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雨浇灌在优子瘦削的脸蛋上，她扑闪着红色的睫毛，滚热的泪若断线的珠串，她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是妈妈的味道。
明明那么强大、无可匹敌的妈妈，怎么会？
优子猛烈地摇摇头，人有些恍惚，脚步蹒跚，大口喘着粗气，眼中有血渗出，黑发黏连在稚嫩的脸蛋上。
她将目光缓缓转向了十恶不赦的凶手。
她美艳、冰透、仙风道骨，一头银色长发随风而动，女人眉眼都在笑着，可神情里总有种说不出的落寞之感。
女人正立于真希禹的一把断刀的横截面之上，身体外笼罩着一股奇特的气，将所有血雾遮挡于外。
她居高临下，忽然冷着面孔，扫视了优子一眼，一个人摇着头兀然叹息：
“她希望你能活下去，你不该出现的。”
“我可以法外开恩，如果你向我求饶的话。”她颇为认真地说着，仿佛这是一件极为难得的恩典。
优子被她的眼神、她的话一瞬激怒。
“我不要你的可怜，我要杀死你。”
优子瞪大了双眼，露出一口尖利的獠牙，还有对生的可爱小虎牙，她恶狠狠地接着说道：
“把你千刀万剐，一片、一片的肉活活剥下来，把你一口口吃尽嘴巴里。”
她颤抖着身子生出奇异的变化。
双腿变的纤长高挑，宛若轻惦起脚尖在湖面上起舞的天鹅，还在飞速的变化之中。
“做的到吗？”风银瞳不动声色，出神地望着远方，不似在与她说话，而是在与空气谈心。
“杀死你，杀死...。”她的话还未说完，风银瞳已经身形模糊不定，飘然无形。
迎面沉重的一踢宛如泰山压顶，一击之下，优子已经被打回原形。
优子咳出一大口血，她在满是血污的泥土里挣扎着爬起来，纯白的花嫁早已肮脏不堪，她单薄瘦小的身子，在一阵强风的吹拂之下，摇晃不止，随时会吹飞一般。
“怎么会这样？”
风银瞳抬手一把握住一朵被风吹散的白色小花，爱怜地抚摸着它纤柔的身躯，花落就会枯萎，一如鲜活的人，一旦死去，就剩下冰冷发臭的躯壳。
“再次盛放吧，如夏花般绚烂。
陶瓷般的皓腕一抖，将小花甩在地上，大地一瞬开满了这种无名的白色小花，一路蔓延而来，将优子团团围住，在真希禹的鲜血之上殊为妖冶。
优子缩着脚，为这小花让开一条路。
她不可置信于眼前的一切，为什么连这种事也能做到？
风银瞳眼见着优子顽强不屈地站在那里，犹如她所怜惜的一朵纯白的小花，将目光瞥向他处，说道：
“你的心中应该也有执念，与她一样。”
“我触摸过真希禹，在她遥远不可触摸的记忆里，窥探了一二。”
妈妈的过去，眼前的女人仅仅触摸就能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东西，优子讶异之余，也十分好奇。
“她是个先天石女，原本恩爱的夫妻滋声裂痕，她受尽了一家人的凌辱虐待。”
妈妈都已经忘掉的过去，对于优子是比一切都珍贵，可这时风银瞳停了下来。
“说这些做什么，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多说无益。”
风银瞳已然走到优子身前，目色冰冷如凝结的寒霜，将一切冻结在毫无温度的茧房内，让一切在万里冰川里永存，渡过漫长又无意义的生命旅程。
优子豁然高抬起双手。
“欧，要反抗吗？”
风银瞳这样想着，却见优子豁然滑跪而来，抱起她的脚亲个不停，
“求求你了，再耽搁你一会儿，再多讲一点。”
“反正我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风银瞳略微不悦地扭过头，不愿看她楚楚可怜、营养不良的模样。
“也罢，这不过是一个俗套的故事。”
“真希禹不堪受辱后，愤然举起了刀，将丈夫一家七八口杀之而后快，她本性就是如此凶残。”
“不过，她也很快就被抓了起来，断头闸刀随时落下。”
“这原本应该是她一生的怨恨，无法生育得子，可这种怨恨又发展成病态的爱，所以她对于你的情感皆有因。”
“非要说的话，你不过是她的替代品。”
优子闪烁着骨碌碌的眼睛，听到此已然热泪盈眶，紧握住胸口，轻摇着头说道：
“不，我是妈妈的无可取代。”
“我若猜的没错，你绝没有做过人母，又怎会懂得妈妈对于我的爱，有多么伟大、多么的不可战胜。”
风银瞳的身子轻微地颤了颤，这原本是她隐晦的禁忌，毕竟她一生执于修道，早已远离凡尘俗世，不沾染于七情六欲。
她猛然垂落的左手已然快速掐出法诀，冷冷地说道：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你也该去了。”
轮回吧，优子。
这时的优子并没有看向风银瞳，她豁然翘起屁股，股间生出火红的尾巴，摇晃不止。
“这是在卖萌，还是？”风银瞳的冷眸扫了一眼，又迅速撤回，她想起以前遇见的流浪狗，它被机动车碾过身子，骨头碎了，血肉模糊。
风银瞳不自觉地伸出手，想摸一摸它的狗头。
然而狗子早已不再她身旁，身前只有摇晃着尾巴的优子，她双目炯炯有神，如燃烧的火焰，半弯着身子，仅有三跟手指的双手耷拉在那里。
“媚娘？”
优子的形象和媚娘的身形重叠在一起，让风银瞳有一瞬的恍惚，如掉落在时间的裂隙里，无法自拔。
这时优子向虚空之中做出击掌的手势，一声清脆的妙音，打乱了风银瞳的思绪。
风银瞳想着想着，在漆黑的夜幕里，忽然泛起一道道彩色的涟漪，在漆黑的夜幕之下妖冶绚丽，带着不真实的美感与奇异之姿。
何等美丽的生物啊，风银瞳不由得看痴了。
磷光阵阵，泛着犹如水母之灯的光晕，点点气泡在风中渐渐变薄变大。
数条铜绿色的彩带，呈现飘然之姿，迎风招展随风而起，一直延伸向遥远的苍穹。
最宽的一条绿带直贯苍穹渐变成粉红色，正发出耀眼的三寸日光。
让风银瞳都需要暂避它的锋芒。
“这是？”
风银瞳暗自讶异，这莫非是起源物种？
她竟然还没有死，不，是她又活了过来，这样说法更恰当。
在与真希禹的战斗中，她的“无相之境”意外激发了她的潜能，让她境界突破了一个层次。
本来她已经被杀死，不过真希禹为了救活优子，而留在她体内的四分之一命元，成为了关键。
风银瞳的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泛滥成灾的绵纹剑尾娥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所残留的磷光，环绕在风银瞳的周身。
在一旁的优子挥舞着手，蹦蹦跳跳起来，欢呼着：“妈妈，赛高。”
风银瞳的眼睛紧紧追随着娥子的轨迹，那一道道弧线，忽然成为一个个锐利的斩击，一起来势汹涌的向她切割而来，比起刀剑的寒光，这种斩痕是那样柔和、迷幻。
仿佛死也不是一件那么可怕的事。
风银瞳纹丝未动。
一个个蛾子如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地向着它发出猛烈的攻势与撞击，哪怕斩击被吞噬，身体撞得粉碎，被反弹的斩痕切割成碎片。
风银瞳的冰魄银眸愈发阴寒。
真希禹实在是个罕见的天才，现在的她或有一战之力？不，还远远不够，再变强一些，更强一些，她在隐隐期待着。
风银瞳掐着奇特的法诀，等待她一现身就将之瞬间击杀，再无翻身之地。
在不知不觉中，风银露出兴奋的笑容，面色微微潮红，她有多久没有享受过战斗的快感了。
就在这当口，优子将双手放在发白的嘴巴旁，扩成喇叭状，大吼一声：“妈妈，快点干掉她。”
喊声震天，回荡不止，优子的单瞳黏连为血色重瞳，有如滚滚熔岩要喷薄而出。
风银瞳眼见优子如此，鲜见面露难色，她竟然动弹不得，这是优子的能力？
冰眸凛然的风银瞳，眼见一只异常曼妙的生物挥动着羽翼，从她眼前一掠而过，那是一只紫色的飞娥，双翼下缘犹如两把双刀。
一霎间腾生出空幻之姿，比高山还要高，比湛蓝的湖水还要幽蓝，比远空的霞彩还要绚丽，又化为锐利的连环切片。
在风银瞳的身体、血肉之上，来回反复切割，数不尽的锋刃，左近右出，在身体内脏、肌肤与血脉之中来往穿梭不息。
没一会儿就爆炸起来，腾起阵阵烟雾，空中散落着一片、又一片肉块，在到处横飞。
恰如优子所说，将她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真的做到了。
“只要母女连心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优子眼中滚出硕大的泪珠，挥舞拳头举向天空，张开双臂向她的妈妈而去，把她抱在怀中，狠狠地蹭头，再也不分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