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他们打成什么样与我无关……反正叛军找不到这里来。”
虽然很想说我已经习惯不被人放在眼里了，不过列舍尔中将的态度……嗯，在气度上给我的感觉不如他的对手。
“他们确实找不到这里来，不过我们必须去找他们……我们得给列舍尔开路。”侯爵看起来也对我的顾虑没有足够的重视，决心执行所谓的原定作战计划，“设定航线，随时准备发射鱼雷。”
“鱼……雷？那是什么？”我问。
“和雅妮丝号配套的水下兵器，您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个有动力的迷你小船，装满炸药，用一个小但是马力强大的螺旋桨推动，这样‘咻咻咻’地从水下射出去，”侯爵兴奋地用一只手放平，模拟着那个东西的行进方式，“然后击中那些木船的船底，boom一下，别说橡木了，就算是您的艾奎缇克合金也遭不住，可谓是物理学所说的‘降维’打击。”
“既然这样，您现在为什么不用它把叛军的船全给击沉呢？”
“呃，因为它还没有经过实战，在瞄准和引爆上都有些小小的问题，”侯爵挠了挠后脑勺，“而且这艘试作船上的空间也不够，总而言之，我们现在只带了三枚。”
“……懂了，所以要把这珍贵的三枚用在华拉丁的旗舰上吧。”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侯爵的新锐技术在战争里的作用，“希望我们能靠这个来弥补列舍尔中将的冒失。”
“您……真的确定华拉丁有陷阱在等着他？”侯爵忽然问。
“有是肯定有的，不过正如中将所言，对方的船几乎全都已经在交战中了，我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底牌。”我费力地扭开驾驶舱门上的圆盘把手，“我到后面看看艾莉卡，这里的氧气对我来说……有点不够用。”
“等等……您刚刚说什么？”就在这时，我的脑袋突然一个宕机，刚刚它正在散漫地随便回想以前看过的战史之类的东西，“那个叫作鱼雷的武器……它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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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藤海峡上的海战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双方的战舰从早上捉对厮杀到下午，清晨时弥漫的海雾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乳白色的硝烟笼罩在这片海域上，混杂在海风里的刺鼻气味也早已为所有人的嗅觉所习惯。
如果有人能从云端向下俯瞰，就能看到海峡上的局面已经落入邦联海军的掌控，三个小时里中央海军仅仅损失了五艘巡洋舰，而在他们月牙形阵列包围下，反抗军舰队的主力战列舰已经折损不少，剩下的战舰也正在近战中遭到对方优势数量的围追堵截。残破的木板四散漂流在海面上，整个交战区里，大海的颜色反而被遮盖得零零落落。
由于双方的阵型，激烈的交火主要发生在中央海军横向战列的两翼，而居中的三层旗舰‘冬女神’号，此刻正与被俘获的“海棠”号战列舰一齐穿过一小片空旷的海域，搜寻反抗军旗舰“秋原”号的踪迹。远处，另外四艘舰队里规格最高的战列舰呈翼形尾随在它们后面。一但猎物上钩，这支六艘战舰组成的编队的火力绝对足以在五分钟内吞没它。
通讯装置的铃声响起时，列舍尔中将打开怀表，下午一点四十分。
“中将，这里是海棠号，15度方向发现四舰编队，居中的三层火炮战列舰，很大概率是敌方旗舰。”讯号来自克洛泽上尉，年轻的副官在毕业的第二年就暂时性地拥有了自己的战舰。
“收到。已经把命令传达给‘晨昏’号和‘西斯根’号，由本舰把敌舰引入包围圈。”
列舍尔中将站在舰首，一手扶住围栏，一手举起望远镜看向那艘正在朝自己转向而来，恢宏不亚于冬女神号的海上堡垒，在这个过程里它侧舷上的鎏金铭牌张扬地暴露在中将的视野里：秋原，南群岛的女儿。
“转舵，我们向友舰方向后退。”中将放下望远镜，“降下后帆，我们要以更慢的航速引诱她抛锚开炮。”
秋原号和护航的三艘巡洋舰如列舍尔中将的预测一般充满了攻击欲望，乘着愈发强劲的南风，朝着冬女神号扑来。
“晨昏号呼叫列舍尔海军中将，敌舰进入我舰射程。”
“西斯根号火炮就绪，随时准备送他们去海底。”
“下锚！不要给他们掉头逃跑的时间！所有单位瞄准居中的战列舰开炮，优先攻击他们的桅杆和船帆，最高的荣耀属于第一个俘虏秋原号的人！”
鲜红的攻击信号旗在冬女神号的船尾列成一排，四艘战列舰的一百八十门舷炮同时吐出怒火，两排浪潮似的弹幕交叉着掠向秋原号的编队。水柱接连参天而起，脆弱的巡洋舰上有明显的碎木横飞出来，似乎这第一轮炮击就已经决定了这场遭遇战，乃至整场海战的结局。
列舍尔中将在望远镜后皱了皱眉头，久经沙场的本能已经催生了他感到不安的第六感。
“中将……他们不对劲！那些巡洋舰没有下锚的意思……他们想冲撞我们！”
“什么？冲撞？用单层甲板的巡洋舰吗！”
列舍尔中将难以置信的话音落下的瞬间，有另外的东西在他面前轰然升起——深红色的火焰突兀地在那些鼓满了上风的白帆下绽放，像液体一般迅速流溢、包裹在轻快的巡洋舰船身上，甚至大滴大滴滚落进海水里，激起丝缕的白汽……三艘流线型的船体仿佛化为《神纪》里太阳神麾下驾驭火凤的骑兵，船速非但不减，反而加速朝冬女神号的编队冲来！
“开炮！开炮！打断他们的桅杆！”
“来不及了！那些玩意都有蒸汽辅助动力……要撞上了！！”
第一艘火船撞上了编队左翼的“晨昏”号战列舰，两者的舰首狠狠插在一起，火焰依附在满载的油脂上，迅速蔓延到晨昏号的甲板。后者已经做好准备的水手们急忙提起水桶拥过来，然而随着火船借助势能进一步紧贴到战列舰的舷侧，即使在建造的时候已经给橡木木材做了防燃措施，战列舰的侧面被油脂浸染后还是熊熊燃烧起来，两层甲板构成的宫殿般的内部结构是一艘战舰威力与尊荣的证明，此刻却让试图拯救它的一切人力都鞭长莫及。
晨昏号的半边船身渐渐被火焰包裹，开始倾斜下沉的同时，右翼的“西斯根”号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呼叫冬女神号……第一编队遭到火船攻击！风势太大了——我们损失惨重！”
“这里是第二编队……叛军使用了火战船，现在火焰正顺着南风在我们的战舰之间蔓延！！”
克洛泽上尉怔怔地看着话机上闪烁的水晶，所有的战线在同一时刻突然告急，他几乎无法理解局势如何能在短短五分钟之内陡然直下到几近万劫不复的境地。
“列舍尔中将！快砍断旗舰的锚索！远离那艘火船！”
他扑到话机前，声嘶力竭地喊道。朝他们冲来的火船一共三艘，最后一艘显然已经锁定了列舍尔中将所在的冬女神号，它无视了近在咫尺的海棠号，几乎是从上尉的眼前擦了过去。
魔力模拟的风声，木材燃烧剥落，与水手们的悲鸣声隐约从话机里传出……突然，火炮轰鸣的震声毫无征兆地加入进来，克洛泽上尉急忙跑出船舱，看见对面的秋原号不知什么时候横过了船身，抛锚固定住船身，所有的炮门已经打开……在上尉的视野里，那些黑漆漆的炮口就像是无数恶魔冷酷无情的眼瞳……即使敌人已经焦头烂额，也要毫无怜悯地斩尽杀绝。
上尉的视线随着秋原号的炮弹雨，穿过燃烧的战舰组成的火海，最终落在刚刚砍断锚索，仓皇向北漂流的冬女神号上……四十多发全都是致命的链弹，冬女神号上那磅礴的三桅帆阵瞬间被撕扯殆尽，像泡沫般朝海水里脱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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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女神号看上去已经完蛋了……这是不是意味着，这场战争也已经完蛋了呢。”
冷日侯爵的眼睛贴在名叫潜望镜的装置后，嘴里喃喃地说。
即使不看那个玩意，现在海面上的情况也可想而知。这就是为什么叛军宁愿以劣势火力也要进行远距离炮战，这样才能防止到时候火烧到他们的船上。
“远征舰队各舰……我是舰队司令，约克•列舍尔海军中将。”
驾驶舱里的气氛就和氧气浓度一样不容乐观，此刻某个男人的声音环绕在这里，大家的呼吸声都渐渐不由自主压到了最低点。
“大火正在冬女神号上肆虐，旗舰已经陷入叛军包围，断无脱出可能。作为一名贵族，冬女神号5年之久的舰长，我令中央海军蒙羞，只能决心以身殉舰。在我生命的最后之际，我命令全舰队取消作战任务，向丝岛撤退。另外，敌人并非汐门人，因此向曾经的同袍投降并不有辱诸位的荣誉……以个人名义，我恳求像本舰一样无法脱出的舰长降旗投降，士兵的生命是可贵的……列舍尔海军中将完毕。”
“这家伙……他本来可以避免这种情况的。”侯爵往仪表台前的椅子里一瘫，“为什么您一个外行人能想到这种可能性，列舍尔却没有防范？”
“这种战术很少在宽阔的海面上使用，但是今天的大雾把战场限制在很小的范围里，”我摇了摇头，“而且我想对于贵族出身的海军来说，用火船自杀式攻击都是海盗才会做的事吧。华拉丁元帅……他是个陆军军官，我猜他不爱讲究这个。”
“局长……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能量储存不多了。”一个操作员转过头来说。
“刚刚长官不是下令了吗……返航回金轮港，我们可没必要向叛军投降。”我看向侯爵。他像叼着雪茄一样把空空如也的吸管转悠在嘴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您说，如果我们能击沉那艘秋原号，”侯爵忽然说出了可怕的字眼，“战事能不能被我们扭转？”
“您在想什么……这里是水下一百米，出问题了我们会死——”
“我是问您能不能，说实话，米连先生。”
我看着他见鬼的坚定神情，不像是真正的勇士毅然决然，而更像是半青不熟的少年自以为找到了那种毅然决然……不过我也清楚，后者反而比前者更加难以撼动。符合他那该死的晚熟性情就是了。
“能，不过很难，毕竟这边的战舰大部分连锚都没有了，”我如实回答，“用舰炮都不靠谱，只能趁他们掉头的时候用撞的。谁知道那些舰长们愿不愿意呢。”
“我给您接通列舍尔的副官，他现在正随着舰队一起往北逃命呢。”侯爵朝我投来满意的眼神，旋即转向仪表台，“给我朝那艘秋原号靠近……我来让他们见识一下。”
“您为什么对这场战争这么执着？”我问。
侯爵欲言又止，扫视了一圈身边的操作员们，挪动椅子朝我靠了一点。
“说实话我觉得不执着才奇怪，我们明明一起在藤岛上经历了那么多事，”他的双眼朝我压出锐利的细光，“再说了，难道您想让慕琳少校灰头土脸地回大陆吗？”
“您为了个人的友谊，要押上许多人的性命。”
“首先，我就是这样的人，”侯爵说，“其次，这是一场战争，难道畏惧伤亡风险而放弃胜机，就是合理的选择了吗？”
“……”我抚了抚额发，觉得没什么反驳的必要了。
“特遣单位，我是冬女神号大副，海军上尉希尔顿•克洛泽。请问有何……指示。”
通讯装置里传出颓丧得十分明显的声音，把我们两个一时无处安放的视线都吸了过去。
“谈不上指示，阁下，”我走到侯爵的椅子旁边，俯身靠近话机，“只是，我们现在得到一个机会对秋原号发动攻击，如果把它击沉的话，敌方指挥失灵，舰队陷入混乱的情况下，贵部就有反击的机会……您听清楚了吗？”
“反击……我们剩下的几乎全是巡洋舰，而且大部分砍断了锚索，在这么宽阔的海面上根本无法开炮。”
“对方一旦向南掉头，由上风转为下风，船速就会骤减，你们直接进行撞击接舷战。毕竟陆军的线列步兵打到最后也都是以刺刀决胜的。”我顿了顿，给他一些做决定的时间……短短一分钟内我已经有些后悔不和任性的侯爵抗争到底了，只能寄希望于克洛泽上尉能否决我的提案。
“你们刚刚损失了一位可敬的指挥官，一位光荣的军人与贵族，”侯爵忽然开口说，“如果我是您的话，我会选择为我的舰长，向那些卑劣的敌人复仇。”
结果这番话似乎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话机那头的传来隐约的沉重呼吸声，“我知道了……我会以旗舰的名义把命令传达给各舰。请您给出进一步的指示吧。”
“没什么指示……我们一旦攻击成功就会联系你们，至于敌军的舰队什么时候陷入混乱，以及反攻的时机，由您自己把握。”
“收到……感谢你们的帮助。风神与你们同在。”
“是与‘我们’同在，亲爱的克洛泽上尉。”侯爵故作潇洒地作了个结语，熄灭了魔导话机的灯光。而在正面观察窗的视野里，秋原号那冰山般庞大的船底，已经包裹在漆黑的轮廓里，在视线尽头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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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说，兄弟们，如果今天我们证明鱼雷作为海战兵器的效率，它们以后就有机会被用来击沉汐门帝国天下无敌的舰队甚至他们的浮岛，开启海战的新时代……不过那都是后话……”
侯爵贴在潜望镜上喋喋不休，我知道他只是在缓解瞄准时的紧张。难以想象他的鱼雷命中率到底怎么样，不过看五六个人簇拥在他身边手忙脚乱的样子，至少在操作上很是复杂。
我抬头看着驾驶舱正面横条形的窗户，水下的视野基本是一片漆黑，只是深一些和浅一些的黑色在视野里随着水流翕动……出航前能看到一些鱼类的影子，而自从战斗开始，就理所当然地再也没出现过了。
“向左半度……校准无误。发射。”
“发射鱼雷！”
脚下传来轻微的晃动，一条纤细的黑影从观察窗的下缘浮现，后面拖着清晰可见的小漩涡，果真像一条狩猎的旗鱼一般，朝秋原号七八米深的吃水部分游去。
“他们没有发现！即将命中！”
一时间我的身旁一下子聚集了一整排的人，整个驾驶舱里的家伙都恨不得跳到操作台上，脸贴窗户上面去欣赏新武器的处女战。
然而……按照它的速度，即使早该碰到目标了，预想里的爆炸之类的反应似乎也没有出现……除非它确实本来就不会爆炸，但侯爵脸上的木讷表情告诉我并非如此。
“怎么回事！为什么鱼雷没有爆炸！”他直接揪住身边操作员的领子，“你知道它肯定是击中了的！”
“您…您问我也没用啊局长先生，”对方一脸无辜，“这只是试作武器的第一次测试……我想……也许是装药的位置不对，也有可能是触发或者安全装置没有调——”
“您现在把鱼雷拿出来检查一下，如果下一发再出这种问题我就把它塞到您的屁股里！”
对方在侯爵气急败坏的威胁下一溜烟跑开，后者则砰地狠狠拍了一下操作台。
“现在他们肯定发现我们了，就是不知道依华拉丁的理解力，会不会想到我们在水下。”我说。
“所以必须赶快动手，在他们逃走之前用剩下两发把它干掉！”侯爵回过头，“您检查完没有！”
“剩下两发都没有问题……确保可以爆炸。”
“那就给我发射！他们的锚还没有收起来，不需要修改参数，直接按原校准发射！”
“是！发射！”
第二发黑影从观察窗里划过，再次在方才的轨迹上拖出长长的涡尾。
这次旗鱼的猎物却没有束手就擒，即使能看到锚索还连在海床上，秋原号却在鱼雷前进到一半的时候就朝南移动，第二发鱼雷不幸地扑了个空。
"他们也把锚给砍断了……现在的海军就这么没有勇气吗！”
侯爵又猛拍了一下操作台。
“最后一发。克洛泽上尉看起来很有可能大失所望。”我随口说，下一秒我才意识到这句覆水难收的话有多么不合时宜。
侯爵抬起头，眼神极度危险地看着我。
“呃……抱歉，侯爵，您知道我和人交往不多，有时会说些见鬼的话，”我的视线开始东躲西藏，“还是请您原谅我，以菈依特神的名义，我保证最后一发一定会命中。”
“紫衣主教的承诺大概还是信得过的，对此我非常感谢。”侯爵双手调整潜望镜的角度，我看到他的手已经几乎在发抖，“您也要知道，我西佩忒•冷曦的承诺还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右转四点五度。加快航速，稍微追上它一点。”
“是的局长阁下，右转4.5度。”
“你们有收集刚刚鱼雷的实战数据吗。”侯爵对着潜望镜目不转睛，嘴里却低声说。
“是的，我们测量了鱼雷的弹道和速度，以及第一次出现的技术故障原因。”
“算你们是合格的科研人员。”操作员们的长官有些诡异地勾了一下嘴角，按下了手里的发射钮。最后的旗鱼从潜艇某处的巢穴里鱼跃而出，这次的猎物不再是束缚在海床上的固定靶，我看着远处已经越来越小的秋原号的轮廓，发现我做不到判断鱼雷的轨迹能否与它交汇上。
“距离太远了。外面是不是有海流？”不知不觉我的心情也在短短几秒钟里紧张了起来。
“有，但是我算进了提前量里。”
侯爵的嘴角仍然勾着十分不自然的微笑，但是颤抖得就和什么奇怪的病态一样，“等着吧，米连先生——”
舰身毫无征兆的剧烈颠簸打断了他的话，我一个重心不稳直接被甩进了墙角里。侯爵扶着操作台勉强站直，“怎么回事！”
“前方巨大魔力反应，形成的能量场干扰了我们的魔导动力系统！正在紧急关闭引擎！”
“什……什么？”侯爵侧着抬起脸，窗外日出般通明的闪光把他的半张脸都淹没在光流里……一道湛蓝色的长影从海面上直插而下，裹挟着的光明撕碎了深海的寂静与黑暗，以至于即使在舱室另一头的墙角里，我也能从窗户里看见那道光贯穿了刚刚飞刚刚飞出半程的鱼雷，先是魔息的闪光在那个见鬼的点上绽开，紧接着就是鱼雷引爆引发的远甚于魔力的，即使是冰冷与高压的深海也难以压抑的化学爆炸，声调极低但响度几乎要震破耳膜的爆鸣淹没了整个船舱——
“那是什么东西！叛军的魔导光炮之类的黑科技吗！”侯爵捂着耳朵朝我大喊。
“是百合秘仪•过重愿星，薇莉娅最厉害的招数，或者说‘必杀技’！”我也朝他大喊回去，“我很高兴看到您的鱼雷的威力已经超过它了……但是我们会被炸死吗！”
“这个距离爆炸波及不到我们！但是我不确定冲击波会不会——”
“局长阁下——冲击波来袭！”
“啊啊啊啊啊——”
一股离谱的推力把整个潜艇里的每一个螺丝都往后震去，巨大的惯性把所有人都朝前按在了墙壁、窗户和操作台上，而最倒霉的我原本被朝后甩在了后面的墙角里，而下一秒我显然就要再被甩回到船舱对面——
“神呐——”
左臂突然一紧，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手……下一秒几乎要扯断我的胳膊一般的剧痛如期而至，我忍不住尖叫了……大概一两秒的样子，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前面的操作台上横七八竖躺满了人仰马翻的操作员们，连冷日侯爵也在其中。虽然胳膊痛得已经暂时没知觉了，不过看起来应该比摔过去把鼻子撞碎好点。
而等我反应过来回头，黑白色的素影一只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抓着我的左手，从容不迫地站在门口。
“修伯茨大人，您，没事吧？”
她站着朝我睥睨下来，眼神不知道意思但是绝对看不出半盎司的关心来，“请原谅我的冒昧，进来时来不及敲门。”
“还真是多谢您了。”我尴尬地站起来，其他人也各自哀嚎着翻身，总算是各自缓慢回到了操作台前的岗位上。
“水密正常……舰体破损度百分之十三。”
“压水舱正常……哎哟。”
“樱花动力系统正在重启……”
“那艘船呢？爆炸没有波及它吗？”侯爵的第一反应与众不同，趴到观察窗前，秋原号的船底在视野里还剩下最后一寸影子。
“它是水面舰艇，海水里传导的冲击波对它没什么大损害，”某个操作员说，“局长，恕我直言，我们没有鱼雷了……是不是……”
侯爵这次没有对操作台下更多狠手，只是无力地瘫回到了椅子里。
“这不是您的失误。”我说，“您本来射中了它……您的水平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知道了。返航吧。记得告诉克洛泽上尉一声，行动取消。”
“真的吗？”
整个舱室里的视线再次朝我聚焦过来……不对，是聚焦到了我旁边的某个声源上。看得出来大家都是把青春奉献给科学的高尚男性，此刻对于少女的声音有着发自本能的敏感。
“这艘船，不是金属做的吗。”艾莉卡盯着玻璃窗，自言自语似的说，“而薇莉娅的那个是木头……既然木头船能撞击木头船，为什么钢铁反而不行呢。”
“喂，您——”
“抱歉……是我失礼了。”
艾莉卡无视我的震惊，忽然朝侯爵鞠了一躬，转身就朝舱外走去，看了看她的背影，又看了看侯爵和操作员们，一时头晕脑胀得想撞到墙上去。
“您听到她说的话吗？”侯爵站起来走到负责驾驶的操作员身后，语气带着诡异的轻柔。
“听……听到了，局长，”对方不知道是天生结巴还是紧张导致的，“但…但是……”
“没什么但是，根据我的设计，雅妮丝号的强度足够支持撞碎一艘破木头船的船体。”
驾驶舱里的争论逐渐模糊，我合住背后的舱门，顾不上深呼吸几口相对凉爽的空气，伸手按在艾莉卡肩头的花边上。
“您怎么能给他出这么丧心病……我是说，这么危险的主意呢！”
“这没什么危险的吧，就算这艘船沉了我们应该也能活下来。”
“那是因为您的自然科学知识不过关，”我烦躁地敲了敲金属舱壁，“这里是水下一百米，有着巨大的水压，您现在伸出去一只手您血管里的空气就会炸开，挤碎您的五脏六腑把它们都泡在血里面然后从您的嘴巴或者眼眶里流出来……您就算是游泳冠军都没用，您理解了吗？”
“哦，这样啊，明明听起来是你会喜欢的样子，”艾莉卡歪头，用无邪的表情说着地狱里的逻辑，“我会先你一步，保证你在临死前可以一饱眼福……没问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