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秦朝雨的声音从门内传来，α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一点点地将脑袋探了进去想观察一下房间内的情况。秦朝雨的房间很大，但可供人活动的空间却没有宽敞多少，除了一张足够她们三个人一起睡的大床外，房间几乎被各种电子设备和几个大型机箱给占得满满当当的，以致于她平时穿的衣服都只能堆在床尾。不过，秦朝雨显然考虑到了α的到来，已经提前收拾好了床上的衣服——把它们堆到了外侧的飘窗上。
“真是的，那么犹豫干什么，我房间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吗？”
秦朝雨满脸疑惑地看着在门口徘徊不前的α，后者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又用力地摇了摇头，看得秦朝雨一愣一愣的。
“不管怎么样，既然来了就赶紧进来吧，”看着门边上那个红蓝异色瞳的少女，秦朝雨的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狡黠的笑容。她一改先前随性的样子，指了指一旁铺好的床认真地说道，
“你先在上面躺会儿吧，我最后调试一下设备。”
α没有说话，静静地躺到了床上。不一会儿，一股冰凉的触感从额头上传来，一枚连着一根数据线的圆形金属贴片被秦朝雨贴在了她的眉心处。随后，秦朝雨将一枚楔形的密钥插进一旁的仪器中，输入一串字符后，一片密密麻麻的代码瞬间布满了整面全息屏幕。这是α的底层代码，换句话说就是她的“生命”。而现在，秦朝雨要对它们下手了。
为了方面操作，她将原本只有一块的全息屏幕给拉成了三块:最中间的用来显示原代码，左边的用来计算和比对数据，而右边的则用来输入新的代码。秦朝雨一边快速浏览着α的代码，一边撕开一根白色的棒棒糖含进嘴里，露出一截棒子在外边有节奏地上下摆动着。
“不错嘛，比上次检查的时候少了很多问题，有进步喔。”
她嘴上含糊不清地说着，手指如同缝纫机的梭针一样在键盘上飞速敲击，一串串字符在左边的屏幕上诞生，经过超量子计算机的计算和试运行后又被以完整代码的形式输入右边的屏幕。全息投影屏发出的淡蓝色光芒照在她的脸上，映出一张专注，严肃的绝美容颜。若是黑羽或者艾琳看到现在的秦朝雨，一定会发出一声惊呼——
这还是秦朝雨吗？！
α侧过脸看着身旁的紫发少女，心中也充满了困惑。按照她对对方的了解，对方绝对不是会露出这种认真严肃表情的人。如果不是装的，那家伙的脸上除了会露出阴险、玩味、戏弄、邪恶、屑气等各种各样的笑容外，几乎没有出现过其他的表情，完全就是个笑面帝。哪怕是之前的几次维护她也是一副笑嘻嘻的随意模样，和认真这个词丝毫不搭边。
[我说，你这家伙……]
随着心中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深，α忍不住开口道:
[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夺取身体控制权了？]
“什么？”
[我的意思是…感觉你和平时很不一样。]
“不一样吗……你指哪方面？”
[你平时可像不是会这么认真的人。]
“啊，你说这个啊……”秦朝雨苦笑一声，看向α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温柔，“这算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日光灯投下的苍白光线将她的影子打在桌上的全息屏幕上，与满屏的代码字符融为一体。
“总之——你就当这是我作为一名前科研人员的职业精神吧。再说了，我这是为了你的健康，不认真点怎么行呢？”
[之前从来没见你这么认真过……]
看着转头又专注投入到工作中的秦朝雨，α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总觉得对方的话里有别的意思，但哪怕自己拥有着超群的计算能力，也算不到对方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最终，α放弃了对秦朝雨内心的推测。机生可贵，何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青春呢？
大约半小时后，秦朝雨终于完成了对α的全面维护。随着最后一个回车键的敲下，她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靠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终于结束了——我上次这么高强度用脑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果然长时间不动脑子就会生锈……”
α感觉到一股轻微的刺痛感从额头上传来，这是更新后的代码被下载在她的终端内的标志，接下来只需要等她进入后台就可以自动完成更新实装，但现在的她显然没有更新的机会——
“准备一下吧，接下来就是期待已久的电磁定向抗干扰测试了哦。”
秦朝雨拔掉了α额门的圆形贴片，将一枚红色的电磁脉冲输出端贴了上去。这枚输出端连着的黑色数据线比先前那根也要粗上不少，看起来十分骇人。与此同时，一张信号频率动态曲线图在全息屏幕上展开，不是别的，真是α的信号强度谱线。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期待了！]
α对此表示了强烈的抗议，但这改变不了任何的结果。她压下了心中的抗拒心理，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呢喃道:
[算了……告诉我这次测试的强度是多少吧。]
“和上次一样哦，150%。”
[你想搞死我就直说……]
“怎么会呢，我会有数的啦，”秦朝雨笑眯眯地看着扭头白了她一眼的α，说道，“再说了，这样的测试是为了应对极端情况的生存压力，毕竟小黑羽吃几道EMP不会有什么大碍，但你可不一样了啊。所以啊，你就忍耐一下嘛。”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搞得好像我能反抗一样……]
“至少这样看起来就不像是我在强迫α酱了呢。”
[你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话的……]
“或许这也是我的天赋哦~”
秦朝雨笑着向计算机中输入了测试所需的各种数据，随后打开了床边的那台电磁脉冲定向输出仪。进过一段时间的蓄能后，预定强度150%的电磁脉冲将顺着数据线直接冲击α的终端，以测试她在强电磁干扰环境中的抵抗能力。
看着屏幕上那不断上涨的能量阈值，α的眼角一阵抽搐。在秦朝雨的强烈要求下，她不得不在测试前连通了与黑羽身体全部的神经系统。用对方的话来说，这叫“让你对这类攻击获得一些实感。”
至于这个所谓的“实感”究竟如何，α只能说——
呵呵。
就在她神情紧绷，准备迎接冲击测试的时候，右手的手心上突然传来了一道柔软的触感。她定神看去，却见秦朝雨正安静地坐在她的边上，伸出的双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掌。
[你这是要干什么？]
“别紧张，”秦朝雨的目光十分温柔，仿佛能将她融化，“马上就过去了，我会陪在你身边……”
[不是，你——]
眼前这个如同陌生人一般的秦朝雨让α原本就紧张的神情彻底崩乱了。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一阵剧烈的麻痹感瞬间从她的额头向全身扩散开来。
电磁脉冲定向干扰开始了。
[呜——！]
强劲的脉冲顷刻间冲击了α的终端，一股仿佛被电击的麻痹感席卷了她的全身，使她险些宕机。与此同时，显示屏上的信号谱线强度也下降了20%左右。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突然就——呃啊！！]
还没等α从第一次冲击中缓过来，第二道电磁脉冲便已打了下来。凶猛的冲击作用在她的终端上，配合强烈的神经反应几乎要将她给贯穿。她的足弓不受控制地向下绷直着，被秦朝雨握住的右手此刻也死死地抓着对方。被用力捏握带来的疼痛感使她不禁微皱起眉头，但她却丝毫没有要将手缩回来的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α才从电磁脉冲带来的冲击中缓了过来。她大口喘着粗气，迷离的眼神看着屏幕上那已经跌破50%的信号强度，弱弱地问道:
[还没结束吗？我感觉自己到极限了……]
“按照这个结果来看，还能再进行一次测试。坚持一下吧，毕竟我们要的是极端条件下的结果不是吗？”
[那至少让我把神经连接断了吧……]
“这个啊——不行，”秦朝雨平静地看着脸色苍白的α，紫色的眼瞳如同星空一般静谧，“神经带来的痛苦是人类最有效的清醒剂，对你而言也是一样。”
[我又不是——算了，离下一次冲击到来还有多久？]
“15秒，准备一下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α点了点头，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以面对接下来的冲击，15秒后，电磁脉冲向她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呜噫———]
由于做好了准备，这次的α没有像刚刚那样发出很大的呻吟，她咬紧牙关，忍受着全身上下的麻痹和痛感。但是，由于前两发脉冲的作用，她的机体此刻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为了抗住这次冲击，她不得不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集中起来去对抗它，而这就导致她放松了对身体的控制。失去控制的身体很快在脉冲的作用下开始抽搐起来，大约过了十秒后才停下来。
[我是不是快死了……]
α近乎虚脱地瘫软在床上，额头上爬满了汗珠，后背也早已被汗水浸透。她那血红色的左眼已经失去了高光，而那蔚蓝色的右眼也变得支离破碎，时不时闪过一层叠影。
“怎么可能呢，你这不是挺过来了吗，”秦朝雨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又帮她扶起身子，伸手递了杯水凑到她的嘴边，“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α抿了几口水润了润已经干得快要冒烟的喉咙，随后便瘫倒在了秦朝雨的怀里。秦朝雨的身材很好，两颗饱满且富有弹性的玉球垫着后脑勺，柔软而温暖的感觉使她不由地沉溺其中，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分多钟了。
[……把我放下吧。]
α微微垂下脑袋，一股越来越强烈的异样感在她的心头回荡。她作为一个AI人格觉醒于黑羽身体里已经三年有余了，在这期间她学到了人类生活的绝大部分情感，也形成了自己与黑羽不同的独特性格。可现在的这份感觉，她先前，或者说黑羽之前也完全没有体验到过，因此她也无法判断这份感觉到底属于什么。
这次秦朝雨没有趁机恶搞她，而是干脆地将对方靠到了床板上，又贴心地在背后给她垫了两个枕头。她坐在床边，看着虚弱的α，说道:
“最后一次测试让你的信号强度掉了40%左右，也就是说你最多能抗住三次电磁脉冲干扰，千万记住这个数，在关键时刻能保住你的安全，明白吗？”
[明白。]
“很好。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为了表彰α酱在这次测试中的顽强与坚持不懈的精神，我这次没有留下任何的‘维护记录’哦~”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
α回想起先前留下的那些“维护记录”，那一段段自己被电磁脉冲整得浑身抽搐两眼翻白的录像不禁使她后背一阵恶寒。果然这种光想想就令人发毛的东西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比较好……
“对了，问你个事，”秦朝雨翻过身子凑到α的面前，紫水晶般的眼睛直直地对着她的双眼，“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从黑羽的身体里出来，你会怎么选择？”
[啊？]
“我的意思是，你将会拥有一个独立的身体，可以完全地自主行动，怎么样？”
[这算个什么问题，我还真没有想过……]α拖着下巴沉吟片刻，说道，[不过让我选的话，大概还是算了吧。且不说对那家伙的影响会有多大，我自己也懒得一直控制一具身体，像这样待在这家伙的身体里听你们拌拌嘴什么的不也挺好的吗？]
听了这话，秦朝雨立刻装出了一副十分可惜的样子，伤感道:
“这样啊……我还以为能时刻接触到可爱的α酱了呢……”
[你这家伙够了啊……]α没好气地白了对方一眼，[对一个AI发病，我感觉你真得去看看脑子。]
“对AI发病的人多了去了呢，网上著名的那些虚拟歌姬粉丝上亿的都有。”秦朝雨伸手戳了戳对方那弹性十足了脸蛋，“再说了，α酱在我心里可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哦~”
[真是搞不懂你。]
α面无表情地侧过脸，不让对方继续在自己的脸上戳来戳去。但是，在她自己的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自己的脸颊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而这自然逃不过秦朝雨的眼睛。
“哇哦，我之前都没有见过你脸红诶，你还会害羞的吗？”
秦朝雨满脸惊讶和兴奋地看着眼神四处躲闪的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α虽然很想反驳，但加快的血液流速和上升的局部体温却十分肯定地告诉她——自己害羞了。
[一定是你刚刚给我偷偷加了什么奇怪的程序吧！]
α一把推开了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秦朝雨，拉起被子就躺了下去，
[好了我要去后台更新了，不许打扰我！]
看着整个人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异色眼睛盯着她的α，秦朝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现在变得和小黑羽好像啊，不知道你睡觉的时候会不会踢被子呢？”
[当然不会！]
瞪了对方一眼后，α翻身背朝对方，不再理会她的一举一动。短短30秒后，一阵均匀细微的鼾声在房间里响起，全息屏幕上那已经恢复了不少的信号强度也在此刻骤然降到了零点。
“真是的，说睡就睡啊。”
秦朝雨温柔地看了一眼熟睡的对方，随后一屁股坐回到电脑桌前。就在她完成了最后的收尾工作，准备关机去休息时，一阵嗡嗡地震动声突然从口袋里传来。
“这是……小艾琳？她这时候打电话来干什么？”
秦朝雨困惑地接起了电话，随后，艾琳冰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秦姐，帮我个忙——我被人跟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