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猎人，你也看出来了吧。人类从不畏惧魔女的异能，他们恐惧的是这种力量不为自己所用......啊！”
剧烈颠簸让艾薇拉整个人扑进拉维怀中，故作高深的台词卡在喉咙里。
后背传来的温度让拉维心跳骤然加快，她攥紧捆着格温的缰绳牵引狼蛛拐过乱石堆。
艾薇维持着环抱猎人腰肢的姿势，惊魂未定地喘息着，温热吐息吹拂在拉维颈侧，染红了对方的耳尖。
拉维突然僵硬的躯体下意识望向狼蛛，格温正点动前肢向她示意。
果然是这样吗，它的复眼能辨识百米外的沙砾，方才故意冲进乱石区竟是为了替我们制造亲密接触的机会？
这狡猾的狼蛛该不会想通过讨好我，来提升自己在艾薇拉心中的地位？
拉维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她模仿努鲁小说里风流贵妇的情态，用前所未有的绵软声线呢喃：“抱紧我的腰，别摔下去了。”
话音刚落，自己先被甜腻尾音惊得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艾薇拉的脸唰的通红，发间抖动的耳尖泛起粉晕。
“......嗯。”
午后暖阳将两人投成连体剪影，银发魔女脸颊紧贴猎人的脖颈，素日冷硬的猎魔人面色绯红，僵硬地像石像一般。
“这和《蔷薇牢笼》第十二章的场景一模一样！”
尤兰达从岩石后探出脑袋。
“尤兰达！这种禁书究竟是谁拿给你看的？十岁孩子就该读霍德的《麦田童话》！”
拉维瞬间泄了气，那位以十八禁百合文学闻名的通俗小说家，居然连边境少女都知晓其名。
要知道努鲁笔下尽是露骨的**描写，热衷于描绘囚禁戏码下的禁忌背德之恋。
“唔...”
尤兰达把弄着手指，目光飘逸，不敢直视拉维。
“是乳母给我看的啦。”
拉维捂住脸，心想尤兰达这乳母，想让小孩打发安静，也不是这样的做的吧。
忽然，尤兰达的小手拽紧，先是几滴泪水顺着脸颊不断落下，但很快变成了嚎啕大哭。
拉维和艾薇拉顿时慌乱起来，拉维牵着缰绳，让格温带着二人靠近尤兰达。
“怎么了？尤兰达？”
艾薇拉急切地问道。
尤兰达支支吾吾，语气哽咽。
“我想起乳母了...她在火灾中...为了保护我，挡在钢琴前...最后活活被烧死。”
拉维抚摸着尤兰达的长发，轻声说。
“抱歉，尤兰达，是我让你想起了不好的记忆。”
尤兰达摇了摇头。
“没有，拉维姐姐没有错，是尤兰达还不够坚强，爸爸说好孩子都是不会哭的。”
艾薇拉轻叹一声，翻身跳上赫萝的后背，将尤兰达搂在怀里。
“尤兰达，我们是魔女喔，才不是什么好孩子，想哭就尽情哭吧。”
拉维总觉得艾薇拉的话哪里怪怪的，但这时却起了奇效，尤兰达的哽咽逐渐止住，任凭艾薇拉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嗯，我可是最坏最可恶的魔女，未来整个教廷都会因我的名字而恐惧！我才不会，才不会随随便便地就哭！”
拉维长吐出一口气，心想艾薇拉，你私底下到底给尤兰达灌输了什么东西。
不过听尤兰达这样一说，三个人都是笑了起来，艾薇拉拍拍尤兰达的脑袋，重新跳上格温的背甲。
之后，历史课继续。
似乎是到了魔女的高光时刻，艾薇拉接过话头，语气激动地说个不停。
“之后，环海三国展开了惨无人绝的魔女狩猎行动，任何出现觉醒迹象的魔女都会被判处火刑，包庇者同罪。
“这样的暴行最终适得其反，因为魔女觉醒现象逐渐普遍，曾经支持魔女狩猎的群众也逐渐开始反对这样的政策，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否会觉醒为魔女。
“也有人开始诬告自己看不顺眼人家的女儿是魔女，自此整个环海人人自危。”
尤兰达眼眶还红红的，她不解地问道。
“嗯，听艾薇拉姐姐的说法，当初魔女觉醒似乎是很常见的事情，为何现在觉醒却变得很稀有了呢？”
拉维也是微微点头，她也对这个问题疑惑许久了。
“我也不清楚，魔女集会对此提出了多个假说，有的魔女认为觉醒的概率存在周期性，我们现在处于概率的低谷。
“也有的魔女则认为，是因为能量守恒原则，天命教廷的异能者分走了过多的能量，最终导致魔女觉醒的概率下降。”
“听上去，两个都很有道理。”
拉维说道，心想教廷那帮人总是说异能是全能之主的恩赐，却从不把异能的真正原理告知圣徒。
艾薇拉轻叹一声。
“我们现在的异能学还是太基础，无法确定这两个说法到底哪个才是真相，又或许两个都是真相。”
“好复杂啊。”
尤兰达语气担忧地说。
“等到了魔女集会？我也要学这些理论吗？”
艾薇拉挑了挑眉毛。
“更多的是教你施法，你的异能天赋不算高，可要好好努力才行。”
“嗯！”
尤兰达重重地点了下头。
“我一定会成为和艾薇拉姐姐一样的大魔女的。”
艾薇拉白拉维一眼。
“你多学下，尤兰达是怎么说话的。”
拉维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是，这也要挨骂？
“你还是继续讲吧，魔女的高光不是要来了吗？”
虽然如今魔女的地位不如贵族家的狗，但她们只要一想起过去魔女们曾建立的辉煌国度，也会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
艾薇拉也不例外。
“逐渐，魔女们不堪忍受无休止的追捕，她们联合起来，在佩加斯北部建立了属于魔女的国度。
“起初她们只打算偏安一隅，但三国却派出联军对她们进行围剿。魔女们四度击退联军围剿，逃来寻求庇护的魔女逐渐逐渐增多。
艾薇拉晃动手指。
“第五次击退联军后，粮草耗尽的魔女们被逼到绝境。那天，绝望滋生出反攻的种子。”
人类永远不会忘记火舞魔女军团点燃天空的黄昏，上百道赤焰拧成红龙，军队如同麦穗在龙息中爆成灰烬。
崩岩魔女们则如同行走的岩石暴君，一齐跺脚便是山崩地裂。
至于最为强大驭兽师们，她们的蛛群编织死亡罗网，奔狼军团在月光下啃噬装甲的脆响至今还在史书里回响。
“短短三年。”
艾薇拉摆弄着印着银饰
“三大国就仓皇逃往中央海诸岛，宣告了人类统治的终结，魔女统帅吉雅娜自称真纪都女王一世登上王座，魔女掌权的国度正式建立。”
她的指尖因亢奋微微颤抖，仰头灌下水袋。
“接下来，就轮到欠魔女干的教廷登场了...但今天阳光太刺眼，拉维，你替我讲。”
拉维耸耸肩，魔女虽自称魔女，想以此把自身和人类区分开，实际上她们和人类无异，都只喜欢听对自身有利的部分。
尤兰达却是听得双眼放光，很是期待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拉维没办法，只好接过话头。
“魔女治下，人类都沦为奴隶，农奴织田，家奴侍寝，剑奴搏命。
“听上去很糟，教廷现在的历史书也极力将那段岁月描绘得惨绝人寰，好证明他们带领人类反攻魔女王国的正当性。
“但根据一些手记，有学者还原出了魔女统治时期环海真实的样貌，那时人类虽说地位低下，但吃穿是不愁的，甚至因为环海第一次统一，粮食产量还实现了翻倍。”
拉维盯着腰间的佩剑，阿黛丽把这把精钢打造的剑赠予她，作为她们间友谊的象征。
“但千万别幻想什么乌托邦，魔女可不是一尘不染的白纸，恶人拥有异能只会更恶。
“仁慈者会给奴隶披上丝绸，但残暴者也用冰锥在活人身上雕花，奴隶作为魔女的私有物，她们的任何行为都被默许，人类唯一的生路就是祈求主人仁慈。”
拉维微眯起双眼，转折快到了。
“这样的情况维持了五十来年，距今约一百五十年前的飓风季，爬出了个自称全能之主使者的男人，他宣称只要任何人只需按照他的修行方法，接受洗礼，就能获得异能。
“很快，他便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于是天命教廷成立，人类异能师如雨后春笋般产生，短短十年内便成为反攻环海的主力。”
“同时，这五十年间魔女血脉日益稀薄，新生觉醒者却不见踪影。与此同时，人类的异能觉醒几乎没有门槛，当教廷掌握批量制造异能者的秘术时，天秤终于彻底倾斜。
“首轮登陆战简直像闹剧，驭兽魔女召唤的沧龙掀翻了十艘铁甲舰。但第二年春天，那些人类叛徒在港口灯塔点燃绿色狼烟，第二波舰队直接碾碎了魔女的防线。
“最终上万异能者成功在中央海北岸登陆，大军迅速南下，比魔女当初还更加迅速地收复了失地。
“三国领袖再次登基，解放了所有奴隶，同时在天命教廷的指示下，他们签订协议，势必要将魔女斩尽杀绝，于是，第二次魔女狩猎展开。”
这就是拉维所知的历史。
也是所谓的，“狩猎魔女”的正当理由。
但那也是距今上百年前的事了，如今魔女完全势微，同时，拉维也发现魔女的异能并不像传闻中一样，是邪恶的化身，她也因此越发疑惑教廷仍要维持狩猎令的理由。
看样子，教廷自己也很清楚这点，所以现在，沃特王国开始暗中收集残存的魔女，历史似乎正欲重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