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地难闻得出奇，腐烂物发酵的臭气和浓烈的霉味混杂在一起。
不过这些都不及那些泔蟹带给拉维的厌恶感。
十数只四足蟹挤成一股黑潮，它们的凸眼随众人移动轨迹骨碌旋转，拉维总觉那些古怪的小眼睛里翻涌着阴毒的谋划。
若非队伍里有两个魔女、一个异能者及与蟹群数量抗衡的狼蛛部队，这些生物恐怕早亮出锯齿钳了，朝她们发动袭击了。
周边漂浮的兽类与人类骸骨估计全拜它们所赐。
外表无辜内藏杀机，正是泔蟹最令拉维胆寒的特质。
她扭头瞥向格温背上的尤兰达，后者紧搂艾薇拉腰肢的模样，像极了当年和自己在山洞探险时瑟瑟发抖的艾萝妮丝。
拉维真怕尤兰达一不小心给自己捂死了。
直到绕过最后一道蟹群，她才缓口气，暗想：难怪教廷没在此地建纪念公园，单是蟹群就抵得上一支军队，更别说广袤诡变的沼泽地形了。
也怨不得教廷多年未得到魔女集会情报，这鬼地方连渡鸦都难定位。
“艾薇拉，魔女集会到底在哪里？总不可能是在这泥潭下面吧。”
拉维望向突兀出现在前方的雾瘴树林，那些盘曲交结的树根如同巨型狼蛛腿深扎泥潭，阴森景象活脱脱是恐怖小说插图。
艾薇拉拽紧缰绳嗤笑：“要真这么容易被找到，你那些教廷野狗早把集会端了。”
她示意格温跳上在尚算坚实的地面。
“上岸就快到了。”
赫萝抖着沾满泥浆的爪子，显得很是烦躁。
众人刚踏上干燥地块，拉维便发现那个佝偻却近两米高的黑衣男人。
他礼服纤尘不染，压低的礼帽檐却遮不住僵硬脚步。
“努鲁。”
被点名的男人猛抽一口气抬头，露出尴尬假笑：“拉维和两个小魔女？真巧啊。”
他干涩语调毫无偶遇该有的起伏。
“你其实在这蹲守很久了吧？”
拉维抹着额汗，无语地笑道。
“努鲁？”
艾薇拉闻言驱策格温转身。拉维以为她会激动，却见她蹙眉打量对方。
“第一本书二十年前出版，至少四十岁的人能这么年轻？上回你在水车房外见到的是他？”
努鲁抢先插话。
“是在环海出版的首作，其他系统的著作你们未必……”
“少扯废话！”艾薇拉厉声打断，“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佝偻男人挠着后颈讪笑。
“要全盘托出恐怕够呛。拉维，你知道我不会读心术，但总得会点别的本事吧？”
两个魔女交换眼神仍显困惑。
努鲁连忙摆手：“别误会，我不是教廷的探子，我不属任何势力，这次只是来和你老师叙旧，顺便通报你们要来的消息。”
“多管闲事。”艾薇拉声线骤冷如寒冰，“我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小魔女性格够烈，不过在你们圈子里已算客气了。”
拉维也不知道艾薇拉是怎么忍住不冲上去给这男人一拳的，总之，她忍住了。
场面被沉默笼罩，尤兰达探出头来，疑惑地打量三人。
努鲁突然叹了口气，猛然张开双臂：“拉维，恭喜念出第一箴言。整整三十年，没追猎者能诵读箴言了。”
话音刚落，他将琉璃瓶抛向对方，瓶身在午后阳光下泛着虹彩。
“这是什么？”
拉维慌忙接住险些坠地的瓶子。
“你第二异能的魔药。钢和什么来着？”
拉维不可置信地瞪视努鲁。
“你从何得知配方？神圣恩典里明明没记载。”
“他们藏起来了。正如箴言也未被记录。”
“这性质不同！箴言本就无法用通用语书写复述，那些语言天生带着咒力。但魔药配方......”
“若念不出第一箴言，知道配方又如何？顶多引发金属中毒。”
努鲁眨眼时的狡黠神情让拉维一时语塞。
“快走吧，你们的老师要等急了。”
“你与那老东西真像，总说着不知所云的话招人嫌。”
艾薇拉面色冰冷。
“否则怎能成为她挚友呢？“
努鲁维持着生硬笑容，他话音刚落，拉维只见眼前掠过虚影，下一刻，原地只剩努鲁的鞋印，仿佛此人只是众人的幻觉。
“真是个怪人，本以为努鲁会像他的著作般有趣。”
艾薇拉抱起双臂，瞥向空荡泥地显得十分失望。
“原来你真信他是努鲁？先前不是说年龄不符？”
拉维边擦拭赫萝的步足边发问。
“那混蛋绝对和老太婆同辈份，活成精了！”
“艾薇拉姐姐，那人怎么消失的？也是异能吗？”
尤兰达忍不住提问。
“天晓得？反正魔女绝无此类能力。”
“教廷异能者也办不到。”
拉维补充。
“所以说世上玄妙多着呢。走吧，集会地点近在眼前。”
之后的路并不远，仅仅走了几百米，视野便开阔起来。
拉维探身俯瞰，坑底中央的大木屋由原木梁柱撑起巨型穹顶，三圈环形屋舍如涟漪层层漾开。
素色亚麻长裙的年轻少女们正怀抱药草陶罐，在青石径上碎步疾行，不时能听见欢笑声传来。
这就是魔女集会？
拉维抿着嘴，看上去可比教廷那跟墓地一样古怪的氛围可好多了。
几人站在坑洞边缘，这里离坑底的垂直落差足有二十多米，追猎者贸然跳下也难保无恙。
这样的设计，虽能在一定程度上阻挡外敌突袭，但若有敌人带着弩箭，魔女们简直如同活靶一般。
艾薇拉边走边用靴跟叩击地面，不时低声自语。
“该在这里没错......”
她蓦然停步，面露喜色，从挎包掏出红宝石按在地面。
“赶紧跟上了，我可不想看到你们到了这，却被这装置夹死。”
狼蛛迅速跑到艾薇拉身边，拉维虽困惑仍拽着尤兰达靠过去。
她刚站定没多久，忽然地面，震动，伴随沉闷轰鸣缓缓下沉。
“这是什么东西？！”
“和对芦原理相同，”艾薇拉冷笑，“教廷蠢货根本不懂运用法器。”
石板触碰坑底时，艾薇拉扯着拉维胳膊跃下。
未等她们站稳，金发少女已踩着长满杂草的地面快步迎来，浅蓝裙摆在风中摇摆。
少女紧绷的视线扫过艾薇拉显眼的银发，握紧的双手总算松开。
“月季小姐...想不到您竟真的...”
“别叫我那个名字啊！”
艾薇拉瞬间炸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