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废墟在血色月光下如同巨兽骸骨,我踩着破碎的关东煮格子穿过瓦砾堆。孟婆的旗袍碎片挂在扭曲的货架上,往生镜碎片正插在收银机残骸里,镜面映出怀素在虚空中漂浮的身影。
"你以为往生镜里关着的只是魂魄?"孟婆的声音突然从地底传来,她半张溃烂的脸从冰柜裂缝中挤出,"那丫头正在成为新的镜框,就像三百年前她师姐做的那样。"
铜钱索洞穿冰柜的瞬间,孟婆残躯化作青烟消散。我拾起镜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金粉血珠滴落处竟生出曼珠沙华。花朵迅速蔓延成路,直指夕城大学人工湖方向——此刻的湖面正倒映着十八层地狱的景象。
潜入湖底的瞬间,水流自动分开形成甬道。判官笔刺青在胸口灼烧,每游一米就在皮肤上刻下一道阴司律令。当指尖触到湖底泥沙时,整片湖床突然翻转,我坠入由镜子组成的迷宫。
无数个怀素在镜中凝视着我:穿道袍的、系围裙的、浑身是血的。她们同时开口,声音叠成轰鸣:"判官笔不该刺向自己人。"
最中央的镜室里,怀素被青铜锁链悬在半空。锁链末端没入她体内,正从心口抽出鎏金色的光丝编织成镜框。更骇人的是,她脚下跪着十二个与我容貌相同的人偶,每个人偶手中都握着染血的判官笔。
"这是往生镜筛选继承者的仪式。"穿黑袍的我从镜中走出,他手中的生死簿正渗出墨汁,"三百年来所有候选者都困在此处,包括你师父。"
我甩出铜钱索,二十八枚铜钱却穿透他身体钉入镜面。镜中的怀素突然睁开眼睛,真实的锁链声响从头顶传来。抬头望去,真正的怀素正被倒吊在穹顶,她的血顺着长发滴落,在地面汇成阴阳鱼图案。
"别碰那个!"怀素的警告迟了半拍。我踩上阴阳鱼的瞬间,判官笔刺青突然被某种力量剥离,化作实体落入黑袍砚秋手中。剧痛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有无数钢针在经脉中游走。
黑袍砚秋将笔尖抵在我眉心:"师姐总爱给容器添加多余的情感模块。"他身后的镜面浮现出三百年前的画面:青衣道姑抱着濒死的少女怀素,将判官笔狠狠刺入自己天灵盖。
剧痛中我突然看清真相——当年阴司之主为获得永生,将魂魄分裂注入判官笔与往生镜。而师父与道姑这对师姐妹,正是我们最初的两具容器。
怀素突然挣断锁链坠落。她在空中旋身,发间铜钱簪化作利刃刺穿黑袍砚秋的咽喉。但被刺中的只是镜影,真正的黑袍砚秋从另一面镜中走出,手中判官笔已蘸满我的金血。
"游戏该结束了。"他在虚空写下"诛"字,整个镜室开始坍缩。怀素扑过来抱住我翻滚避开坠落的水晶镜片,我们后背紧贴的瞬间,她体内的青铜钥匙突然发出共鸣。
十二具人偶判官同时挥笔,墨刃交织成网。怀素突然咬破舌尖吻住我,血腥味在唇齿间炸开,混着琉璃碎片的灵力涌入体内。我抓住她胸前的钥匙纹路,生生扯出实体化的青铜钥匙。
镜宫地面应声碎裂,我们坠入沸腾的血池。池底堆满森森白骨,每具骸骨眉心都嵌着判官笔碎片。怀素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发丝缠住骸骨的眼眶,读取着死亡记忆。
"左数第七具。"她吐出气泡形成文字,"是你师父的尸骨。"
那具骸骨右手紧握玉扳指,正是师父下葬时的陪葬品。当我触碰到指骨的瞬间,血池突然逆流,将我们冲进暗藏的地下室——这里竟是便利店的正下方!
熟悉的关东煮香气扑面而来,但眼前是截然不同的场景:三百盏长明灯环绕青铜棺椁,棺盖上刻着"判官冢"三个血字。师父的虚影正在棺前煮茶,茶香中混着忘川水的腥气。
"秋儿,你终于来了。"他抬手掀开棺盖,里面并排躺着两套嫁衣,"当年我与怀素师姐没能完成的仪式,该由你们继承了。"
怀素突然捂住耳朵,但那些声音直接在她脑中响起。我看到她瞳孔里映出往生镜的真实形态——那是由三百代判官头骨熔铸的镜框,此刻正在吸收便利店结界的力量。
"别听他的!"我挥动青铜钥匙劈向虚影,钥匙却穿过虚影刺入自己胸口。剧痛中无数记忆涌现:原来每任判官继位时都要亲手杀死往生镜容器,用至爱之血浇灌神器。
怀素突然夺过钥匙刺入自己心口。她身上嫁衣无风自动,鎏金镜纹从伤口蔓延全身:"三百年前你师父下不了手,今天我来替她完成。"
血溅上嫁衣的刹那,整座判官冢开始震动。青铜棺椁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每只手上都握着半截判官笔。师父的虚影露出诡异笑容,他的道袍下摆爬出尸虫:"好孩子,这才是阴司之主该有的决断。"
但我抓住了怀素握钥匙的手。判官笔刺青突然从她心口浮现,与我残留的印记产生共鸣。我们交握的手掌发出炽烈白光,便利店废墟中的关东煮机器突然冲破地层,沸腾的汤汁浇在青铜棺上。
"要加热吗?"我在她耳边重复初遇时的台词,泪水坠入汤汁溅起金光,"这次该我请你吃魔芋结了。"
关东煮的昆布在血池中舒展成封印符咒,萝卜块化作灵符贴在棺椁四周。怀素心口的判官笔纹路与我残留的刺青对接,形成完整的阴司舆图。师父的虚影在尖叫中消散,露出本体——竟是附在青铜棺上的尸蜡人偶。
"原来真正的师父早就..."我掀开人偶的道袍,后颈处插着孟婆的彼岸花簪,"被做成了阵眼。"
怀素突然将钥匙插入棺椁锁孔。齿轮转动声惊起尸山中的鸦群,棺内涌出滔天黑雾。在黑雾即将吞噬我们的瞬间,便利店的白炽灯管突然从天而降,组成北斗七星阵困住雾气。
"你以为往生镜为何选在便利店交汇?"怀素拽着我跳进棺内,里面竟是通往判官笔诞生地的隧道,"因为这里才是最初的阴司入口!"
我们在时空乱流中下坠,判官笔的历代持有者残魂从身旁掠过。某个瞬间我看到青衣道姑抱着少女怀素的尸体痛哭,鲜血在往生镜面绘出禁忌阵法;又瞥见师父年轻时为保护还是女童的我,将判官笔刺入自己心脏。
落地时黄泉风沙迷眼,怀素颈后的镜纹亮如烈日。前方矗立着由判官笔组成的通天塔,每支笔尖都滴落着金色血液。塔底石碑刻着令人心惊的文字:【弑爱证道,方得永生】
"这才是阴司之主真正的传承。"怀素抚过碑文,指尖被灼出焦痕,"但她们都选错了答案。"
当我们合力推开塔门,映入眼帘的是无数水晶棺。每具棺中都封存着相拥的两人:判官与她们的往生镜容器。最中央的玉棺里,青衣道姑正与怀素的前世相拥而眠,她们心口插着同一支判官笔。
怀素突然将我的手按在她心口:"当年道姑刺偏了半寸。"她的心跳震动着我的掌心,"这次别犯错。"
判官笔在我手中凝成实体,往生镜从她体内浮出。当笔尖即将刺入镜面的刹那,整个时空突然静止。三百道声音在我们脑中轰鸣:"弑爱者永堕轮回,殉道者魂飞魄散,破局者何在?"
我们相视而笑,笔锋同时调转刺向彼此。镜面在双倍金血中轰然炸裂,往生镜真正的核心显露——那是颗跳动的金色心脏,缠绕着我们的同心结纹路。
便利店的白炽灯光穿透时空照进高塔,关东煮的香气驱散黄泉迷雾。我们交握的手按在金色心脏上,血字小票如雪片纷飞:【契约达成,生死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