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上问诊记录5 [玄武湖和烂俗暗恋史]

作者:肝很痛的伊豆子AA 更新时间:2025/2/16 15:54:36 字数:5450

马医生您好,我没想到昨天情绪太激动,一下子打字打上了头,剩余部分被系统吞掉了,所以我一早起来就把后面的那部分复制下来发给您,我真的很想让您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

昨天说到我和温水在我精心挑选的餐厅里遇到了我的青梅竹马何照临,以及他现在的大美女女朋友周悦,周悦在理清庸俗的人物关系之后,建议我们一起拼桌吃饭。

在那个尴尬的间隙里,一直充当背景板的温水唰的站了起来,这一举动肯定让他经历了激烈的心理斗争,他的腿伸的笔直,但是没法掩饰他的颤抖。他大着胆子说:

“江同学,我们还是换一家餐厅吧。”

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太过悲哀,我终于难以忍受地大吼:

“你,给我坐下!”

温水被我吓了一跳,然后乖乖坐了回去。我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真诚地向何照临和周悦鞠躬道歉:

“对不起,今天是我为了感谢温水的救命之恩特地准备的饭局,我想把我今晚的注意力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下次我会和你们一起吃饭的,但今天我真的不想拼桌,拜托了!”

我深深地低下头,但我知道这个举动会让我真正面对自己的喜欢时挺起胸膛。何照临的表情显得有点难过,周悦没有再坚持,她牵起何照临的手,从我旁边走过,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走向了离我和温水很远的另外一张桌子。

我松了口气,回到温水对面坐下,让服务员重新给我倒了一杯柠檬水,原来的那一杯已经完全放凉了。

温水叠着手,换一个姿势,又换一个姿势,但无论哪个姿势,他看上去都不舒服。

“你不用太逞强,要是心里不痛快,我们还是去别的店吃饭吧。”

我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弯着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温水同学,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可是连菜都点好了!我是花了钱坐在这里的!”

“还没有上菜的话,应该是可以退掉的……”

“关键不在这里!”我的声音变的尖锐起来,“我是喜欢他没错,但今天我要和你在这里吃饭,向你表达感谢之情,这件事对我来说同样具有特殊意义,你难道觉得我的感恩就没有什么狗屁恋爱重要吗?”

说着,我向前探了探身子,额头几乎能碰到温水的头发,压低了声音威胁道:

“你知道吗?温水同学,今天我打定了主意要还你人情,所以,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影响这件事。”

我严重怀疑服务员是蹲在角落里看完这出好戏才出来的。“您的蛋包饭。”穿着侍者制服的女生眼神躲闪地说,温水对着那盘色泽诱人的蛋包饭陷入沉思,从流心蛋液里渗出的番茄酱在泛黄的灯光里异常的刺眼,我叫住准备逃走的服务员,中气十足地说:

“您好!麻烦把我的那份鸡胸肉沙拉也换成蛋包饭。”

温水抬起勺子的手停住了,“没问题吗?你不是说你最近钱不够用……”

“没问题的!”我悲愤地看着十八元的沙拉被划掉,重新标上四十八元的重量级价码,“总会有办法的!现在我就想大吃一顿,难道我连这点要求都不能被满足吗?”

就这样,在时尚的西餐厅里,我和温水都拼了命地埋头苦吃。

蛋皮包裹着的烩饭酸甜而粘稠,像何照临留给我的回忆。金属勺子坚硬锋利,那冰冷的横截面里映出我被拉宽的脸,看上去有些滑稽,我用这把勺子切割了完整的饭团,温热的食物热度顺着喉咙滚下去,它们最终还是消失了,消失在我一个人的肚子里,不会再有人提起它们。

整顿饭安静的异乎寻常,我和温水都没有说话,除了勺子和盘子相互碰撞发出的响声,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我结账离开,并且把妈妈转给我的两百块还给了温水。

“不用那么多。”他惊恐万状,但我一定要他收下,这是妈妈吩咐过的,毕竟我还让他翘了一上午的班。

那是他理应得到的补偿。

“可以陪我散散步吗?”在新街口的地铁门口,我迟疑地问。“我想和你说说话。”

温水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他只是默默地从地铁口的楼梯上走下来,一级,两级,然后回到我身边。

要是何照临也像他这样该多好啊,只要我在需要他的时候向他伸出手,即使不情愿,也会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没有一次例外。

夜晚的玄武湖比白天要冷,天空中满是镶着彩色灯串的风筝,我和温水绕着湖面走着,两个人身上没有任何一寸皮肤接触,汗水从我后背蔓延向脖子,给我带来一阵令人不快的清醒。

我开始为自己的要求感到奇怪,我为什么要和温水在这里散步?我们之间已经不存在债务关系了,他有什么理由被我牵着走?

狭窄的小路挤满了老人和孩子,无论我们怎么躲闪,都难免会出现撞在一起的时候。那是少得可怜的一丁点触碰,没有产生任何一丝心动的涟漪。我感到茫然,而且非常难过,比难过更糟的是,如果我要为自己感到悲哀,那相当于是坐稳了败犬的位置。

我成了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热气蒙住我的眼睛,一滴泪水重重地坠落在我脚边。我用力踩碎了它,眼泪的尸体濡湿地面的细缝,这是世界上最小最咸的湖泊。我停下脚步,用手撑住自己的膝盖防止自己摔倒,温水发出一声叹息,弯下腰对我说:

“我们去边上坐一会儿吧。”

我转头看着他,条件反射地露出逞强的笑容,想说“我没事”,“我很好”,但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这种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温水没有给我撒谎的机会,他轻轻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拽到波光粼粼的玄武湖边上坐下。

人群的声音在我们身后渐渐枯萎,湖面上的水汽随着晚风晃动,像找不到地方上岸的鬼。温水反手撑在我们坐的石头上,那块石头的花纹崎岖不平,一个坑填着另一个坑,一张一张都是貌合神离的笑脸。

他没有催我说话,湿润的月光落在他的头顶,使他的形象变得很不真实,我的手指贴在他裤子旁边那块青绿色苔藓上,成了透明的。

这下我们两个也变成鬼了,孤独的和心软的鬼。

我小心地攥住温水垂下的那只袖子,这一次,我终于认真地哭了。

我不等他开口,就把所有那些事原原本本地说出了口。我把故事一股脑地从脑子里倒出来,像一座崩塌的废墟。

我说起何照临第一次被他妈妈带到我家的客厅,在屏风后面,我看见他灿烂的笑脸。我揣着最大的那只橘子和少女的羞涩走向他,对他说“我们一人一半。”

我们两个被妈妈们带到厦门,冲上沙滩的海水卷走了我那只用海螺做的乌龟。那是我从纪念品商店买的,乌龟的脑袋上还粘着一顶白色的帽子,非常可爱。我对着海岸线扯开嗓子哭了,妈妈安慰我给我再买一个,可我就是哭个不停,因为整家店里只有那只乌龟的帽子是白色的。

何照临在那片沙滩上从下午一直找到黄昏,他甚至放弃了那个他最得意的沙堡。最后在融化的夕阳里,何照临的脸被晒得通红,他故作神秘地把我拉到一边,摊开手掌,手指被海水泡的发白,而且满是褶皱。

那满手的泥沙正中,躺着我要的那只乌龟,还有那顶开始松动的白色帽子。

“明狸!你看,我找到了!怎么样,很厉害吧?”

我一五一十地说着。何照临一直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也总是认为,我贫瘠的一生里,有他一个朋友也足够了。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和另一个男生讲起他。我说话的时候没有看温水,但我每说一个字眼,情绪就平稳一点。

我用右手在我坐的那块石头边缘摸索着,那里尽是些充满棱角的东西,割破了我的手指,血流出来填满指甲的缝隙时,我再一次感觉到了遥远,好像那些回忆正在逃离我的身体,往一个不会有任何生命体能够找到的地方奔去。

一般情况来说,面对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子,正常人都会安慰两句吧?就算是最笨嘴拙舌的笨蛋,递两张纸总不过分吧?可温水偏偏什么也不做,他像一块平整的棺材板一样僵硬地绷直身体,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心疼,不如说是百无聊赖,对于我的暗恋经历,他显然提不起兴趣。

当我发出一声亢长的呜咽时,他突然捂住了我的嘴。

“嘘——”

黑暗里,他的脸骤然在我面前放大了,我能看到他瞳孔的边缘在剧烈的震动。他的发梢擦过我的额头,弄的我特别想打喷嚏,但他温凉的手掌紧紧贴着我的嘴唇,我不想把口水或者鼻涕弄到他手上,只能拼命咬住下嘴唇。而温水则慢慢俯下身,在我耳边很轻很轻地说:

“别出声,有人来了。”

顺着温水的目光看过去,浅滩的草丛里确实传来细碎的响动,与此同时还闪过一高一矮两个黑影。那两个黑影亲密地贴在一起,甚至让人分不出来那到底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

我冲温水点点头,这是保证接下来我会乖乖听他话的证明。可惜他没有对我展现应有的信任,按住我下半张脸的手虽然松了一点,但没有完全放下。

我们在石头后面蹲下身,只露出两颗脑袋,草丛里的黑影在微弱的月光下清晰起来,黑黢黢的树木裁剪出灯光的碎片,让我和温水得以看清那对情人的面影。

那个男人把他身边的女孩拉得更近一点,同时收紧胳膊,把她搂进怀里。她那张鸟一样轻藐的脸抬起来注视着他,我猜她应该露出了璀然的微笑,因为那个男的很明显受到她的鼓励,把她搂的更紧了一点。

他们之间已经近的不能再近了,所以这一次那个男的低下头,把那最后一点距离也缩短为零。

我瘪着嘴发出啧啧的声音表示不满,如果那对情侣能点到为止就好了,但那个男的居然把手从女孩子的衣服里伸进去了!

这可是公园啊!是随时都会有人经过的玄武湖公园啊!而当那个女孩发出第一声难以描述的呻吟时,我感觉我的大脑被压缩成了一颗血肉模糊的弹珠,嗖的一下从我的头顶被人投射了出去。

“不要干这么癫的事情啊!!!”

我悲恸欲绝地发出哀嚎,被往事勾出的泪水还在干涸的泪痕上打转。那对如胶似漆的恋人被我打断,女生透过她男朋友的鼻梁看见泪流满面的我,发出与之相对应的尖锐爆鸣。

温水无奈地松开我的嘴。

“我早该料到的。”

说着,他二话不说就捉住我的手腕,逃回人满为患的小路,直到老人和孩子重新淹没了我们,确保某位男士不会因为我破坏气氛过来杀了我后,才放慢脚步。

“江明狸!”这是温水第一次不带任何迟疑地喊出我的名字,“我就不应该对你抱有希望!”

“对不起!”我大声道歉,“可温水你不也在和我一起偷看吗?那种事情本来就不应该在公共场合做!而且是我们先在那里坐下的,怎么,不是情侣就低人一等还是什么?”

温水被噎住了,也许是脑海里开始播放刚刚过于有冲击性的刺激画面,他苍白的脸涨的通红。我意识到自己站在上风,便更得意地说了下去:

“果然你们男人脑子里面只有这种事!下流!恶心!精虫上脑的无耻之徒!”

温水小声争辩:“关我什么事啊?”

“反正你也觉得何照临那个女朋友身材比我好对不对?”

……

温水的视线在我的脖子以下腰以上的部分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是那个该死的于心不忍的表情。

“喂!不要沉默!”

“虽然我觉得你确实有点可怜,但我不喜欢说谎。”

“这种时候偶尔说一次谎也无所谓吧?你就不懂什么是善意的谎言吗?”

温水似乎是想反驳我的,但因为太过委屈,我的眼角又有泪水滋长出来了。他硬生生的把话吞回去,举起双手,摆出认输的姿态。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也没有被甩过,没有办法和你共情,真抱歉。”

“你还是别说话了……”我郁闷地说,吸着鼻子把眼泪擦干,“温水,你真的很过分。”

“可又不是我把你甩掉的啊……”他说完就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对不起,我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何照临不会是因为和我呆在一起老是倒霉才甩了我的吧?”

“考虑到找乌龟的故事,不排除这种可能。”

“我不是让你别说话了吗?”

温水悻悻地把头转回去,并在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我继续说下去。

“可就算倒霉,我们也当了十二年的朋友,果然还是因为我长得太丑了吧。”

温水像一头沉默的骆驼一样一言不发,仿佛根本听不见我说话,我愤怒地给了他一记肘击。

“你为什么不反驳我!”

“你刚刚让我别说话。”

“现在你可以说了!”

“嗯……”他在原地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他眯起眼睛,没过多久就没忍住露出了微笑。

“你很漂亮。”

“太明显了!一眼就看出来是在安慰我!”

“我不是就在刚才还说过吗?”温水像哄孩子一样把手放在我的头顶,非常温柔地拍了一下。

“就算是善意的谎言,我也不喜欢,所以,我是不会说谎的。”

那一刻,我能感觉到我脚下的土地开始松动。何照临的出现对我来说是从山谷底部抬起头,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置身于关于喜欢或是不喜欢的纠结中。

而现在,温水站在曾经我特意留给何照临的位置,放任那只海螺乌龟被海水冲走。

我突然之间相信,或许他是可以解开我心结的人。那只放在我头顶的手,正在把溃烂的绳头慢慢捏住。

我感觉到某些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会得到妥善的解决,就像一个漫长无聊的等待画上句号。这种感觉所带来的畅快充溢着我的四肢,虽然我明白这只是一段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时间,不会影响未来,也不会牵涉过去。我心口不一地冲温水嘴硬: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你也可以不相信我,这不会对我造成任何损失。”

他的脸光滑而平整,和他站在同一条直线上的时候,我才能直观地意识到,其实他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瘦。

我对他的印象,本来也只停留在温和善良这一点最单薄最表面的层次而已,但很明显不单单是这样。他非常高,这种高在远处看时不会显得很刺眼,但走近了之后会有一种不带逼迫的威严,似乎不允许别人对他的空间有一丝一毫的侵犯。

当然,我最喜欢招惹这样的人。

好吧,这和类型也没有直接关系,我只是想要捉弄温水而已。尽管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没有获得这样的权利,但我还是相当想这么做。

“不,我要相信。”

温水微笑着点了点头,虽然这件事其实不需要得到他的认可。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玄武湖公园的尽头,于是我们乘坐相反的地铁各自离开,但是磁场并没有因此消失,一条条看不见的磁力线通过空气维系在一起,它和厦门的海水一样,卷走了一些东西,也带来了一些东西,虽然是完全不同的事物,但保持了相对静止的平衡。

马医生,为了避免您产生一些不可挽回的误会,我要声明,我没有因为吊桥效应之类的玩意爱上温水,他也完全不是我会喜欢上的那种类型。

但是我知道我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我想继续和他一起玩,所以我不希望他讨厌我。

我依然为自己虎头蛇尾的初恋感到难过,但我主观上对此不予理会。对您倾诉完这些,我感觉神清气爽,接下来等待着我的是一个热水澡,一杯热牛奶和一个和平的夜晚,今天我一定要和温水说晚安。

除此以外,我已经别无所求了。

2024/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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