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维实在弄不懂,像这乌龟一样的速度,到底要多久才能赶到魔女集会。
今天,艾薇拉又是睡到中午,才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
拉维的手臂被她压得发麻,右臂甩了老半天才回过劲。
艾薇拉却是无事献殷勤地帮她揉手臂,嘴上挂着不明所以的笑容。
拉维不时瞥她一眼,艾薇拉脸颊擦伤的痂皮已经逐渐脱落,只留下一片微红的印记,在她原本如瓷娃娃一般精致的脸上十分显眼。
可拉维竟觉得,这样的疤痕反倒增添了艾薇拉的魅力。
额,我这想法,是努鲁的小说看多了吧。
拉维抹去额角不存在的汗珠,咬一口冻得像石头一样硬的面包,问艾薇拉:“什么时候出发?照这个速度下去,说不定我要在路途中过25岁的生日了。”
艾薇拉跪在毛毯上,按揉拉维手臂的同时,白了她一眼。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给你说,等到了魔女集会就没你好日子过了。”
“什么意思?”
难不成艾薇拉是在故意拖延?魔女集会有什么让她害怕的事正等着她吗?
拉维心中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艾薇拉却是不置可否地回答道:“等我们到了魔女集会,你就知道了。”
“无论是什么困难,我也会陪你度过。”拉维突然反手抓住艾薇拉的手腕,“我不想看你一个人皱着眉头赶路。”
艾薇拉像被烙铁烫到般猛抽回手:“我最恨你这种伪善!明明对魔女的规矩一无所知,偏要摆出救世主的脸说漂亮话!”
拉维的指尖还残留着对方肌肤的温度:“我确实什么都不懂,所以才要找你问明白。”
“笨蛋。”艾薇拉抄起滚烫的水壶往火堆里一砸,火星溅在两人之间,“你以为靠热血就能撬开魔女集会的大门?”
两人的沉默如荡开的涟漪,艾薇拉叹口气,捡起水壶,她捋着遮住眼睛的白发,说。
“拉维,抱歉,一大早就把氛围弄得这么僵。你呀,对很多事情,要么是反应不足,要么就是反应过度。”
她将白发缠上拉维及耳的亚麻色短发。
“总觉得你不够坦率。”
坦率吗?
拉维弄不懂艾薇拉的意思,心想这就是她说的我反应不足的方面了吧。
打量着拉维一边长一边短的刘海,艾薇拉忽然笑了。
“不过你说的也是,我们还是抓紧赶路吧,等到了魔女集会,一定把你这头发好好弄弄。”
她解开缠上拉维头发的结,轻盈起身。
“魔女集会可是有整个环海最优秀的理发师喔。”
看着手中艾薇拉落下的银发,拉维眼角也露出笑意,快步跟上她。
要说她完全不在乎外貌当然是不可能的,顶着这样一头乱遭遭的头发,或多或少也让人心情有些不爽。
真不知道在艾薇拉眼里,自己是怎么样的?不会跟流浪汉野人很像?那可真是太糟了。
拉维又想起洛克临死前的遗言:幼时女仆从来就分不清我们...
真不知道在艾薇拉眼里,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不会和流浪汉差不多吧?那可太糟了。
人们总把她们姐妹认错,虽然拉维对此总觉得不真实。
毕竟在艾萝妮丝面前,她总是又当爹又当妈,巨大的身份差早把姐妹俩拉开距离。
不过说起来,拉维其实只比艾萝妮丝大两岁。对大部分人来说,14岁和12岁的少女又有多少区别呢?
更别提她们的样貌——同样的亚麻色长发,同样漆黑的眼瞳,简直像双生人偶般相似。
虽说在教廷受尽了摧残,但这张脸总归还没受过伤。
拉维记得炎魔当初看自己一眼,就跟艾薇拉说什么“原来如此,被猎人迷得神魂颠倒了”之类的话。
我现在的相貌总不至于太难看吧。
不知为何过去从不在意的事情,如今拉维却要通过各种方式来反复确认。
念及此处,拉维倒显得自信起来,走出了帐篷。
今天罕见地出了太阳,积雪如同镜子般折射微光。
尤兰达正在和几只小狼蛛玩扔石子游戏,看着她的背影,拉维突然觉得难堪。
虽说艾薇拉今早确实按着她不让起床,但自己好像也有点享受多被窝的温暖。
她和格温默不作声收拾帐篷。
篝火灰里还埋着昨夜未化的雪粒,帐篷钉居然冻裂了两根。
这活永远是他俩干,艾薇拉的斗篷倒是干干净净铺在岩石上晒着,金线刺绣亮得刺眼。
不仅要做饭,还要照顾艾薇拉的起居,佩加斯最廉价的苦工都没有这么好用。
毕竟艾薇拉可不会付给他们工钱。
与其说是契约兽,不如说是奴隶!
佩加斯命令禁止不许蓄奴,艾薇拉这是在公然挑战佩加斯的律法!
维把帐篷布狠狠塞进背包,布料边角的金属扣磨得掌心生疼。转过脸却撑起殷勤笑容,将镶金法袍轻轻搭上艾薇拉肩头,带鸢尾花纹的护领还带着太阳的余温,现在还有些发热。
距今大概一百五十多前,这破袍子是魔女尊贵的象征,如今倒和野狗脖颈挂的项圈差不多。
项圈拴疯狗,法袍缠巫女。
这是环海广为传唱的诗句。
艾薇拉显然很满意这尺寸大得出奇的法袍,正对着冰面调整衬衫袖口。
“这袍子真是魔女掌权那会儿留下的?”
听到拉维的话,艾薇拉高傲地挺起毫无起伏的胸脯。
“当然,据说这件袍子曾属于念出了第三箴言的大魔女——葛罗伊,你看,里衬还绣着她的名字。”
“葛罗伊?就是在‘第二次登陆’中被人类异能者暗杀的那位魔女?”
拉维想起当初学过的历史,不免脱口而出。
“你们人类的历史书上把这件事写得这么轻描淡写?当初,六百个持弩叛徒点燃了葛罗伊的帐篷,临死前她爆发的异能烧穿了六个兵团驻地,血水养出的腐殖质深得能埋活人,后来演变为现在的新港森林。”
拉维凝视着冻结的湖面,叹口气。
“都是些陈年往事了,当初建立了那样庞大国度的魔女,如今不也被逼的在环海各处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