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白炽灯管在头顶发出细微嗡鸣，苏砚秋把最后一份关东煮放进汤汁翻滚的格子里时，电子钟的红色数字刚好跳到23:59。
玻璃门突然被撞得哐啷作响。
穿碎花睡裙的女生几乎是滚进来的，她苍白的脸上沾着草屑，赤足在瓷砖上踩出带血的脚印。我嗅到浓重的尸臭味——不是来自这个活人，而是追在她身后那团沥青般粘稠的黑影。
"救、救救我！"女生扑倒在收银台前，手腕内侧的朱砂痣红得刺眼。这是纯阴之体才有的印记，难怪会被这种东西缠上。
我摘下"苏砚秋"的胸牌扔进抽屉，铜钱剑从袖口滑入掌心。黑影在女生背后凝结出人形，腐烂的手指正要搭上她肩膀。
"要加热吗？"
剑尖挑起微波炉里的糯米团，热气蒸腾的刹那，十八枚五帝钱发出清越颤音。黑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被钉在关东煮的玻璃柜上滋滋冒烟。
女生怔怔抬头，湿漉漉的眼睛像受惊的鹿。她脖颈处浮现金色符文，是往生镜的印记——传说中能照破三界迷障的阴司至宝。我后颈的判官笔刺青突然开始发烫。
"我叫叶怀素..."她声音发颤，右手还攥着被扯断的桃木手串，"同学说旧校舍的许愿镜很灵验，但是..."
玻璃柜上的黑影突然炸开，腥臭液体朝我们喷溅而来。我揽住怀素的腰向后跃开，冥纸燃烧的青烟中浮现血字：【阴司律令，见者必诛】
怀素耳后的皮肤开始浮现鳞片状纹路，这是被下了追魂印的表现。我咬破指尖点在她眉心，鲜血渗入的瞬间，整间便利店的气温骤降。冰霜沿着货架蔓延，冷柜里的饮料接二连三爆裂。
"听着。"我解开衬衫第二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朱砂色的判官笔刺青，"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契约者。"
怀素突然握住我的手，她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货架上的八卦镜剧烈震动，映出我们交叠的身影——她眼中流转着鎏金光芒，我背后的虚空浮现出半卷泛黄的生死簿。
纠缠她的黑影发出最后一声哀嚎，在金光中灰飞烟灭。怀素软倒在我怀里时，后颈的往生镜印记正灼灼生辉。我摸到她藏在衣领下的青铜钥匙，样式与师父临终前交给我的那把一模一样。
收银机突然吐出半米长的购物小票，血红的字迹蜿蜒如蛇：【子时三刻，阴兵借道】
怀素的手指突然抓住我的围裙带子。
"契约者...是什么意思？"她呼出的白气在寒霜中凝结成冰晶，"还有这些...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扶着她坐到关东煮吧台前，往她手里塞了杯热巧克力。白炽灯突然开始频闪，货架上的朱砂福袋无风自动，这是阴气过载的征兆。
"简单来说，"我用铜钱串在收银台四周布下结界，"你成了活体诱鬼装置的最佳搭档。"
玻璃门外飘过十二盏白灯笼，纸钱拍打卷帘门的声音像下暴雨。三年前师父用判官笔为我逆天改命时，就该料到阴司的追兵不会善罢甘休。
怀素突然掀起我的刘海。她的指尖擦过判官笔刺青的瞬间，整间便利店的灯光变成诡异的幽绿色。
"你这里..."她瞳孔泛起鎏金涟漪，"有字在流血。"
我猛地拍开她的手。陈列架上的泡面纷纷爆开，调味料在空中凝成血色咒文。师父封印的记忆开始翻涌——三年前那个雨夜，他握着判官笔在我锁骨刻下封印时，同样的咒文爬满了停尸间的墙壁。
"别看。"我用围裙罩住她的头，"数到一百再出来。"
铜钱剑迎风展开成七尺长鞭，二十八枚铜钱对应星宿方位。最先冲破结界的阴差戴着牛头面具，哭丧棒砸下的瞬间，我卷住他的脚踝甩向微波炉。五帝钱感应到煞气，将鬼卒烧成灰烬。
"七爷八爷就派你们这些杂鱼？"我踹飞另一个马面阴差，它撞碎冷柜时带起漫天冰渣，"告诉崔判官，他的朱砂笔杆还在我师父坟头插着当香烛呢！"
怀素突然从围裙下钻出来。她脖颈的往生镜印记金光大盛，竟将扑向她的阴差定在半空。我趁机甩出铜钱索缠住剩余鬼卒，关东煮的汤汁凌空画符，沸腾的昆布和萝卜组成缚灵阵。
当最后一个阴差在哀嚎中消散，怀素正捧着我的左手发呆。方才被哭丧棒擦过的手背，伤口里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混着金粉的墨汁。
"这是判官笔的反噬。"我想抽回手，却被她抓得更紧，"每次使用都会侵蚀身体，三年后就会..."
收银机突然疯狂吐纸。血字小票在地上盘成蛇阵，最终指向便利店后门。我握紧青铜钥匙，那里本该是员工休息室的位置，此刻却出现一扇雕着饕餮纹的青铜门。
怀素突然凑近我耳畔："你听到鼓声了吗？"
遥远的咚咚声从地底传来，像是有人用骨槌敲击人皮。这正是上周旧校舍失踪案现场找到的邪物节奏，而怀素衣领下的青铜钥匙，正在与那扇门产生共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