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是驭兽魔女的陷阱,全员后退!”
团长的嘶吼声中,巨型狼蛛从洞顶坠下,气浪如重锤将他掀飞,砸向岩壁昏死过去。
“欠魔女干的,都说了别冒进。”
魔女猎人拉维握紧剑柄,心说现在抱怨也没用了,新任团长是佩加斯的王储,要是让继承人殒命于此,她也难辞其咎。
“保持阵型!“
拉维挥剑斩断缠住见习骑士的蛛丝,余光瞥向岩缝间狼蜘的主人。
魔女十分懒散地倚在一块钟乳石上,手指轻轻拨弄发间的蜘蛛银饰,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黑红礼服崭新得刺眼,仿佛当下的对决只是她的一场游戏。
“艾丽莎,骨哨!”
拉维朝搭档大喊,自己却向反方向跑去。
金发少女立即吹响尖锐的哨声,暴怒的狼蛛转身刹那,拉维的剑锋已抵住魔女咽喉。
“解除与狼蛛的契约,否则...”
“否则怎样?”
魔女悄然贴近,发间的紫藤花香铺面而来,琥珀般的眼瞳里透映出拉维紧张的神情。
“小猎人,你的剑都在发抖喔,不如猜猜看,是你的剑先刺穿我,还是...”
下一刻剧痛传来,巨蛛的前肢贯穿了拉维的右肩。
魔女笑得前仰后合,眼中满是得意,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表演。
拉维却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在被毒液麻痹前咬紧牙关,拔出巨蛛前肢,反手将佩剑捅向蜘蛛眼中的契约符文。
剑刃没入狼蛛眼球前,拉维瞳孔微缩——狼蛛的契约符文呈现齿轮状,像极了教廷徽章上的圣纹。
拉维的思绪很快就被魔女坠地的声音打断,失去契约兽的同时,魔女也会丧失意志。
“毒素发作了...”拉维踉跄着用断剑撑地,巨蛛的身体堵住了道路。视野尽头,艾丽莎等幸存者正拖着王储撤退。
下一刻,她彻底陷入了昏迷。
……
等拉维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垫上,先前的魔女蜷在床尾,月光勾勒出她尖俏的下颌。
拉维一惊,挣扎着想起身,魔女白了她一眼,阴恻恻地说。
“别动,小猎人,你肩上的伤很重,想活命最好先躺着。”
“你在给我疗伤?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这些猎人真是有趣,你想听到什么答案?正义、责任还是怜悯?呵,这对一个你们看来无恶不作、阴险狡诈的魔女有什么意义。”
她轻哼一声,环抱双臂。
“猜猜我前三位契约兽都是怎么死的?”
“被话唠魔女烦死?”
拉维嘴上不饶人,目光则是环视木屋,寻找出路,扫过桌案上散落的红铜粉末和紫藤花露时,她不禁一愣。
这是魔女的魔药材料?
一种矿物,一种香料,竟与教会的圣水配方如出一辙。
联想起狼蛛眼中的符文,记忆中的训诫开始破裂,圣徒们说魔药需要婴孩头骨、处女之血作为原料,可眼前的材料分明没有特别之处。
“你还真是嘴硬。看看窗外吧,这里离山脚可有上百米,那三位契约兽试着逃跑,于是被我活活摔死。”
魔女发出不悦的哼哼,轻盈起身。
“至于救你的原因...你杀了我的契约兽,自然要陪一只。”
圆镜贴着拉维脸颊划过。
“我可不指望你能找到替代品,所以就自作主张,把你变成我的契约兽咯。”
镜子中的拉维,双眼已经变成了齿轮状,与狼蛛的一模一样。
“契约符文长到瞳孔上的感觉如何?原本想着你会像那些歌谣里一样,悲壮地喊着‘恶魔的契约必须解除’之类的蠢话呢。”
她饶有兴致地观察拉维的睫毛颤动。
拉维凝视镜中异变的双眼:“所以你想我怎么做?跪下宣誓效忠吗?”
语气里的嘲讽半真半假。教廷宣称绝对邪恶的魔女,无论符文还是魔药都与教廷如此相似,自己原本就质疑的僵死教条终究是一通谎言?
镜框发出细微裂响。
“省省表演吧。”魔女突然贴近,发梢扫过拉维绷紧的脖颈,“比起虚张声势,先学会怎么当个合格的契约兽,蜘蛛可不会再每次喂食时都试图将我咬死,现在脱下衣服,转过身去。”
她故意将命令咬得又轻又快,仿佛在测试契约的效力。
“让我好好看看你的伤口,要是你因感染而死可是巨大的损伤。”
随着魔女的抚摸,拉维的伤口发出一阵钻心的疼痛。
“毒素让你的皮肤青灰一片,丑死了。”魔女嘴上嫌弃着,涂药的手却是十分谨慎,“你们猎人都这么爱逞强?肌肉绷得比石头还紧。“
“小猎人,你叫什么名字?”
“拉维。”
“真俗气。”魔女再次为拉维缠上绷带,“像随便起的代号。”
“确实是进入天命教廷那天抽到的。”
“果然,你们常人永远不懂怎么命名!”她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发间银饰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听好了——”
“我叫艾薇拉.恩雅,被十三座教廷列入狩猎名单的驭兽魔女。”
她停顿片刻又小声补充。
“虽然目前只有六座教廷正式发布过通缉令...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我要你将我的名字镌刻在脑海里,且一生都不准遗忘。对此感到荣幸吧,作为大魔女艾薇拉的第十七位契约兽。”
拉维垂下眼帘,任由眼中契约符文传出剧痛。
她想起妹妹作为魔女被带走的那个早上,这么多年追寻的答案,此刻却在瞳孔深处灼烧出全新的可能。
......
等到拉维能正常下床,已经是七天以后。
艾薇拉带着她来到小屋后院,这里长满紫藤花,不过因为常年积雪,花瓣看上去毫无生气。
“你的同伴帮不了你,除我之外,没有人知道怎么上来。”
艾薇拉环抱双臂,像君临般俯瞰着山坡。
“这里是北岭东侧。”拉维试着活动酸涩的右臂,眺望山脚,“虽然我确实不明白上山的办法。”
“喔,没想到小猎人观察力挺好。”
艾薇拉忽然靠近,发间银饰几乎撞上拉维鼻尖。
“说说看你怎么知道的,要是不能让我满意,我就把你吊在岩壁上风干。”
“这里离我的家乡不远,目光所及之处能看见贝尔纳湖,十岁那年我曾和妹妹在那里捕鱼。”
“离家乡不远?真是无聊的理由,我可不关心你们猎人的童年故事,你不知道我为了成为榜上有名的大魔女吃过多少苦头,这其中的爱与恨,完全不是你们猎人可比。”
艾薇拉说到兴头,猛地踹落一片雪花,可似乎觉得这样的行为太小孩子气,很快收回脚来。
她若无其事地转身,手指拨弄发间银饰。
“我还有事,你留在院里好好看看风景吧,作为第一位登上空中花园的常人,你应该感到荣誉。”
等艾薇拉走后,拉维靠着紫藤花架坐下,小屋后院的视野极好,北岭环绕的平原一览无遗,视线划破薄雾,隐约能瞧见远处中央海的轮廓。
看见小时候居住的村庄,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
...
“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妹妹?她从未用异能做过任何坏事!”
教廷骑士的锁链卡进妹妹手腕,诏令在晨雾中回荡:“凡自然觉醒异能者皆为灾祸。”
彼时,拉维紧握妹妹留下的手绢,看着笼车没入雾中,始终想不通为何同样是异能,教廷传授的就叫“神恩“,自然觉醒的偏偏是“诅咒“。
一年后,为了弄清真相,她独自前往教廷求学,很快就展示出了绝佳的天赋,仅三年就完成了全部修行,成为一名魔女猎人。
随着知识与阅历的丰富,拉维心中的疑惑却从未减弱,她听厌了那些魔女的可怕传言,厌倦了无休止的魔女狩猎,依旧不明白魔女与教廷异能者的区别,在她看来,魔女、异能者、圣徒和王储,都不过是饥饿的野兽们为了利益,给不同人戴上的面具罢了,贪婪,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维度。
至于魔女艾薇拉,拉维对她的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
艾薇拉似乎很享受自己魔女的身份,甚至把教廷的悬赏当作自己的荣誉。
这种天真的虚荣在魔女中十分寻常,可根据拉维临行前看过的卷宗,艾薇拉.恩雅似乎从未主动犯下任何罪行,死者几乎都是在追捕她的过程中,自投罗网。
审判官在卷宗的末尾用潦草的字迹写着如下评语:“该魔女从未表现出主动攻击的意图,应适当降低其威胁等级。”
艾薇拉或许性子并不坏,至少她对自己不差。
......
夜里,艾薇拉点燃火把,对山脚下的状况犯愁。
“看你那帮教廷蠢货,还是不长记性,居然才过去几天就又来了,真是搞不懂他们是为什么而战,荣誉?还是赏金?不是废话就是废纸。”
拉维随艾薇拉手指方向看去,山麓地带已经扎好数座帐篷,空地中央,吊着左臂的王储殿下正在和部下交谈着什么,拉维的搭档艾丽莎也在其中。
“真是没一天安静日子,等我率领魔女踏平王都,坐在龙骨椅上时,一定要让他们所有人都对我跪地臣服。”
她话音刚落,山脚下恰好传来教廷号角的长鸣,仿佛是对她宣战的回应。
魔女悬在半空的手僵了僵,冷哼一声。
“不过今晚我要添补魔药,那些吵嚷的臭虫就交给你了,契约兽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