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卷着冰晶掠过崖壁,拉维悬在百米高空剧烈摇晃。
艾薇拉套着镶金法袍盘坐紫藤花架间,摆弄着银饰,心不在焉地拉扯捆住拉维的蛛丝。
“第八块。”拉维咬紧牙关,将冰镐凿入岩缝,山石崩落的刹那,蛛丝突然绷直,艾薇拉用小指勾着丝线,像摆弄竖琴般轻轻拨动。
猎人顿时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军靴撞在冰壁上发出闷响。
“修缮好后记得把你的冰雕造型也修整下。”魔女看着裹满碎冰的拉维,托腮轻笑,“毕竟契约兽的观赏价值也是标准之一。”
拉维反手抓住蛛丝试图稳定身形,冻僵的手指在丝线上勒出青紫。
“把活人当风筝挂也算驭兽师的专业?”她看着云雾中骑士团营地的痕迹,怒吼道,“我处理魔女时至少会给个痛快!“
拨弄银饰的手在空中一僵,艾薇拉猛地起身,蛛丝在掌心划出血痕。
“真该让你教廷那些老古董听听,他们引以为傲的猎犬,连摇尾乞怜都不会!”
雪花落在魔女颤抖的睫毛上,她扯着蛛丝将猎人拖上冰崖,鹿皮靴踩住对方后背。
“大魔女葛罗伊曾说,对待契约兽,七分靠笼络,两分靠威压,剩下一分才依赖契约”
蛛丝突然缠住拉维脖颈,强迫她抬头。
“她的教导我一直牢记于心,可惜对于你这样不服管教的劣等兽就得出重拳。”
猎人的喘息在空中呼出白雾:“你相信这样愚蠢的教条?难怪你接连换了十七位契约兽。“
拉维的右眼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蛛丝缠绕着将她抛向空中,在即将撞碎紫藤花架的瞬间,艾薇拉突然拽住她散开的皮质腰带,两人鼻尖几乎相触,魔女发间的紫滕花香混着拉维身上的血腥气,在晨雾中氤氲出诡异的氛围。
“作为契约兽就该.....”
艾薇拉的呵斥消散在喉尖,她尾指无意识摩挲着猎人腰间的银扣,直到被冰碴刺痛,才收回手来。
“真是,不给你点教训都不行。”
缠好拉维的绷带和蛛丝,艾薇拉把她摔向崖壁。
“多欣赏下北岭的风光吧,好好想想该怎么跟主人说话。”
......
正午时分,艾薇拉哼着走调的歌谣将拉维拽回崖顶,鹿皮靴尖踢了踢冻硬的面包:“某只猎犬该感谢我的仁慈。”
她完全遗忘了清晨的惩戒,仿佛猎人真是自己飘在崖壁赏景。
拉维沉默地掰开面包。
这种佩加斯王国的长棍面包本就容易发硬,经山顶寒风后更如冰锥般锋利。
“这些面包到底从哪来的,也没见小屋里有烘焙屋。”
“作为榜上有名的大魔女,有的是崇拜者自愿献上贡品。”
艾薇拉听拉维这样问,又是一阵自吹自擂。
拉维看着艾薇拉优雅地小口啃食,忽然发现她在每口吞咽时都会不自觉地缩紧喉咙。
“贡品都这么难以下咽?”拉维费劲地咬下一口,“你那些崇拜者该学下烘焙技艺了。”
艾薇拉轻轻一挥手指,蛛丝瞬间卷走她手中的面包屑。
“愚蠢!看来你还是反思得不够。”银饰随着激动的动作叮当作响,“这可是用北岭最好的小麦......”
突然安静的魔女别过脸,耳尖泛起红晕。
根据拉维的常识,北岭压根不产小麦。
......
“看好了,这是用来囚禁你的魔药,我要你学会亲自制作。”
小屋里弥漫着紫藤花露的甜腻气息,艾薇拉将红铜粉倾倒入水晶瓶中,阳光透过窗户在粉末上折射出斑驳的光影。
当紫藤花露滴落的瞬间,水晶瓶底的暗红铜粉突然泛起一阵幽蓝。
“比例是五比三。”
本就是用来控制自己的魔药,拉维说什么也不乐意调配,魔女只好用蛛丝缠着拉维的手腕强迫她搅拌。
看着材料逐渐融合在一起,艾薇拉凑近猎人耳畔轻笑。
“教廷蠢货们是不是说魔药要用溺死的乌鸦,黑猫的心脏,在月圆之夜注入真爱者的鲜血才能制成?不过是老家伙掩盖无能的谎言,鬼故事讲了一千遍,连自己都信了。”
“维持我一个人的契约,用得着这么多魔药吗?”
“所以说你们猎人是榆木脑袋。”
艾薇拉用伸出纤细的食指,在拉维头上重重敲打两下。
“契约达成后,主人可以使用契约兽能力的部分效果,那我考考你...”蛛丝在她指尖盘绕,“为什么契约从巨型狼蛛转移到你身上后,我还能使用蛛丝呢?”
“每份契约消耗0.3克红铜。”
拉维瞥向羊皮纸上潦草的计算公式,不由一愣。
“等等!你同时维系着十四份契约?!”
“错,是十三份。“魔女缠紧拉维手腕上的蛛丝,“某只不听话的契约兽特别费材料。“
话音刚落,十二只狼蛛从阴影浮现,眼里有流转着齿轮状的契约符文,最大的那只顶着歪斜的喀秋莎,联想起艾薇拉会备有女仆装的奇怪举动,拉维总觉着有哪不对劲。
狼蛛围在拉维身边,一个劲地蹭着她裹着白裤袜的小腿。
被弄着直发痒,拉维问艾薇拉。
“我杀了狼蛛们的首领,它们理因厌恶我,为什么还对我如此亲近?”
“动物可不比人类,弱肉强食才是铁律,你有能力杀死它们的老大,它们自然就认你作新首领咯。”
橱柜下的狼蛛们应声列队,最小的那只正用蛛丝编织教廷纹章的恶搞图案。
“喔?”
拉维好奇地俯下身去,打量小狼蛛的复眼,狼蛛却是噗的一下,把蛛丝喷到了她的脸上。
“这只怎么回事?似乎完全不服我啊。”
“种群里总会有一个,”她拨弄着挣扎的狼蛛,嘴角扬起恶作剧得逞的笑意,“跟你一样桀骜不驯。”
......
月光透过结满冰晶的窗户,洒入屋内,艾薇拉蜷在床上翻看笔记,突然将泛黄的书页揉成团掷向墙壁。
“像我这样的大魔女就该住在五层楼高的宅邸里,让卷轴和秘籍堆得到处都是。”
她赤足踩过满地狼藉的羊皮纸。
“怎能像现在一样,屋子里只有两个人 就显得逼仄不堪。”
你有完没完,我刚才打扫干净。
拉维正清扫着床底灰尘,冷不防地被艾薇拉抓住肩膀。
“拉维,你听着,等我把你们的圣堂轰个稀碎,一定要把那些教廷蠢货全安排去修我的大宅邸,到时候,就雇三百个女仆归你管。”
魔女的眼中闪着狂热的光。
“用你那淬毒的舌头管教她们,但绝不允许你借着职责之便去调戏我的仆人,我可最了解你的性子。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大房间,保证比你在教廷得好上千倍万倍,不过作为对主人的些许回报,你每天只能和我独处,陪我巡视街道,度过作为女王的无聊时光。”
要不别等以后了,我们现在就动身?
拉维扫出艾薇拉堆在床底的臭袜子,嫌恶地扔在一旁。
小狼蛛蹦跳着将袜子丢进水盆,溅起的水花惊醒了沉浸在幻想里的魔女。
“不过现在呢,你还是只能和我挤在一起,感谢我的仁慈,留出半边床铺供你使用。”
拉维捏捏自己的右肩。
“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如果你不乐意地话,我可以靠着书桌睡。”
“书桌上都是珍贵魔药,要是你一个不小心都打翻了怎么办?你们猎人,总是这样笨手笨脚的。”
艾薇拉指尖闪烁蓝光,蛛丝捆住拉维腰肢。
“契约兽就该有为主人服务的自觉,我现在就困了,但被窝还没有一点温度,作为契约兽,你该知道怎么做。”
“是是是,好好好。”
拉维能说什么呢?她只好把扫帚放在一旁,脱掉束腰带、长裙和裤袜,钻进艾薇拉的被子里。
十二只狼蛛并排蹲在床沿,复眼在暗处泛着萤火虫般的微光。
“看什么看!”
艾薇拉脸上飞起一抹红霞,挥出的蛛丝惊散了好奇的观众。
......
等到艾薇拉的呼吸变得均匀,拉维才缓缓掀开被褥。
齿轮状的瞳孔在暗处泛起微光,她屏住呼吸将腿挪向床沿,手肘却与床柱相碰,发出一阵轻响。
忽然,发带绷紧的力道让她后仰,回首正对上魔女紧蹙的眉眼。
艾薇拉蜷缩在角落,冷汗浸湿的银发贴在脖颈间,攥着拉维发带的指节发白。
“不能带你去集会...老家伙一定会逼我弃了你...”
梦呓逐渐变轻,月光照亮魔女眼角的泪痣,与她白日张扬的模样判若两人。
“魔女集会?这次的老家伙怕是比教廷更难缠。”
拉维用指尖轻揉开艾薇拉攥紧的拳头,当她赤足触地时,老旧木地板发出一阵吱呀声。
“记得艾薇拉把笔记塞进了暗格,那些泛黄的羊皮纸里或许就藏着颠覆世界的真相。”
拉维心跳加速,指尖刚触摸到书桌暗格的铜环,蜂蜜般粘稠的触感让她顿住,铜环上覆盖着细密的丝网,用力拽动,暗格也完全无动于衷。
床上传来绒被摩擦的声音,本该熟睡的魔女翻了个身,嘴角扬起猫捉老鼠似的弧度,发间银饰上拉维的简笔画仿佛在发出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