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窥心(II)

作者:Tsukimichi 更新时间:2025/3/30 15:21:27 字数:5961

“喂……米连,听得到吗?”

模糊的听觉把瘫痪的五感一个个唤起,我睁开眼睛,只觉得周遭黑色都刺眼得让人眩晕。

“听是能听到……”我用力眨了几下眼,却还是看不清周围的环境,“这是……”

“你现在和艾莉卡的意识混合在了一起,她的意识会逐渐地同化并吞噬你,在这种情况发生前试着和她沟通吧。”

“用更合理的说法就是,现在法座您以生物电信号和激素的形式存在于加德罗小姐的脑神经里,您带来的异常脑活动会触发人体的排异反应,在被免疫系统清理掉之前您大概只有一小时的时——怎么又打我!”

“这种说法哪点合理啦!”

“行了行了……激素就激素吧,”我叹了口气,“我能一直听见你们的声音?”

“不好说,做梦的时候你也是知道的,”奈可的声音心理作用似的真的模糊了几分,“你在这里遇到什么事都有可能。”

“那就这样吧。”我往前走了几步,身边黑得极为怪诞,伸手不能说不见五指,只能说会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五指……连自己的身体都看不到,仿佛让我觉得自己真的是一团亚斯克雷口中的激素之类的东西,阴魂不散地在半空中漂浮着。

这种程度的虚无和寂静……对于一个人的意识世界来说,显然不是好迹象。

我闭上反正也没什么用的眼。自从在这里苏醒过来,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香气就隐约沉浮在鼻腔里。此刻排除了一切其它线索,我终于能把它的优先级滤到脑海的最顶端,沉下心仔细辨别。

没错……像山竹一样的馥郁甜香,只是极淡极淡,像是河水从远山深处的金矿里磨下的微小金沙,越是细不可见,越是让最老练的淘金者为之痴狂。

循着气息,我跌跌撞撞地朝不确定的方向迈出步子。仅仅过了大约一分钟,充满死寂之黑的视野里第一次出现了令人陌生,仿佛是二分神初开混沌时的第一束“光”的概念。

一条竖着的缝隙,深紫色的光朝缝隙外散成淡淡的晕。无疑,那是一扇半掩着的门的质感。

“我看到了门……里面也许就是艾莉卡了吧。”

“很可能,毕竟是门嘛。加油吧。”

还能在脑海里和奈可交流让我感到了无比的安心,加快步子朝那扇门奔跑过去。

“嘶——”

沐进扩散开来的紫色淡晕的瞬间,两条模糊的黑影从上方几乎贴着我的额头落下,惊得我险些往后仰倒下去。

黑影并没有落到地上,而是垂在我的头顶。那些黑色只是高速垂落带来的虚影,此刻在我的视野上方细微地摇曳着的轮廓其实是白色的……白色的丝绸袜子,黑色的皮鞋,纤细的系带绕在已经瘫软下来的脚腕上,精致的胫骨上嵌着小小的红宝石。

“咕……”抬起头的霎时间,一口胃酸上涌到了我的喉咙顶端。

“怎么了,法座,出什么事了!”

亚斯克雷急切的声音像隔着深云的雷声,在脑海里回响,来处不可捉摸。

“没什么……看到了点……坏东西。”

美丽而苍白的脸迎上我的视线末端,空洞的瞳孔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乌黑的发丝顺着那虚无的视线齐齐垂下,把那张小而棱角精致脸环绕在中央,犹如一朵……黑白色的阴森葵花。

是艾莉卡,身上依然是那袭黑白色的女仆裙,雪白的领口上套着一根粗粗的绞索,几乎完全遮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最令人胆寒的是那张已无生气的脸上的神态,清峭的双颊朝上弯起,嘴巴微微张开,露出白色的一点齿影……与那双玻璃珠般的失神眼瞳一并勾勒出了一个骇人的笑容。

一种最原始的恐惧在心底滋生开来,那是与幼时一个人呆在漆黑的地方时一模一样的感觉,自从五年前……或者说,自从踏入世界塔下的花海的那天,这种感觉就明明已经被大脑遗忘了……

我下意识伸出手想扶住身后的墙壁,毕竟那里是一扇门,门应该是开在墙壁上的……然而不管怎么摸索,四下尽是一片虚无,伸出去的手每抓空一下,心脏就被恐惧鞭笞得抢跑一拍……

“奈可……亚斯克雷兄弟……”

一个被绞死的小姑娘……即使是艾莉卡,我实在不愿意显得被她惊吓得手足无措,只能一边大口出气一边压低自己的声调……没有回应,我像是被投入了漆黑的深海。

“是米连吗……咯咯……是米连呀。”

我猛地抬头看向那张本绝不想再看一眼的脸,死去的女孩的嘴巴没有任何变化,脑海里却依然回荡着艾莉卡的笑声,而且远比奈可传递进来的声音清晰得多,仿佛发出笑声的人此刻就贴在我的耳边。

“米连……看我呀……属于……你的……”

我一只手狠狠抓进自己的头发里,按住头皮试图压制住脑海里泛滥的恐惧,强迫自己从那双飘摇着的皮鞋下走过,沿着脚下依稀可见的,朝前延伸不见尽头的深紫色地毯往前走去。

只是走了几步,那股甜美的山竹香味又回到了意识里,从不知是否存在的天花板上,像是紫罗兰的紫色花瓣飘落在我的面前。

我抬起头,看见一轮满月高悬在一片虚无里,大得几乎触手可及的白色圆形里,月亮表面的黑瑕轮廓清晰可见,但不是夜空中的月亮上能依稀看到的黑色,而是深深的紫色,像荆棘一般紧紧地绞在月轮上。

紫色的阴影正在不断地皲裂,脱落下来的碎屑无声飘落下来,顺着月光的轨迹落在我的肩上……也就是那些圆润的紫罗兰花瓣,每一瓣深紫色彩的尽头都收成一抹渐变的白。

在恍若无尽的黑暗里,这种光源本该吸引人本能地靠近,而我仰望着面前这邪魅的一幕,却不敢再朝那真空般通透的月光里走近一步。

“吱吱——”

蓦然升起的是某种轮轴转动的悠远声音,我朝声音的来源,也就是地毯正前方走了一步,视野却如梦似幻地变得明亮开阔,远远超出了这一步能带来的程度——一座形体对我来说并不陌生的木色器物被满月的光柱照亮。与其说不陌生,不如说即使没有光照,只是看一个黑色的轮廓我也认得那是什么东西。

简单而残暴的木制轮盘,一朵黑白相间的花被别在上面……我已经想到那上面的会是谁了。

又是一个艾莉卡,衣裙下的手脚四张开来,以诡异的姿势绑缚在木轮的辐条上……说是诡异,因为那袖套和白袜装点的四肢几乎是像柔软的绳子一样,被生生地缠在辐条上,原本清癯动人,此刻却扭曲地张开的手指像是海葵的触角,每一个分明的骨节都在有节奏地微微翕动,让她的两只手都像一个整体一样,在空气里痛苦地飘摇着。

没有别的选择,我只能忍住心里令人泫然欲泣的痛楚朝前趔趄过去,来到还在“咯吱”声中缓缓转动的大轮边上。

和刚刚吊在半空中的她一样,女孩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癫狂微笑,美丽的长发这次是向下垂落到辐条之间,没有发丝掩映,完全露出来的那张,轮廓精致无朋的脸比起刚刚,美和恐怖都倍加恣意,嘴唇是被干涸的鲜血涂成的暗红色,这令人绝望的色泽从她的嘴角和整个下唇一直流淌而下,把胸前蓬松的白纱都染成了一片猩红 。

会吐出鲜血再正常不过了……这个轮子是古老的公开处刑用具,今天即使在博物馆里都见不到如此背德的东西……随着广场中央的轮盘转动,站在轮盘面前的行刑者会用手里的木槌残忍地敲打受刑者周身的每一块骨骼,直到犯人的身体整个变成一摊不成型的皮肉,被晾在鲜血浸透的木轮上示众,在民众麻木的目光中忍受着全身上下远远超出神经耐受度的痛苦死去。关节破碎的痛楚足以让人晕过去再醒过来数次,而肋骨断裂后会化为无数根尖刺贯穿五脏六腑,肺和肠胃里流出的鲜血会倒灌进气管与食管,最终从口鼻……

“米连……我好痛……真的好痛……骨头……都断掉了……咯……咯咯……好开心……”

“停下……艾莉卡……你还活着……这不是你……”

我大步走上前去,嘴里念叨着我自己都不怎么分辨得出的断续音节,伸手想把艾莉卡已经错位的手腕绑在辐条上的皮带解开——

“啊!!”

手指碰到艾莉卡苍白的皮肤的一瞬间,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从她身上流进了我的体内。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光是半秒钟的痛楚已经让我全身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咳……咳咳……咕……”

我挣扎着一只手卡着自己的脖子,拼尽全力把大脑从那越界的痛苦带来的余波里阻断……恶心的胃酸黏在嘴角,滑入气管,短短的刹那间我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十次,直到满溢在视野里的紫色花瓣落满了我的身体,宁静的山竹甜香忽然回到脑中,整个体内沸腾般的一系列应激反应在一瞬间烟消云散……连呼吸都平缓地仿佛已经停止。失去焦距的瞳孔看见艾莉卡的黑色鞋尖被转动的轮盘带着缓缓掠过视野,我终于能找回使役肢体的感觉,从地上挣扎起来。

“停下……停下……不要承受这种……”

嘴唇无意识地念出了心里的声音。

“米连……我听不见……呀……好痛……咯咯……”

我再次抓紧自己的头皮,几乎要让鲜血从发丝间淌下。抖落满身花瓣,我嗅着越来越浓烈的山竹香气,朝前迈开步子。

“米连……是你吗……你来看我了……”

“我这就出来……好痛……痛得……动不了。”

高大的阴影遮断了头顶的月光……又是从空气里像渐变色一样莫名浮现出的轮廓,这次直接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是……”

抬起头,心脏瞬间停跳。比死去的艾莉卡的眼神更加骇人的,钢铁的眼眶在视线尽头圆睁……漆黑色的铸铁圆脸俯视着我,冰冷的表情,恐怖的贞洁,血腥的……赎罪。

猩红色的泪光从那在月光下也映不出一丝光泽的眼眶里汩汩留下,顷刻间已经在比我还高一头的黑铁铸器上划出了两条红河,折在地面上蜿蜒到我的脚边……

铁处女……我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下意识地张开了双臂。

金属摩擦的刺耳响声贯透脑海,下一秒,人形的箱体朝我面前打开,血红色的影子从里面倾倒下来,直接坠进了我的怀里——

“嘶——”

身体接触到那抹触目惊心的红的刹那,又是一阵几乎要把人当场撕裂的极端痛楚流遍全身,瞬间因为肌肉痉挛而脱力的我没能接住那个倒下来的影子,自己也翻滚在了地上,甚于方才的痛苦几乎要把我身上的青筋都绷出皮外,我只知道自己的四肢在以极为丑陋的姿态抽动,因为眼肌抽搐的原因视野的焦距猛一清晰又猛一模糊,就在这时,我看见鲜血已经漫过了我贴在地面上的侧脸,恐怖的濡湿感从整面身下的衣料上透进身体……

“艾莉卡……艾莉卡……不要……”

我忍着痛苦像个濒死的虫子一样在满地血泊里僵硬地翻动,把身子倒转过来,爬向前方那个已经完全是血红色的小小轮廓。

“米连……看……我的血……要流干了呀……”

“每个地方……都在……流血……都好痛……”

“不要…….不要……”

手掌在血水里拨动,发出黏答答的嚅嗫声……随着距离一点点靠近,我看见那殷红的影子就像一团被血浸透的织物,软软地蜷缩在暗红色的领域中间……如柳叶披拂的头发洒在地上,盖住了她侧翻在地的脸庞,离地的上半部分是美丽的乌黑色,散在地面上的下半截则全部化为了令人不忍直视的凄美红色……更加鲜艳的血红色还在潮汐般一阵阵地从那团红色轮廓下面溢出来……

像……血红色的天鹅,优美地卧在血红色的湖心,她的身后就是一座恐怖的礁石,残忍地静止着的人形铁棺,被染红的内部那交错着的千百根铁刺还没有收回去,一个个尖锋在荒唐的白色月光里泛着刺眼的光晕……

“好痛……好幸福……”

“米连……看看我呀……”

“不能……呼吸……咯……咯……”

“我……碎掉了…… 我在……腐烂……我……好开心……”

“要……永远……痛……下去……才行……”

艾莉卡的声音在脑海里交叠开来,每一句的第一个音节甜美至极,最后一个音节气若游丝,死亡的概念和艾莉卡的概念融汇成来自地狱的潮信,一股股拍打在我的神志之上……稀薄的液体同时从我的眼眶和嘴角滚落,一丝丝流进地上的血水里,我只能双手抓紧似乎已经滚烫的头颅,头皮撕裂的声音渗进头骨——

“给我停下!!!!!!!!!!”

也许是在意识世界里的缘故,这是我第一次听见自己的音色如此清晰,没有被大脑本能地忽略,而是完全像另一个人,声嘶力竭地在我耳边怒吼着……作为男声和冷曦侯爵那副优雅的腔调有着天差地别,带着一种幼稚的尖锐气的同时因为涕泗横流而带上了粘稠的鼻音。

然而就是这么一声大吼,像日光一样驱散了脑海里的悲鸣声,更多的紫罗兰花瓣从头顶簌簌落下,周围的铁处女,木轮,绞索,和远处若隐若现的其他古老刑具,连同一具具浸泡在血水里的人偶般的胴体与身下的血泊,全都一丝一缕地开始在黑暗中烟消雾散。

白色的光洒在了我匍匐着的脸前,纠缠着紫色伤痕的满月转动着从头顶落下,像机械装置般发出厚重的咯吱声。

我整理好已经被血浸透的教袍,缓缓从血水已经消弭的地上爬起来,简直难以想象这时的我是个什么样子……浑身是血的阴森神父僵硬地从黑暗里爬起来,身上原本最为圣洁的法衣赫然是斑驳的血红色,正朝前伸出同样染满鲜血的枯槁手臂……一定是什么恐怖漫画里的画面吧。

“米连……为什么,这么生气呢。”

白色的光珠坠地,破碎的白光像气体一样朝上散溢,只留下紫色的光影在原地纠缠,汇聚,直至化成人形。

一把黑色的大伞张开,遮蔽住了女孩头上,深邃神秘的紫色花雨。她一只手撑着伞走过来,在我的身前叠起丝织白袜包裹的小腿,跪坐在地,白底黑衬的裙摆在地上展成一圈,像一朵倒着开向地面的花。

“我明明已经把一切都献给你了……已经不能做得更多了,再生气也没有用了呀。”

艾莉卡微微低头,看着自己左胸上透出来的,半截猩红色的剑锋,血水在她的双唇开合的时候从嘴角漏下,打着极细微而绵密的沫。

“还是说……我的血,让你不满意了呢。”

空前浓郁的甜香在那雨中微风般清冷而虚弱的话语中汹涌着,几乎要诱惑我一把把她搂进怀里……但是我早已意识到无论是我还是她,都只是亚斯克雷口中的电信号和激素,在神经网络中一旦交汇,这个女孩沉溺其中的致命痛楚就会传导进我的意识里。

“别说傻话了,您还没死。”

我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那双我从未见过的,疲惫而迷乱的眼眸,从那低垂的深黑睫毛里仿佛会流出毒液,浸淫我的心脏,麻痹它的跳动。

“怎么会呢……我感受到了真切的,死亡,是它把我带到了这里。”

艾莉卡把一只纤细的手搭在胸口吐出的剑锋上,食指当即在极锐利的刃口上流出血来,“就是这里的感觉……心脏被钉住的感觉……它一直在跳,但是跳不动,那些肌肉,血管,在刀刃上分解的感觉……血充满了整个肚子,像是要从喉咙里溢出来……”

“别说了!”

“这把该死的剑现在不在你的心脏里,你的心脏已经被修复如常,比我的还要健康有力十倍,就像一直以来一样!”

艾莉卡低垂的眼帘朝上拉开了分毫……栗色的光影闪进我的视线,里面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是盛大的悲戚,朝着我的眼底倒灌而来。

“是吗……也许吧,”

新的鲜红色从女孩的嘴角汩汩淌下,我根本无法设想在说话时她经受着什么样的痛楚,“可我已经得到了……幸福,我不想……再交出去。”

“你管这里叫幸福——”

身下的地面突然开始震动起来,苍白的天光在头顶像雷暴一样癫狂地交闪,花雨纷乱落下,犹如紫色的雪顷刻堆满了我的头顶和双肩。

见鬼……这里的氛围不知不觉搅乱了我的心智,让我恨不得抓住她的肩膀把她丢出去……环境的变化意味着艾莉卡已经想送客了。

“失败的话,艾莉卡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回想起奈可的话,我只能孤注一掷,直截了当地一步上前,把那双颤抖着的小肩膀抱在怀里。

心肌撕裂的痛感如期而至,千丝万缕,绞遍全身……但是这次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我没有被痛觉淹没,而是从艾莉卡的背后握住了那把刺穿她的剑柄,

“这样的话……我可要抛弃你了,”

我对着她嵌在黑发之间的耳朵低声说,“再一次。”

“诶……米连……你在……说什么……”

我微微倾斜身子,把自己的上身和艾莉卡的错开……然后,把左胸挺向了那把从她的怀中吐出的剑锋。

上一次只有感觉,这次我真切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脏破裂的声音,嘶拉,嘶拉……

沉闷的鼓声一下一下地敲打大脑,那是一声声被钉死的心跳,甜腥的气味涌上喉头,从我的嘴角淌进了艾莉卡的颈间。

不是说本体只是激素吗……为什么痛楚真实成这个样子啊。

也许……是艾莉卡的脑袋实在很聪明吧,作为仪器的性能太过优秀了,才能塑造出这么细腻的……知觉来。

“你在……做什么……不对,”

“这不对……米连……不要死……”

天外传来铁链和轮轴运转起来的如雷轰鸣,艾莉卡柔软的身体也随之剧烈颤抖起来。一双纤细的手臂环抱住我,深一下浅一下地在我行将崩溃的躯体上加力。

“米连……不要走!”

“还是……抓住你了。”

我闭上眼睛,艾莉卡的感受已经和我渐渐混合起来,即使不用耳朵和眼睛,我也知道她痛苦地仰起了脸,口中发出着高亢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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