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初醒
寒潭之上,雾气氤氲缭绕,如梦如幻。林绾绾(林渊)在一片朦胧中缓缓睁开双眼,睫毛上凝着细碎如星芒般的冰晶,闪烁着微弱而清冷的光。她试图撑起身子,可女体状态下的手臂却绵软无力,虚软得好似风中的残柳,使不上丝毫力气。
林绾绾下意识地低头望去,只见自己身着素白纱衣,那莹白似雪的肌肤此刻泛着淡淡的青意,这显然是灵力枯竭后所引发的反噬之兆。她的心中涌起一阵苦涩与不甘,曾经纵横江湖的自己,何时变得如此虚弱?
“醒了?”酒剑仙尊的声音悠悠从潭边传来。他斜倚在一块巨大的青石上,那模样慵懒又随性。手中的葫芦口不断有酒液滴落,落入寒潭之中,瞬间结成颗颗晶莹剔透的冰珠,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命魂血契反噬,元婴崩碎,修为倒退回筑基中期——你这丫头倒真能折腾。”酒剑仙尊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却也透着一丝无奈。
林绾绾紧咬住下唇,喉间还残留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三日前的那场变故,宛如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时刻纠缠着她的神经。萧燃被天道之力操控时,那赤金的瞳孔中散发着冷漠与疯狂,仿佛被恶魔附身。焚天剑毫无预兆地刺入她丹田的那一刻,撕裂神魂的剧痛如汹涌的潮水般将她淹没,那种绝望与无助,至今仍历历在目。还有元婴碎裂时,漫天冰晶折射出的那如血般凄厉的月光,深深刺痛了她的灵魂。
她下意识地蜷起指尖,试图凝聚灵力。然而,费尽心力,也只是在掌心凝出了一簇若有若无的冰焰,这冰焰微弱得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将其熄灭,如同她此刻摇摇欲坠的心境。
“别白费力气。”酒剑仙尊轻轻一弹指,一道冰蓝符文如流星般射出,精准地封住了她的灵脉。符文闪烁着神秘的光芒,顺着她的锁骨缓缓没入心口,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
“阴阳玄凰体最忌灵力暴动。从今日起,你需以《玄阴诀》重铸道基,每月朔夜需浸泡寒髓玉液,直到——”酒剑仙尊的话戛然而止,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直到什么?”林绾绾的嗓音沙哑干涩,女体状态下原本清越的声线此刻裹着浓郁的戾气。在这短短几日间,她历经生死,心境早已翻天覆地。
酒剑仙尊仰头灌了口酒,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她颈间那尚未褪去的指痕——那是萧燃失控时留下的印记。刹那间,冰晶突然覆住那片肌肤,仿佛是她内心深处的伤痛被触动,而做出的本能反应。他微微皱了皱眉,淡淡道:“直到你能彻底掌控这副身子。”
更衣束发
玄霜阁偏殿内,一面陈旧的铜镜静静立在角落,镜面蒙着一层薄薄的霜,使得镜中的世界显得模糊而虚幻。
林绾绾站在铜镜前,手中紧紧捏着一把玉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的墨色长发如瀑布般垂落,柔顺得却总有一缕调皮地滑出指缝,不听使唤。她从未想过,简简单单的束发之事,如今竟比苦练高深的剑招还要困难百倍。男身时,她只需随手一扎,便能将发髻束好,可如今在女体这柔顺得近乎刁钻的发丝面前,却显得笨拙无比。
镜中的人眼尾微微下垂,双颊因灵力空虚而泛着病态的潮红,原本清冷的气质此刻竟多了几分娇弱,倒真像是深闺中养尊处优的女子,与她往昔的飒爽英姿判若两人。
“师妹可是要赴晨课?”
珠帘发出一阵清脆的轻响,秋芷真人携着一缕冷梅香踏入殿内。这位玄霜阁药堂首座,总是钟情于月白襦裙,那轻盈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宛如风中的白莲。发间的冰晶步摇更是精致绝伦,每走一步,便轻轻晃动,折射出的光芒晃得林绾绾一阵眼晕。
“我自己来。”林绾绾侧身避开秋芷伸来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倔强。然而,她手中的玉梳却好似故意作对一般,“咔”的一声,硬生生扯断了几根青丝。她不禁皱了皱眉,心中涌起一股烦躁。
秋芷却只是轻笑一声,一条冰绫如灵蛇般从她袖中飞出,精准地卷住妆奁里的雪蚕丝带。她动作轻柔,丝带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自发梢穿花而过,如行云流水般绾成了一个精致的朝云髻。
“《玄阴诀》第三篇有云,束发如束心。”秋芷一边说着,一边将丝带系紧,动作娴熟而优雅,“灵力运转至风池穴时,记得收三分力道。”
林绾绾僵着脖颈,大气都不敢出。女体的后颈比男身敏感了数倍,秋芷的指尖在不经意间擦过穴位,瞬间激得她脊背窜起一阵细密的战栗。她望着镜中倒映出的两人身影,一个娴熟优雅,举手投足间尽显温婉气质;一个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心中满是无奈与窘迫。
采药试炼
南崖药圃被晨雾温柔地包裹着,宛如仙境中的一处神秘角落。冰魄草在田垄间静静生长,叶缘的霜纹如同精心绘制的图案,随着日光的缓缓流转,闪烁着神秘的光泽。
林绾绾跪在寒玉田垄间,手中紧握着药锄。药锄的尖端凝着一层薄霜,在微弱的日光下闪烁着寒光。以她筑基期的灵力,仅仅只能维持两个时辰的劳作,这对曾经实力强大的她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落差。
她不得不每挖三株冰魄草,便停下来调息片刻。女体纤细的腕骨在药锄的摩擦下,早已磨出了一道道红痕,仿佛是命运对她的无情考验。汗水浸透了她的纱衣,紧紧贴在背上,山间的冷风一吹,刺骨的寒冷瞬间袭来,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错了。”
秋芷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一条冰绫如闪电般缠住药锄,轻轻卷起一株根须残缺的灵草。秋芷的表情依旧温和,她并指凝霜,示范着正确的采药方法,指尖不经意间划过林绾绾的手背,那冰冷的触感让林绾绾微微一怔。
“冰魄草根系如修士灵脉,断则药性尽失。”秋芷轻声解释道,“灵力需裹住药锄,像这样——”
林绾绾盯着两人交叠的手,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秋芷的体温比她低三分,那股寒意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纯粹。这一个多月来,她们朝夕相处,林绾绾也渐渐摸清了一些规律:女体在阴寒的环境中,灵力流转相对更快,但肌骨畏冷的弱点也愈发明显,稍有不慎,便会被寒冷侵蚀。
“专注。”秋芷的冰绫轻轻抽了一下她的手腕,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印。这看似轻微的动作,却让林绾绾瞬间回过神来,她集中精神,继续采药。
日头渐渐西斜,天边被染成了一片绚烂的橙红色。林绾绾终于采满了药篓。最后一株冰魄草格外与众不同,根须完整无缺,叶脉中流转的冰灵气竟与她正在修炼的《玄阴诀》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她无意识地抚过草叶,霜纹在指尖化作一个个细小的漩涡,这奇异的景象让她心中一喜——这是修为恢复至筑基后期的征兆。
夜修玄阴
子时,万籁俱寂。寒玉洞窟内,月光透过冰棱的缝隙折射进来,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如星斑般璀璨的光影。
林绾绾褪去外衫,缓缓浸入寒髓玉液之中。女体在接触到冰蓝色灵液的瞬间,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瞬间绷成了一张紧绷的弓弦。冰蓝色的灵液如温柔却又带着威严的潮水,漫过她的锁骨时,后背尚未愈合的剑伤泛起一阵钻心的刺痛——那是萧燃的焚天剑意残留的灼痕,如同一个无法抹去的耻辱印记,时刻提醒着她那场惨烈的变故。
她紧咬牙关,强行掐诀运转《玄阴诀》。随着功法的运转,冰雾从她的唇间溢出,在发梢渐渐凝成了一条条晶莹的霜链。在神识内视中,她看到破碎的元婴残片悬浮在丹田之中,被七十二道冰蚕丝勉强缝合在一起。每运转一次周天,便有一缕黑气从裂缝中溢出——那是命魂血契残留的天道之力,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恶魔,时刻威胁着她的修行。
“屏息,凝神。”
洞外传来秋芷轻柔的传音。林绾绾狠狠心,咬破舌尖,借着那突如其来的痛楚,将灵力奋力推至百会穴。冰髓顺着经络缓缓流淌,如同温柔的工匠,小心翼翼地重塑着经脉。女体的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在这疼痛之中,竟生出了一些轻盈的快意,仿佛是身体在逐渐恢复力量的预兆。
然而,就在她沉浸在修炼之中时,突然,一道赤焰符如流星般从焚天谷的方向破空而至!
符纸在触及洞窟结界的瞬间,燃起了诡异的黑炎。黑炎在黑暗中肆虐,映出了萧燃练剑的残影。只见他墨发高束,身姿挺拔,焚天剑刺出的轨迹与那日伤害林绾绾时的动作分毫不差——只是他的眼中再无那令人恐惧的赤金异芒,清澈得如同山间的清泉,可这清澈却让林绾绾的心口莫名地一阵窒闷。
“咔嚓”一声,洞窟顶部的冰棱突然碎裂,仿佛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扰。
秋芷迅速闪身进入洞窟,稳稳地接住了踉跄的林绾绾。她掌心贴着林绾绾震颤的灵台,轻声说道:“焚天谷送来的问罪贴,要玄霜阁交出毁他道心的妖女。”说着,冰绫轻轻缠住林绾绾渗出冷汗的腰肢,“你当如何?”
林绾绾盯着符灰中渐渐湮灭的残影,指甲不自觉地刺入掌心,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请师姐教我——完整的《玄阴诀》。”
孤雁南飞
三更时分,玄霜阁山门被一层新雪覆盖,宛如一座梦幻般的冰雪城堡。
林绾绾将男身时的剑穗轻轻埋进冰松下,那剑穗承载着她往昔的回忆与荣耀,如今却只能被深埋在这冰冷的雪地之中。她缓缓起身,流仙裙摆轻轻扫落枝头的积雪,发出一阵细微的簌簌声。
秋芷给的乾坤袋里,装着三百枚冰魄丹,那是助力她修行的珍贵丹药。还有半卷染血的《玄阴诀》残篇——这是秋芷从她娘亲坐化之地历经艰难取回的,对她而言,意义非凡。
“南疆瘴林有株千年冰魄莲。”酒剑仙尊的传音符在掌心化为灰烬,那低沉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若你能采来炼成本命法宝,或可重凝元婴。”
林绾绾最后望了一眼主峰的方向。秋芷此刻正在丹房炼制锁魂香,那冰窗透出的剪影依旧娴雅如仙。回想起三个月前,自己被酒剑仙尊送来时,满心都是对这副女体柔弱的厌恶;可如今,要孤身远行,心中竟对那缕冷梅香生出了几分眷恋。
山风呼啸着卷起她的兜帽,林绾绾并指抹去眼角的薄霜。额间的冰凰纹在月光下流转着清冷的光辉,筑基大圆满的灵力在经脉中奔涌如潺潺溪流——虽不及元婴期的浩瀚磅礴,却比从前更加精纯凝练。
“萧燃...”林绾绾碾碎腰间最后一块男身旧玉,望着焚天谷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待我重铸冰魄剑那日,定要你记起——谁才是渡劫之人。” 说罢,她毅然转身,踏入茫茫夜色之中,迈向未知的征程,只留下一个坚定而孤独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