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在物理课第三分钟发现了转学生的异常。
晨光斜穿过教室窗棂，将粉笔灰照成悬浮的金箔，新来的银发少女抱着《经典力学史》站在讲台旁，耳垂上的青铜齿轮耳钉折射出奇诡的流光。班主任介绍"林夕同学"的话音未落，江时胸口的银质怀表突然发出蜂鸣——这本该在绝对静止时空才会出现的震颤。
"请多指教。"林夕的鞠躬角度精确得像是量角器裁出的，目光掠过江时凌乱的课桌时顿了顿，那里有本倒扣着的《时间简史》，书脊贴着便利贴残骸，隐约能辨出"心跳监测"的字样。
粉笔头破空而来的刹那，江时本能地按住怀表。牛顿第一定律的板书突然凝在半空，粉笔灰定格成银河状的漩涡。在这片绝对寂静的灰白世界里，唯有林夕的马尾辫仍在微微晃动，她转过身，瞳孔里浮现金色齿轮刻痕，指尖夹着的薄荷糖穿透静止的空气，轻轻落在江时摊开的笔记本上。
"时停误差0.3秒。"她的唇语比坠落中的粉笔更先抵达。
当时间重新流动，粉笔头精准砸中江时眉心，全班哄笑中夹杂着七声压抑的抽气。林夕已经端坐在他斜后方的空位，正在用圆规尖将橡皮雕刻成怀表形状，木屑簌簌落在江时后颈，带着某种与校医务室消毒水相似的冷香。
"江同学来解释下惯性参考系。"物理老师敲着黑板，示波器上的正弦波突然跳转为心电监护仪的波形。前排女生"不小心"碰落的圆规滚到他脚边，金属尖在地面刻出歪扭的爱心。
江时起身时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余光瞥见林夕的笔记本——那里用三种颜色的笔迹标注着《时空曲率观测日志》，最新条目写着：「10:47，目标心率58次/分，较昨日下降2次」。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仿佛有人把教导主任珍藏的二十年陈皮塞进了他气管。
"物体在不受外力时...总保持..."他的声音被示波器尖锐的警报声吞没，所有屏幕同时闪烁起倒计时，数字定格在17:33的瞬间，林夕举起手机："老师，地磁暴预警。"
教室陷入混乱的刹那，江时看见她腕表表盘逆时针转动，秒针每跳动一次，自己胸口的银怀表就渗出缕缕寒气。更诡异的是那本《时间简史》的书页正在自动翻动，停留在记载克罗诺斯吞噬子嗣的章节，空白处多出一行铅笔小字：「你的怀表慢了0.7秒」。
午休铃声成了救命符，江时逃向天台时，身后追来五道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当他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却见林夕正倚着水箱喂猫，三花猫脖颈系着与他丢失的领带同色的蝴蝶结。少女指尖捻着的薄荷糖在阳光下通透如翡翠，糖纸折射出的光斑组成模糊的六芒星。
"它很喜欢你藏在储物柜的火腿肠。"林夕挠着猫下巴，裙摆扫过地面时露出小腿处的青铜链饰，那些精密咬合的齿轮正与江时怀表的震颤同频，"不过建议换成无盐款，钠离子摄入过量会加剧时之砂的凝结。"
江时后退半步撞上铁丝网，惊飞的白鸽群中混着三片逆时针盘旋的羽毛。他眼睁睁看着林夕从书包掏出保温盒，糖醋排骨摆盘呈现傅里叶波形，米饭上的海苔碎拼出他今早错戴的校徽图案。当少女用镊子将青豆排列成沙漏形状时，江时终于注意到便当盒内侧的刻痕——那分明是母亲日记里描摹的"逆时者"图腾。
"转学手续上说你得过时空认知障碍？"他故意用校医务室听来的流言试探，指尖悄悄摩挲怀表上的裂痕。林夕忽然倾身靠近，发丝间薄荷香里裹挟着古老羊皮纸的气息，她的睫毛在江时瞳孔里投下齿轮状的阴影："那您听说过观测者综合征吗？患者总在别人的时间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暮色漫过天台时，江时发现自己的影子比往常淡了些，而林夕脚边蜷缩的猫正用双色瞳孔注视着他，左眼琥珀，右眼青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