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觉醒?”
拉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暮色中,集会岩壁上悬挂的火把在她眼底投下阴影,先前总结的规律再次在脑中浮现——教廷异能必须接受洗礼,魔女异能却能自然觉醒。
可岩壁投下的阴影里,灰发女人正漫不经心地用指尖绕着发梢,信誓旦旦地说出颠覆认知的事实。
灰发女人扬起嘴角,悬在屋檐下的铜铃被风卷起,叮当声里她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楼抱着艾薇拉的拉维。
“靠归纳可不能得出真理...”灰发女人忽然提高的声调惊起屋檐上的渡鸦,“就算你见过几千个靠洗礼获得异能的教廷圣徒,也无法证明教廷异能全由洗礼获得。”
说到这,她又是冷哼一声。
“如此关头,你们两个人还要在我面前亲热多久?”
听到她的话,拉维下意识低头,正好撞见一双琥珀色眼睛。
艾薇拉纤长的睫毛沾着未干的泪珠,此刻正盯着她锁骨那道狰狞的伤口发怔。
拉维仔细想想,在艾薇拉老师面前一直这样抱着确实有些古怪,于是便轻轻松开艾薇拉,对方的裙摆扫过青苔斑驳的石砖,整个人蜷成小小一团。
看来,先前幻象对艾薇拉的打击,比拉维想象得大得多。
虽说现在她已不像最初那些呼吸错乱,脸颊涨红,但还是什么话也不愿说,只一味地发着呆。
“别怕。”拉维语气轻柔,蹭过艾薇拉发凉的手背。
拉维心中绞痛,起身时听见护腕与剑鞘碰撞的轻响,看向灰发女人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你和艾薇拉说的真像,和努鲁一样,总说着不知所云的话招人嫌。”
听拉维这话,灰发女人微眯起双眼,掩唇发出刀尖擦拭玻璃般的笑声。
“那我跟乌有先生比?那还是太高看我了,我活的岁数在他面前,连个婴儿都算不上。”
她提起裙摆往后退开半步,仿佛在跳某种古老宫廷舞。
“我可不是喜欢说不知所云的话,而是一些在我看来是常识的事情,在你们看来就是闻所未闻的知识了。”
乌有先生?这四个字的发音让拉维一愣,读上去有明显的顿挫感,甚至有些绕口,完全不像环海通用语的发音。
这个词指的是努鲁,这拉维倒是清楚的。
不过,拉维现在可不想去管这些弯弯绕绕,她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
“不要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了。”
她语气严肃地说着,目光瞪视灰发女人的眼睛,显得不卑不亢。
“你要我在魔女们面前暴露异能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你让我和艾薇拉看到的未来究竟是什么?”
“喔,你们猎人还真是实用主义,想必当初猎杀魔女的时候,想的也是怎么能最快一剑毙命吧。”
结果,灰发女人还是不直接回答。
拉维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艾薇拉外在表现出的一些形象,不会就是跟她这个所谓的老师学的吧。
不过艾薇拉内在还是很温柔很善良很可爱的,不像这个老东西,一看就是言行一致,内外相符。
可是她这样的人,怎么会想着帮助魔女呢?
难不成还有反转?
不过围绕着这个人的谜题还很多,其中最大的疑问还是她说的自然觉醒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差这一个了。
“喔,在想为什么我还是不正面回答你的问题?”
灰发女人突然伸手触向拉维胸口,嘴角裂开危险的弧度。
“小猎人,真相可是很烫手的喔,你确定要在这里听?”
拉维心想为什么艾薇拉叫自己小猎人,心里总是会涌起一阵暖意,甚至觉得这是爱称,但这灰发女人这样称呼自己,只觉得很恶心呢?
她吸口气。
“行了,你尽管说吧,还有,别叫我猎人,我已经脱离教廷了,甚至登上了他们的通缉名单。”
“喔,就这样把你过去猎杀魔女的罪行抹消了?就好像你身上从来没沾过血,还是十六岁那个纯洁污垢的乡村少女?”
灰发女人的质问让拉维哑口无言,她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
“那都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灰发女人笑得更大声了。
“有人拿着刀子逼你去狩猎魔女了?要想退出,你随时就可以退出。
“虽然你不愿承认,但你就是在魔女狩猎中找到了认同感,虽然你表面上,内心里,都认为后辈和同伴仰慕的眼神毫无意义,但在你的潜意识中,你依旧在享受那些目光。
“你最初的动机是为了妹妹,找寻异能的真相,这成了你价值实现的方式,但这个动机终究是虚妄的,因为异能压根不存在所谓的真相,就算有,教廷也不可能将其告诉你们。
“你的价值无法实现,于是便移情到了别的事物身上,那就是在魔女狩猎中获得成就感。
“若你资质平平,或许经历几次挫败就会退出教廷,过上无所适从的生活。
“可恰好,你的剑术天赋在教廷中都算得上前列,在训练中,在狩猎中,你不断取得成功,最终致使你走上了猎杀魔女的道路。
“比起那些带着恨意杀死魔女的猎人来说,你还要更为可怕,因为你猎杀魔女不为恨意,只是为了填补内心那不可察觉的虚荣,为了满足心底那不存在、无法被填满的价值实现...”
连珠炮般的话说的拉维无言以对。
“不对,我杀死魔女,依旧同样带着恨意。”
寒霜魔女、崩岩魔女...
拉维都是为了仇恨才杀死她们。
“错了,你的仇恨产生于魔女狩猎的过程中,而不是魔女狩猎之前。你会因为魔女杀死你几个同伴,就想着要将魔女赶紧杀绝吗?你不是这样的笨蛋,对吧。”
灰发魔女鼓着掌,盖棺定论。
“所以说,你猎杀魔女仅仅只是为了满足内心的价值感,可不是什么身不由己。”
拉维瞳孔瞪大,退后两步,却撞在了艾薇拉的怀里。
艾薇拉的声音严肃而又坚定,丝毫不见先前的软弱。
“老东西,你还要对我的契约兽说教到什么时候?
“她确实不是猎人,我剥夺了她作为人的权利,现在她只是我的契约兽,罪恶对于一只野兽来说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