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日光灯管突然开始抽搐般闪烁，林夕握着离心机开关的手指节发白。她面前这台本该温顺的机器正在发出垂死野兽般的嗡鸣，透过观察窗能看到试管里的蓝色液体凝成胶状物，像困在琥珀里的昆虫般疯狂冲撞玻璃壁。
"你动了转子配重。"江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时，林夕的耳钉突然发烫。她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人正倚着门框抛接螺丝钉——金属与掌心碰撞的脆响带着某种戏谑的节奏，每次声响间隔都精准得如同原子钟。
离心机的震颤让操作台抽屉自动滑开，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薄荷糖。林夕记得自己明明把这些糖果锁在储物柜第三层，糖纸上还残留着江时上周扔掉的草稿纸折痕。此刻那些糖纸正在诡异地震颤，折射出的光斑在天花板上拼出模糊的沙漏形状。
"这种老式离心机超过三千转会触发保护程序。"江时踱步到机器旁，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凝结成冰晶齿轮，"就像给哈士奇套上雪橇——"他指尖轻点操作面板，爆闪的警报灯突然卡在血红色，"容易失控。"
林夕突然闻到铁锈味，低头发现白大褂袖口渗出血珠。腕表表盘渗出暗红色液体，秒针正在逆跳，而江时胸口浮现的沙漏纹身正贪婪吞噬着日光灯管的光晕。她终于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机械故障——那些在试管里翻涌的蓝色胶质，分明是上周偷取的江时血液样本。
"你以为用我的血就能复刻时之砂？"江时突然伸手穿过安全防护罩，沸腾的液体在他指尖缠绕成温顺的绸带。林夕看见他小臂皮肤下浮现出齿轮状血管，那些精密咬合的金属纹路正将狂暴的离心力吞噬殆尽。
实验室的玻璃器皿突然开始共鸣，烧杯里的清水逆流成悬浮的珍珠。林夕后退时撞翻试剂架，盐酸瓶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却在即将坠地的瞬间被冰霜包裹。江时踩着凝固的酸液走来，鞋底与冰面摩擦出竖琴般的清响。
"上周三的桂花糕，是你用时间循环投喂了七次的失败品吧？"他指尖捻着片冰封的齿轮，那是从林夕崩断的手链上脱落的，"每次循环都多撒0.3克糖，真当我尝不出来？"
林夕的耳垂开始渗血，青铜齿轮耳钉正在融化成液态金属。她摸向口袋里的罗盘，却发现这件家传秘宝的表面结满霜花。更恐怖的是江时的影子——那团本该模糊的轮廓此刻清晰如雕塑，呈现出三个不同年龄段的剪影：十二岁跪在雨中的、十八岁倚着天台的、以及某个苍老到背脊佝偻的。
离心机突然发出最后一声哀鸣，整个机体悬浮离地十厘米。林夕的白大褂衣角无风自动，藏在暗袋里的照片雪花般飘出——全是江时在不同时间点的偷拍：晨跑时翘起的呆毛、午睡压红的侧脸、甚至包括十二岁那年浑身湿透站在车祸现场的模样。
"真该给你颁个最佳跟踪奖。"江时打了个响指，悬浮的照片突然自燃成灰烬，灰烬却在落地前重组成沙漏图腾，"不过用2012年的古董相机偷拍，显影药水味道太冲了。"
林夕突然扯开衣领，锁骨处的青铜罗盘纹身正在渗血。她抓起实验台上的裁纸刀划向手腕，却在刀锋触及皮肤的瞬间被冰霜冻住手指。江时捏着她的手腕举到眼前，那些暗红色血珠在低温中凝成精致的齿轮标本。
"时之茧的寄生者居然怕疼？"他呼出的白雾里浮动着细小的记忆碎片，林夕看见八岁的自己正在空荡的老宅里抚摸青铜浑天仪。当她想看清更多画面时，江时突然松开手，任由裁纸刀坠地粉碎成冰晶。
实验室的温度正在急剧下降，通风口垂下的冰棱在地面织出蛛网。林夕颤抖着摸向离心机，却发现操控面板上结满霜花。那些她精心设计的参数此刻变成嘲讽的鬼脸，试管里的蓝色胶质正逐渐褪色——江时的血液正在拒绝被复制。
"知道为什么时之茧选择我吗？"江时突然掀开左臂衣袖，皮肤下的齿轮纹路正发出暗金光芒，"因为它最讨厌赝品。"他伸手按在离心机外壳上，整台机器突然安静如冬眠的熊，试管里的液体瞬间澄澈如初。
林夕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低温冰箱。金属门把手突然长出齿轮状的冰刺，将她的白大褂钉在门上。她看着江时从离心机取出完好无损的试管，那些本该狂暴的液体在他掌心温顺如猫。
"想要我的时间？"江时将试管举到日光灯下，液体里突然浮现出十二岁林夕抱着泰迪熊的画面，"不如先学会控制自己的贪婪。"他突然松手，试管垂直坠落，却在触及地面的瞬间被冰霜托住，凝结成一朵水晶玫瑰。
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起，消防喷头却喷出滚烫的蒸汽。在弥漫的白雾中，林夕看见江时的轮廓逐渐透明，三个不同年龄段的幻影正在交替闪烁。当雾气散尽时，实验室只剩满地冰晶和那朵水晶玫瑰，花瓣上刻着极小的时间坐标——正是她第一次遇见江时的雨天。
夕阳从结霜的窗户斜射进来，给每颗冰晶镀上琥珀色光晕。林夕捡起玫瑰时，听见冰层碎裂的轻响，藏在花心的微型怀表开始走动，秒针每一次跳动都让她的腕表恢复正常。当最后一块冰晶融化时，实验室的门禁系统突然报出串神秘数字——那是她父亲失踪那天的日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