路向前,有明确的目的地,为期一天的短程冒险吹响号角。

我幻想着志愿者免费发放的盒饭里能有我喜欢的番茄炒蛋,与此同时,隐约感觉到戴在头上的帽子可疑地松动了一下。

昨天我刚从菜鸟驿站拿到它,崭新的帽子把我的头勒的紧紧的,我特地把它调到最松的那一节。

邪恶的风突然强劲起来,我那水性杨花的新帽子就顺势被吹走了。我那头被压的极其扁平的头发严丝合缝地贴住我的头皮,我能猜到,这个发型绝对丑的异乎寻常。于是我下意识的想回去捡帽子,一辆近乎癫狂的夺命摩托车从我身边疾驰而过,我没能成功稳住重心。

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我护住自己空无一物的脑袋,重重地从右侧倒了下去。

我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马路的边缘,白色穹顶的侧面镶嵌着跳动的红绿灯,背后的水泥地面比想象中要烫,一小路蚂蚁正绕开我卡在车把上的胳膊,费力搬运一块腐烂的菜叶。

左手边的人行道上有一双双移动的鞋子从我旁边经过。我看着他们停下,犹豫几秒,然后走开,应该是在担心我是某个碰瓷的骗子。

我姿势诡异地在地上扭曲着。那段记忆非常模糊,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就是,我试着从车上抽离出来的时候,我的手臂和右腿已经完全动不了了。早起的疲倦铺天盖地袭来,我心想,要不干脆先睡一会儿好了,睡醒了什么问题都可以得到解决。

至少那时候我会有足够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我知道这么描述会让我听上去像个心太大的白痴,我甚至无法否认这一点,因为我确确实实在马路的自行车道上睡了过去。具体是五分钟还是十分钟我忘记了,意识第二次出现复苏的迹象是来自一段急促的脚步声,惨白的太阳开始变的刺眼,一双向我逆行跑来的运动鞋在我身边站定,它的主人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询问:

“同学,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同学?”

这声音听起来有种离奇的熟悉。

一双手按住了我的肩膀,然后我像一团废弃的零件一样被这双手从共享单车上拆解了下来。那只手比被太阳曝晒的地面还要热,它搀扶着我半走半爬地挪向人行道,使我得以找到命运的长椅坐下,然后他把倒在地上的自行车扶起来停好,动作轻轻的。

“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我慌忙朝那个好心搭救我的恩人摇头摆手:

“不用不用,我只是摔倒了,没有什么大问题,真的谢谢你!”

为了证明我的健康,我当即从椅子上跳起,跟着导航上的指针旋转一周,随机挑选一个幸运方向大步离开。

我饿极了,距离上一次进食已经过去整整十二个小时,于是我试图从包里掏出面包,从右半边身体传来剧痛,我咬紧牙关,拼命让目光向上,这样就可以避免直接看到伤口鲜红的嫩肉了。

可能人类天生就会给自己制造困难,越是提醒自己某件事情不能做,就越是想偷偷摸摸地尝试一下。那种简直可以被称之为犯贱的欲望往往特别强烈,几乎难以克制,最后得出某个从一开始就了然于心的结论:

这件蠢事果然是做不得的。

所以我第二次昏了过去,这次是因为晕血。

我知道这很像是会发生在娇弱女主角身上的狗血桥段,但是我是无论怎么看都不会被归为“娇弱”的类型。但凡换成任何一个其他女生摊上这种事都会让人心生怜悯,可惜身高一米七的我直挺挺躺倒的效果可以媲美泰坦尼克的陨落,我像一只被火烫到的大鱿鱼在铁板上挣扎扑腾,然后终于停止呼吸,世界重新回归安静。

这简直是最可笑的恶性循环,那阵脚步又追了上来。

“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这一次不是商量的口吻,我的手臂被一副肩膀架着,我嘟哝了几个音节表示拒绝,但是很快,压倒性的疲惫战胜了我,我只能踮着脚尖,好让恩人拖着我滑行。

我尽量蜷缩着自己,以此来减少和恩人直接接触的表面积,当人陷入一种过于狼狈脆弱的状态时,似乎只能尽量忽略自己的存在来表现感恩。

抵达急诊室后,脑子稍微清楚了一些,至少可以看清楚恩人的脸了。就在刚刚,他的肩膀还被我的幻想美化成壮丽紫荆山,现在看上去却比一般人还要单薄。

我大着胆子和此人对视,所有浮于表面的客套话一下子堵在嗓子眼里,我维持着这个姿势,嘴巴僵硬地吐出一个词:

“呜哇,捡鞋男……”

他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我迎面打了他一拳。

我低头道歉,除了道歉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现在在他心中一定是个神经搭错的顶级倒霉蛋,可怕的是,我居然没有办法举出哪怕一个例子来反驳这种观点。

我想起某本分析人际交往的书,里面第一章第一节写着,在大部分年轻人的人际关系里,第一印象几乎可以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这直接决定了对方是否有意愿和你进行进一步的交往。

我真希望写这本书的作者能学会更委婉的表述方式。

他看上去没有很惊讶。我想他一定认出我了,因为他开始低头观察我的鞋子。那只带有圣遗物痕迹的鞋在昨晚一定也给他留下了难忘的回忆,这让他的脸色甚至比我还更苍白。

“你感觉好一点了吗?”他迟疑的说。

我老实地摇了摇头。

“糟透了。”

气氛降回冰点,我恨不得拔掉自己那根不分场合的舌头来向这个好人谢罪。好在对方没有抓住这个机会来折磨我混沌的良心,他朝我伸出手,我不明所以地问:

“谢谢您救了我,呃,两次!我应该给您多少钱?”

他脸上浮现出一种怪异的微笑。那个笑容充满了母性,像是听到自己的笨蛋孩子说了一件完全不好笑的趣事,但为了保护那纯洁的心灵,慈悲的母亲牵动嘴角,牵强,但是温和。

“不,挂号需要身份证,我去帮你挂号。”

我在被砸扁的乳酪面包,乌龙茶瓶子和一大堆小破烂里捡出身份证递给他,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担心他会带着我的身份证走掉,于是我虚弱地威胁到:

“我妈妈说,不要把身份证随便给陌生人。”

他困惑地皱起眉毛。

这个人的眉毛颜色很浅,因此拧在一起的时候特别的奇怪,那是天生就应该舒展的眉毛。

我那个愚蠢的句子掷地有声,起到了非同凡响的效果:他在医院的走廊里破碎,我在标着请勿喧哗的告示牌下凝固。

“对不起,我以为这么说会显得我很幽默。”我干笑着说。

他低头在我的身份证上看了一眼,我的胸口冷的厉害。那里印着我憔悴的证件照,公安局的摄影手法平等地把每一个青春少女拍成婚姻失败的中年通缉犯。这一次他没有搭理我,别扭地拧着脖子走了,看上去像是在生闷气,但我实在不知道我是哪里惹到他了。马医生,如果你不介意,有空可以帮我分析一下。

这确实是个善良可靠的好人,上一次见识如此热心肠的人还是在公交上,滚动的屏幕里每周会换上新评选的城市英雄,我认为我有必要为我的恩人提名。他把我的身份证和挂号单递给我,然后在我身边坐下了,谢天谢地,不用一个人待在急诊室门口的感觉真好,马医生,你知道的,我真的很害怕独自看到医生的脸。

我们等了很久。等待过程中,我把那块和我一起饱经风霜的面包吃了,肚子里的食物让我重新振作起来,于是我再次鼓起勇气,跟两度向我伸出援手的施恩之人搭话:

“谢谢你救了我!”

“嗯。”

嗯?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经常这样救人吗?像蜘蛛侠那样流窜在街坊的平民英雄?所以救我两次不过是他侠义人生中一段最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根本不足为奇?

这让我忍不住对眼前这个瘦弱的家伙产生了许多浪漫幻想,也许以后再见到他就是在公交车的流动大屏上了,这样和他肩并肩的机会或许永远不会再有,我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从包里掏出纸笔,虔诚而殷切地呈送到他面前。

“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什么?”

“求你了!”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在那个小小的凹陷里似乎堆积了人类所能拥有的最深的困惑。但他还是照我说的,在纸上写下了名字。

「温水」

恩人的名字是温水。

“谢谢你救了我!”

“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温水无奈地说,他那温吞吞的语气轻轻断开一会儿,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够友善,躲在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左右摇摆,宁静的水波光晕从一边流淌向另一边。

“江……明狸,对吗?”他犹疑地问,我点头表达鼓励,他继续说了下去。

“你有朋友或者亲人可以来医院陪你吗?其实我今天还要打工……”

温水低着头,黑色头发柔软地遮住了他的半只眼睛。他的视线在我摔伤的右半边停顿,鲜血淋漓的皮肉和滚满泥土碎屑的衣服形成一种惨烈的对照,他于心不忍地抿住嘴唇,语气和眼神满是为难。

“我吗?我没什么朋友,家人都在老家。”

说完,我对上温水更显怜悯的视线,马上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说这种话。

“但是我有室友!你快走吧!我现在已经完全没问题了,要是给你造成麻烦我会愧疚死的,你快去打工就好!”

温水站起身,但依然没有离开。他就那么笔直地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点开宿舍群向室友呼救,我再次朝他摆摆手:

“真的谢谢你,我没事了,你快走吧。”

“你上次说完「我没事」后二十秒就倒在马路上了。”

我闭上嘴。

这句话充满了微妙的亲切感,好像我们认识很久了,而他正好很了解我。即使我昨天晚上才见他第一面,并且两次碰头都不是因为什么好事,但当我和那双干净到近乎透明的眼睛对视时,我发现我的内心深处在说服自己信任他。

“我室友马上就来了,我不会乱跑的。”

事实上我的室友没有理睬我,她们两个正在和对象约会,两个被导员抓去当苦力,剩下的那个还在酣睡,没有回我消息。

“那等你室友到了我就走。”

温水重新回到我身边坐下,掏出手机给大概是打工店长的人打电话请假。像是有一块坚硬安宁的玻璃罩住了我们,从温水身上散发出一种清淡从容的气场,这种气场正在消解我的木然和戒备,那是纤细却坚定的善意。

室友当然没有来。结果就是温水陪我进了急诊外科,在我们之前,一副担架抬出来一个全身都被烧的溃烂的人,痛苦的呻吟声像一把尖锐的小刀摩擦着我的鼓膜。我又开始头晕了,但医生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我,那只带着医用手套的手不停地在纸上龙飞凤舞,闷闷的声音从口罩后面漏出隐隐的不耐烦。

“看什么的?”

“我刚刚昏迷,身上磕破了。”

听到“昏迷”这个词的时候,医生才终于抬起头,很明显,这位医生没有在我身上看到如他预期的重伤,顿时十分失望。

“怎么昏迷的?”

“第一次是因为没吃早饭,低血糖犯了,第二次是因为第一次摔倒之后流了血,我晕血很厉害。”

医生对我肃然起敬,他同情地点了点头,再开口时语气比一开始柔和了一些。

“那儿摔坏了?伤口脏不脏?要打破伤风吗?”

我连忙侧过身展示伤口,生怕对面以为我在没事找事。由于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怪叫,然后是第二声,接着冷汗爬上了我的后颈,我只能发出嘶嘶的响声试图缓解疼痛。

医生稍稍朝我这里探了探身,连一秒钟都不到就缩回去了。温水站在我身后,一点儿声音也没有,那感觉很诡异,像是突然有了一只漂浮在半空中的背后灵,而在外人面前,我也必须假装自己看不见他。

“同学你的愈合速度很快啊。”

医生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欣赏,他凑近看了看我手臂和膝盖上的伤口,发出满足的叹息。

“创面也很好,一点也不严重。所以,同学你可以不要再发出怪声音了吗?

我一时之间勃然大怒,这又是什么道理?痛还不能嚷嚷几声了吗?我很想对这位刻薄的医生说些小肚鸡肠的话,但我的脑海浮现出里前面那位全身溃烂缠满绷带的病人,涌到嘴边的话又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医生,所以我需要打破伤风吗?”

“随便,看你自己,破伤风一支三十,要的话我开个单子。”

“那不要了。”

“行,后面站着的那个,交费去。”医生把一张画着一堆曲线的单子丢给温水,他似乎很为自己终于能派上用场感到高兴。我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背后灵被人发现的惋惜,医生又转向我,用熟练到有点夸张的手法狂躁地剪下一块纱布。

“你,在这里坐好,我给你包扎完就可以走了,等会儿你男朋友拿到的药,每天洗完澡换一次,伤口不要碰水,明白了吗?”

我支吾了一声,思索了一下有没有澄清温水不是我男朋友的必要。如果这是在少女漫里,我应该开始忸怩地扭动自己,满脸通红地说:

“您误会啦,他,他才不是我男朋友呢。”

可惜我是来自三次元的无聊女子,而且正被酒精消毒痛的龇牙咧嘴。这种暧昧澄清对目前的情况不会带来任何改变,顶多让这个本来就很烦躁的医生更加确信我是个不带脑子的笨蛋,除此之外,不会有别的可能。

我那忠诚的背后灵……啊不,我是说热心肠的温水同学回到我身后的时候,暴躁医生已经骂骂咧咧地包扎结束了。

还好刚才医生能把他支走,不然在他心中,我扭曲的脸部形象又会增加一个。

“江同学?”

我和温水站在公交站台前等车时,他主动打破了沉默。我当时高兴极了,站台边上的绿化带垂下一支嫩黄的花朵,花瓣层层叠叠,散发出淡淡香气。抛开我身上难看的绷带不谈,这确实是今天最唯美的一次布景。

“怎么了?”

“可以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我对上他的目光,惊讶自己居然现在才发现,这个人的眼睛原来这么漂亮。

啊,这就是那个吧?每个女孩子一生中都会有一次的华彩时刻,青春气息透过他那件衬衫的下摆和我外套的袖子扑面而来,我压抑不住地开始微笑,受伤的右腿直直往前迈步,左腿绕着这个支点旋转半周,这样我就离他稍微近了一点。

“我妈妈说,不要随便把联系方式给别人。”

温水沉默了,他无奈地瘪了瘪嘴,对我说:

“挂号二十二块,还有那瓶药,一共是是六十八块钱。”

我收起笑容,忙不送地向他深深鞠躬,恭恭敬敬地亮出我的二维码。

“对不起,看来这个笑话确实一点也不好笑,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好啦,马医生,这就是今天发生的事了。虽然从小我遇到的倒霉事就不算少,但这段时间,即便是我,也觉得飞来横祸有点太多,温水同学为了我翘班的事让我非常过意不去,药钱和挂号费是一定要还给人家的,除此之外我是不是买个什么感谢礼物之类的会更好呢?

真希望温水不要因为我的笑话讨厌我,毕竟我觉得他还算挺可爱的。

时间不早了,您觉得我给救命恩人发晚安会不会显得很轻浮?现在有了他的联系方式,报恩变的容易了很多呢,我决定等明天再把钱还给他,这样至少可以保证,这个救了我两次的家伙不会在我今天入睡之前拉黑我。

这是我充值线上心理咨询会员的第一天!期待明天收到您新的建议。

马医生,祝您晚安。

2024/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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