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维艰难地推开水车房的门，过度消耗魔药加上伤势让她身心俱疲，险些直接跌倒在地上。
她撑着磨损的剑，单膝着地，闭上一只眼咬紧牙关。
“不行，不能就这样昏睡过去，要是佣兵团的追兵赶到....”
“放心吧，不会有人来的。”
艾薇拉声音在周围回荡，她的气息吹拂在拉维的耳朵上。
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拉维察觉自己被艾薇拉从腋窝架起，对方似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把她拖到了床边。
感到一阵安心，拉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仿佛忘记了营救失败而带来的挫败感，半倚在艾薇拉的身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
晨曦的光亮打破了拉维的梦境，她在紫藤花香中苏醒时，首先感受的是艾薇拉丝质衣料下大腿的温热弧度。
阳光透出艾薇拉黑红长裙下优美的身体线条，除了胸部过于平坦外，几乎无可挑剔。
就在这时，拉维被魔药瓶反射的光晃了眼，艾薇拉捏住药剂的瓶口，随呼吸起伏的锁骨正承着玻璃瓶身，药液顺着她棱角分明的下颌流下，划出成一道晃动的银线。
发梢传来一阵令人愉悦的舒适感，艾薇拉将药瓶倒扣在纱布带上，一只手轻轻挑拨着拉维耳后的头发。
拉维忽然产生了一种鸟类会把睁眼看到的第一个生物当作妈妈的感受。
她的母亲在她两岁时因艾萝妮丝难产而死，拉维对她的印象只有模糊的影子，此刻那个影子，居然和艾薇拉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想到这，她试图摇头甩开荒诞联。
这也太奇怪了，不是我一直在艾薇拉面前扮演姐姐的角色吗？
这个举动惊动了艾薇拉，她赶紧将手从拉维头发上移开，脸颊染上一抹绯红。
“拉维，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醒了有一会儿了。”
拉维整理衣服就想坐起来，但右肩钻心地疼痛让她立刻失力倒下。
这一幕让拉维想起来最初见到艾薇拉的场景，那时两人间还带着戒备，此刻她们的关系已经和当初完全不同。
“别乱动，这是烈性药的效果...”
话说到一半，艾薇拉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巧合，她轻笑一声，说道。
“知道了吗？小猎人？”
“知道了，话唠魔女。”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艾薇拉揭开拉维肩上的绷带，轻轻按压她的肩部肌肉，很快，拉维就察觉痛感消退。
“艾薇拉，我睡了多久？”
“不久，只过了一夜。”
“那你岂不是一整夜没睡？不休息怎么能行，你快去...”
“没有啦，我已经休息过了，格温帮我照看了你一会儿。”
“格温...”
拉维环视小屋，佩佩和阿罗娜的都不见了，只剩最沉稳的格温蹲在角落的阴影里。
这不免让拉维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佩佩为了救她和艾薇拉，被火舞魔女的火焰严重灼伤。
拉维不知道该不该提起这个这个话题，但最后，她还是小声开口问道。
“艾薇拉，佩佩和阿罗娜呢？”
“佩佩...它的伤很严重，单靠我携带的药剂没办法治好它，只好让‘炎魔’卖我个人情，让阿罗娜把佩佩送她那去疗伤了。”
她捏捏拉维的手。
“放心吧，虽然‘炎魔’品性是烈了点，但在火魔法方面确实是行家，佩佩不会有事的。”
说完，艾薇拉的语气低了些，看向窗外，叹口气。
“拉维，你说我是不是一个不合格的驭兽师，连自己的驭兽都照看不好。”
“怎么会？你赢得了驭兽的信任和忠诚，绝对称得上优秀的驭兽师。”
艾薇拉托起下巴，看向拉维时露出苦笑。
“信任与忠诚，也包括你的吗？”
“当然。”
拉维握紧艾薇拉的手，她的手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光滑，长年接触魔药腐蚀了手她上的皮层，拉维经常看见艾薇拉涂抹精油，试图遮盖那些痕迹。
感受着拉维手上渗出的汗和传来的温度，艾薇拉眼瞳瞪大，泫然欲泣。
拉维赶紧抹去艾薇拉眼角渗出的泪珠，松开握紧的手，将她搂入怀中。
艾薇拉的手攀上拉维的后背，两人就这样抱了好一些，直到都因害羞而松开手。
她们坐在炉火旁，拉维喝了口艾薇拉熬的燕麦粥，嗯，比上次好多了，至少没甜得过头。
“艾薇拉，当初我杀死你驭兽的时候，你也像现在一样难受吗？”
艾薇拉白了她一眼。
“你真是没话找话，我都准备把这件事忘掉了。”
她拍了拍格温的脑袋，丢给它半块面包。
“当然，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希洛布是我的第一只驭兽，从晨露修道院时期就跟着我，陪伴了我最长的时间。
“所以，当时从昏迷中醒来，看到希洛布毫无生气的样子，我恨不得当场把你碎尸万段。”
艾薇拉的眼神盯着锅中沸腾的燕麦粒，有些失神。
“可是发现你因毒素而后背发紫大汗淋漓，我忽然又狠不下心来，就这样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
“而且我...”
她的脸忽然红成一片，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一直都想要一个不是狼蛛的同伴，从你会准备女仆装这件事上就看得出来了。
你甚至给那个同伴安排好了身份。
拉维并没有点破这一点，只是饶有心致地观察着捏着衣角的艾薇拉。
“好了，不说这个了。”
艾薇拉的表情带上了一丝忧虑。
拉维原以为她会提及尤兰达的事，可是并没有。
“拉维，你知道佩佩的全名是什么？”艾薇拉抱着膝盖缩成一团，摆弄着银饰。“是佩内洛佩，那个为了幽会剪碎裙摆的贵族少女。”
“努鲁的**小说？”拉维调整坐姿时蹭落一块墙皮，霉粉落在她的后背，“没想到贵族大小姐会看这种书。”
“某个只会舞刀弄剑的骑士居然也会偷读大小姐的枕边书，这似乎更令人惊讶。”
“是艾丽莎...”
“行了，我禁止你提起她的名字。”
“好。”
拉维乖乖坐正。
艾薇拉用银匙搅动燕麦粥。
“佩内洛佩冒雨翻窗那段，我抄录了二十三遍，每次看到她和艾琳娜的结局，都让我不禁潸然泪下。”
书中的场景浮现拉维眼前。
暴雨夜，佩内洛佩剪断裙装下摆，翻过淌雨的窗台。家庭教师艾琳娜用油画刮刀撬开后门的铁锁，在佩内洛佩坠落的刹那，她沾着蓝颜料的掌心仿佛接住了一捧月光。
私奔后的日子却并不好过，典当最后一件首饰那日，漏雨的阁楼里，佩内洛佩止不住咳嗽，发烫的唇沿艾琳娜耳垂冻疮游走，像在读一本禁毁的诗集。
几日后，警方破门而入时，两具苍白的躯体在煤油灯下维持着生前相拥的姿势，仿佛沉睡。
艾薇拉望着银茶匙里晃动的倒影：“我在佩内洛佩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我们这样的世家小姐不用为面包发愁，却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权选择，你可见过被复写在纸上的人生？我年少时总盼着有位救星能破窗而来......“
“即使结局是冻死在阁楼？”
“那片刻的狂喜，已抵得上毫无意义的一生。”
艾薇拉继续说着。
“随着年岁的增长，这样的想法逐渐曾我的心中淡去，就在我快要成为家族史里最温顺的蔷薇时，转折还是发生了。”
她看向窗外，草场正飞过一群渡鸦。
“但我绝不会别把晨露修道院的遭遇美化成解脱，因为那里没有自由，我只是从一个牢笼扔进了另一个牢笼，只不过牢房换成了实验室，守卫变成了那些念着圣典肢解魔女的修女。”
艾薇拉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
“我们不被当作人看待，只是一批机械，是教廷野心的实现者，一旦不受他们的控制，就会被当作残次品销毁！”
她跌坐回原来的位置，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魔女集会或许是一个好得多的地方，不过那里太狭小，规矩又太多，所以我最后选择了出走，同伴们也没做过多挽留，只要求我不要暴露集会的地点。”
艾薇拉忽然起身，按住拉维的肩膀。
“如今，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见一个少女落入晨露修道院的管控吗？我还是不甘心，我想起临走前尤兰达失望的表情，我明明答应过她。
“凡事没有两次机会，只有后悔除外。如果我现在选择放弃，那我此生也不会原谅自己。”
“可是...”
拉维明知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在被佣兵发现前撤退，这是她最为一名骑士的判断。
但作为艾薇拉的契约兽，她却陷入了犹豫。
是保全艾薇拉的安全，还是成全她的愿望？
就在这时，水车房外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拉维二人顿时一惊，露出警戒的表情。
“我去看看，佣兵可不会敲门，他们会直接闯进来。”
将门揭开一条缝，拉维探头望去，站在门外的是一位身材娇小，身着教廷制式长裙的女孩，她正拨弄着额前的头发，一双靴子来回磨蹭。
“阿黛丽？”
她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拉维环视周围，并没有发现有佣兵埋伏在外。
“两位，我现在不代表教廷，只代表真相，请相信我。”
犹豫了好久，阿黛丽鼓起勇气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