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刚点燃的火堆噼啪作响,拉维侧靠在毯子上,剥开烤了会儿的红薯,愤愤地咬了一口。
奔波了一天,拉维几人在贝尔纳湖旁的树林里扎好了营地,正值严冬,雪松堆满了积雪,目及所见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格温绕着树溜达,不时撞向树干,摇下成片的雪和满地的松果。
拉维打了个哈欠,心想还好剩下的是格温,要是另两只狼蛛,指定得想法子捉弄她,别看阿罗娜和佩佩总是不对付,在拿拉维寻开心上它们倒是团结得很。
比如突然搭起一条蛛丝企图绊倒她啊,比如趁她睡着偷走她的内衣啊,如此总总。
不过拉维一直怀疑,这些事是不是艾薇拉在背后指示的。
格温倒是从不参与这些无聊的小把戏。
红薯内里完全没熟,冻得比石头还硬,差点给拉维的牙齿给崩掉,她捂着险些抽筋的腮帮子,把剩下半块红薯丢进火堆中。
她心情着实不太好,大概是艾薇拉先前对她态度太冷淡了,满心思都挂在尤兰达身上,连叫三声都得不到回应。现在更是不商量就直接命令拉维去守夜,自己倒是和尤兰达讲着讲着故事,就裹着毯子挨在一起睡着了。
拉维将铁粉混入豆蔻酒,一口灌下魔药。
自从念出第一箴言,她发觉自己能容纳的魔药变多了,现在就算连喝三瓶都没有任何感觉。
当然只是争对第一魔药来说。
至于第二魔药,拉维还没尝试服用过,一是钢太难找,二是暂时还用不上第二异能。
不过根据拉维的估算,她目前起码能容纳两瓶第二魔药和三瓶第一魔药,最大的问题是她的肠胃受不受得住,而不是在精神上。
无所事事起来,拉维竟想着去看那本努鲁的小说打发时间。
“我记得是放在艾薇拉的裙装口袋里。”
掀开简易帐篷的布帘,拉维瞧见艾薇拉和尤兰达背靠着裹在同一床毯子里,她的衣服整齐地叠在床头。
艾薇拉只有在这种细节上才会展现出她贵族小姐的教养。
要是等艾薇拉醒来发觉叠好的裙子被弄得乱成一团,指定得气得不行。
拉维平时总会注意别招惹艾薇拉,但不知为何,她现在就是想弄乱她的衣服。
粗暴地从口袋里抽出努鲁的签名作,拉维瞥一眼艾薇拉,却发现她未受伤的半边脸露在外面。
伤口不透气不但会影响愈合,还可能滋生大量细菌,导致伤口感染,甚至可能化脓。
虽然不是医师,但这类急救常识拉维还是知道的。
念及至此,拉维赶紧放下小说,小心翼翼地捏住艾薇拉的肩膀,轻轻一推,想要她转为仰躺的姿势。
艾薇拉发出一声轻吟,抓紧毯子,又蜷起身子,变回了侧躺的姿势。
拉维有些恼火,又用些了力气把艾薇拉推倒,按住她的肩膀,试图要她保持这种姿势直到习惯。
就在这时,艾薇拉琥珀般的眼睛微微睁开,迷离的目光与拉维对视。
她歪歪脑袋,有些不可思议地翘起了嘴角。
拉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姿势有多奇怪。
半个身子都压在艾薇拉的身上,双手死死地按住她的肩膀。
“拉维,你要做什么?尤兰达还在呢!”
艾薇拉轻声惊叫起来。
“额。”
拉维擦去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珠,语气僵硬地解释道。
“我只是看你的伤口被压在枕头上,想帮你换下姿势而已。”
“那你把我的脑袋扶正不就好了,压在我身上是什么意思?”
“你很不配合啊,我帮你扶正,你又立马换了回去。”
艾薇拉皱了皱眉头,忽然坏笑一声,手指抵在嘴唇前,做出噤声的手势。
“小声点,吵醒了尤兰达可不好。”
她刚想起身穿上那件黑裙,却发现衣服乱成一团。
拉维心想这下完蛋了,艾薇拉肯定要大发雷霆了,结果没想到艾薇拉只是叹了口气,无奈地甩甩裙子,抹平褶皱,将衣服穿好。
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等艾薇拉穿好靴子,两人走到帐篷外,格温趴在火堆旁,身旁堆满了松果。
拉维刚想解释什么,艾薇拉却又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我什么都懂的表情。
“你们这些契约兽就是喜欢争宠,想当初,阿罗娜和佩佩仅仅是因为我的一个眼神就会打起来。”
她身子前倾,挠着拉维腰间的痒痒肉,弄的拉维一阵颤抖。
“怎么?今天没临幸你,到晚上就受不了了?”
你果然还是误会了什么。
拉维白了她一眼,刚想发怒,又觉着这种时候反应得越激烈,越显艾薇拉说的正中要害,所以她干脆闭嘴,独自坐到火堆旁。
不过她说的确实没错,只是拉维不愿意承认罢了。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格温八只眼睛眨巴个不停,好像搞不懂两个人到底在干嘛。
拉维扒出红薯,打破沉默。
“艾薇拉,你吃红薯吗?”
艾薇拉被拉维拙劣的转移话题水平逗笑了,她冲拉维眨眨左眼,接过红薯,一屁股坐到她的身边,紧贴着拉维的手臂。
“小猎人,别掩饰了,你现在的脸红得像甜菜根喔。”
拉维笑着摇摇头。
这下又变回初见的艾薇拉了,她的人格真令人捉摸不透。
平时总以天真任性的模样示人,尤其热衷捉弄拉维。
可每当与拉维独处闲聊时,又仿佛是教廷时期陪她彻夜畅谈的旧友。
可若她显露出脆弱的内心,那副张扬外壳便会剥落,变得软乎乎的,令人手足无措。
见拉维只是傻笑,却不说话,艾薇拉撅起嘴,瞥她一眼。
“拉维,你在想什么?”
“在想尤兰达的事,你说她还真是坚强啊,父母在自己面前死去还被没人道地关押了十几天,要我是她,估计早就崩溃了。”
艾薇拉轻哼一声。
“你撒起谎来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她一手捶打在拉维的胸部上,疼得拉维以为自己要去见全能之主了。
“你轻点,虽然我和你一样平,但该长的零件还是长了的。”
“喔。”
艾薇拉像错事的小孩一样收回手,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
“那你还嫉妒尤兰达,她经历了那么多事,现在又被迫离开从小居住的村庄,我不就多陪了她一会儿。”
我的心思这么好懂吗?
拉维摸摸自己的脸颊,心说难道我的任何想法都会立即反应在脸上吗?
“都说了是你想多了,下个命名日我就满25岁,才没有这么幼稚。”
教廷这八年仿佛一晃而过,拉维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成长。
艾薇拉没理她,盯着火堆发呆。
隔了好久,拉维忍不住打破沉默。
“艾薇拉,等会儿就轮到你守夜了,不抓紧时间去睡会儿吗?”
听到拉维的话,不知为何,格温却是一下子警觉起来。
“谁把睡得正熟的我叫醒的啊?罚你守一整夜。”
格温吐出一口蛛丝,又趴了下去,拉维却是汗流浃背起来。
“艾薇拉,你不让我坐狼蛛,我用推动赶了一天路,明天又是一整天,总得休息一会儿吧。”
“对于某个天天在我面前叫嚷自己念出了第一箴言的人来说,不应该是小菜一碟?”
拉维都有些后悔跟艾薇拉炫耀了,不过她嘴上还是不服输。
“就算是念出第四箴言,也不可能连续跑两天不休息啊。”
“有道理,不过你把我弄醒,总不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吧。”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现在我很兴奋,一点困意都没有,你来给我讲几个教廷的故事,以你那拙劣的演讲水平,我铁定没多久就睡着了。”
“那守夜怎么办?”
艾薇拉瞥一眼格温,不好意思地说。
“格温,那就麻烦你了,等到了魔女集会,我允许你揍阿罗娜出气。”
格温和阿罗娜也是遭老罪了。
拉维半捂着脸,几乎是被艾薇拉拽着进了帐篷。
格温吐出一口蛛丝,摇了摇圆圆的大脑袋,仿佛在说最坏的打算还是发生了。
外面发生了这么多事,尤兰达却还在呼呼大睡,拉维不由感慨,小孩子的睡眠可真是好啊,她已经不记得上次一觉睡到自然醒是什么时候了。
和艾薇拉裹在毯子里,拉维总觉得对不起格温,它不仅要载两个人,还要拖一大堆行李,可比自己辛苦多了。
要是阿罗娜或者佩佩估计早就闹了。
真是蛛善被人欺啊。
“你不用担心格温啦。”
艾薇拉仅是瞧一眼拉维,就看出了她内心的想法。
“我又不是只有阿罗娜、佩佩和格温这三只狼蛛契约兽,剩下九个虽然还没长到它们这么大,但要妥点重物还是没问题的。”
这时吉米从艾薇拉的袖子里钻了出来,惊恐地看着她,拼命摇头。
“没说要你搬啊,放开石头在你身上你估计就爬不起来了。”
艾薇拉撇撇嘴,把吉米揉进了袖子里。
“我已经通过契约,把剩下八只狼蛛就叫了过来,明天就不用格温来妥行李了。”
“意思是我们不回北岭了?”
“没什么好回的,必要的东西我让狼蛛带过来就是。”
说到这,艾薇拉微叹一声,看向帐篷帘布外。
“我也该放下任性,回魔女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