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前是一片灰暗之境，到处浓雾弥漫，干枯的大树东倒西歪，灰尘与落叶遍布地面，但建筑完好无损。
我扫视周围，缓缓行走。路上不曾看到任何一个人，也没有发现鸟兽的痕迹。
寻着熟悉的道路行进，恍惚间，我走到了紧闭着大门的楼房之前。
“这是……会议室？”
我不自觉伸出手想要推开大门，但有种隐晦的感觉在阻止我触碰。我停止动作收回左手，转而走向另外一边。
不知何时出现的乌鸦并排站在侧边的树枝上，目光对上后它们叫声嘶哑，一齐拍打翅膀飞往高处逐渐消失在视野外……
等再次回过神，我已然躺在房间里，没有衔接，无场景过度，我甚至确信自己没有眨过眼。
……
我回想着那些画面，一边走进办公室。
“对不起，上次是我不好，误会你了！”
宫元熙突然小跑着接近我并郑重其事地鞠躬道歉，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是为了赔偿而买给你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嗯喔……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好的！”
C酱说完就跑出门外。
可能是洗手或者上厕所去了吧。
我看回手里冒着香气的鸡肉卷，又望向伊茉朵的位置，朝她的呆毛竖起拇指。
不知是接收到了我的信号，还是被香味吸引，伊茉朵抬起头，不过被资料挡住只露出半边脸。
她看见我之后也举起手，竖拇指作出回应。
大概就是伊茉朵跟C酱澄清的吧。
既然人家有帮忙解释，那这赔礼送给她挺合理的。
说实话我还不饿，但就这么放着冷了会变得不好吃。因此，我决定转交给伊茉朵。
我绕过去走近伊茉朵，她正在用两根食指快速敲打键盘。
每次看到都觉得这是很奇特的技能。
“喏，伊伊。这个——给你。”
“嗯？”
我把还没撕开包装鸡肉卷递至她的面前，但她好像有点犹豫不决，只是盯着不说话。
“就当作你帮忙的谢礼吧。我现在还吃不下。”
“嗯……”
“怎么了，难道不喜欢吃这个么？还是说，你也不饿？”
“都不是。”
奇怪？
按理说，平常只要有人送她吃的，伊茉朵都会来者不拒，爽快地收下，有时饿了更是直接吃掉。而这次竟然没有立即拿走？
既不是饱腹状态，也不讨厌鸡肉卷……
我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一半。”
“呃？”
伊茉朵两根食指分别指着我和她。
“一人一半，你跟我。”
“哦哦。”
原来如此，是在思考要自己吃还是与我分享。
嗯嗯——确实是伊茉朵的风格呢。
“我知道了。”
我小心地把鸡肉卷掰开，并且递给她比较大的那一块。她高兴地接过手，毫不犹豫打开包装开始品尝。
只有在吃到自己喜欢的美食，伊茉朵才会露出这种幸福的表情。虽然她好像没有特别讨厌的食物就是了。
或许这就是其他人很乐意分享食物给她的原因吧。
看到她的表情后，我有种肚子饿了的错觉。
反正都已经撕开了，不如快点吃掉。总比放着要好。
我把剩下的这截鸡肉卷吃完，顺带伊茉朵放在桌上的包装纸，与自己手里的一块扔进垃圾桶里，随后朝外边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踏出办公室门外时，我瞥见了站在门边的宫元熙，她的视线对着的是……伊茉朵的位置。眼神好像带着一丝幽怨。
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C酱转头与我相视，但很快又移开，并且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安静地工作。
她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我都没发现。
总觉得……她眼神中附带的情感变化有点复杂，我很少看过这种。大概是没有经常跟别人对话的缘故。
互相主动看着彼此的情况并不算多，基本上都是在奇怪情景中的经历，或者是工作所需的交流途中。
因此，其中的意味我并不了解。
在这之后，一切正常发展，我们做着各自的任务。直到我接收了一条来自小领导的消息，尽管有不太好的预感我仍动身前往。
即将抵达的地点是小领导之一的专属办公室，这个平常基本上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神秘领导，就是公司旗下企业之一的一社副社长：运筹帷幄-江倩柔。
据说社长以及部分同事是在另外一处地点工作，仅有这位副社长是常驻在此。
对于这位小领导，我所知晓的信息比较少，不过能隐约察觉到很多事情是她在高处牵线完成。顺带一提，平常协助工作的通知基本上都由她直接发布。
我个人的理解是：写作「副社长」读作「真社长」。
我敲了敲玻璃门，推开走进小领导的办公室。
“打扰了，副社长。”
“嗯。”
小领导正在看着屏幕里的什么，我继续开口：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戈林，你知道昨天是我让你去协助B组工作的对吧？”
“是的。出了什么问题么？”
“那倒没有。只是，似乎有人对你的做法不太认可。”
小领导停顿了一会儿，微笑着看着我。我读不出她眼神里的信息。
总不能是在等我说出答案吧？
我抱着尝试的心态，稍微思索了片刻，然后回答她：
“孙精英？”
“嗯？”
“我是说，孙晓婉？”
“错～”
欸？还真是让我来猜……
饶了我吧，喊我过来谈事情还带这么拐弯抹角的，从没见过这样的领导……
话说回来，除了孙精英还能有谁？
对别人有意见并直接找领导说的……
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普通熟悉的身影。
“要不要我给一点小提示？她就是早你一期的——”
“高小婉？”
“切～”
“呃……”
你这不满的语气是什么意思？不是要我猜出正确答案么？倒是赶紧往下说啊？
我下午宝贵的时间正在一点一点流逝，我心疼地如同热锅里的蚱蜢又香又脆——不对，我很急，我是急急急急急器银。
我有点搞不清楚究竟是我吃饱了撑的还是她吃饱了撑的……
想起桌面那些文件，我就——
呵呵……呵呵呵……
“你现在是不是很急？”
“笑死……”
“嗯？？？”
不好……没忍住吐槽……
小领导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起来，我的大脑左思右想眼球左右快速移动，终于思考出掩饰——哦，错了，应该是解释的借口——理由才对。
“我今天看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说。”
“情人节别人在外边搂搂抱抱，我在公司「好的收到」。”
“哦～？”
来了，这眼神……不会错的。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看出来，这是带着一股玩味的眼神。
“既然你这么想出去，那我就破例帮你一次好了～”
“谢谢副社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工位去了，因为我还有工作没完成。先不打扰您了。”
我鞠躬然后果断转身。刚踏出一步，小领导不慌不忙地开口道：
“戈林，入职第一天早上就迟到，实际上班时间：九点五十分——次月……”
我冷汗直流，僵硬地回过头，强行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副社长大人？”
“啊啦？你不是还有很重要的工作没完成吗？小林子？”
“不不不，不存在的！还是您的事情更重要！”
“嗯哼～”
敢情你早就知道现在会发生这样的局面是吧？竟然还特地留了一手……
难道她一开始在看的内容就是这份跟我有关的出勤记录？
可恶，我早该想到的……
我现在心里mmp，表面笑嘻嘻。
“那么，尊敬的副社长大人，请问您有什么工作需要交给我去完成吗？”
“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任务～在交代之前，我先说回刚才还没跟你讲的事情。”
啊？
怎么又绕回去了？
我嘞个小龟——小领导喂……
“这样，你通知一下小婉，让她过来一趟。”
“哪一个？大的还是小的？”
“嗯？？？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是什么——”
“我是指职位大小。”
“咳咳……”
“我换个说法，是姓孙的还是姓高的？”
“高小婉。”
“好的，副社长。”
“话说，刚刚的后缀呢？我还蛮中意的说。”
小领导面带微笑，双手交叉抵住下巴。
啧……自己挖的坑，说什么都要硬着头皮跳下去。
没办法了，事已至此，我就大发慈悲地陪你演下去吧。
“好的，副社长大人。”
“其实你可以喊我社长哟？”
她短暂地朝我「wink～」，我一边露出死鱼眼一边扇掉不存在的媚眼。
“呿。一点都不可爱……”
原来你也有这种自觉啊？身为副社长却比正社长还正的自觉。
当然，「正」指的是「正副」的那个「正」。
“好的，副——好的，社长。”
“后缀～”
“好……好的，社长大人……”
“现在你可以发消息给她了。”
“收到。”
“嗯？”
“收到，社长大人。”
我把伸进口袋摸手机的手重新抽出，然后绕过办公桌走到小领导旁边。
“嗯？？？”
“不好意思，借用一下。”
我对着联系方式记录表，快速摁了几个数字按钮拨通B组那边的电话。
“喂？你好？麻烦叫一下高小婉，让她过来江倩柔社——副社长大……领导，她的办公室，谢谢。”
“哦，哦……知道了。”
我啪嗒挂掉电话。
“噗……”
身边传来一阵窃笑声。我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站在一旁等待。
其实你完全可以笑出来的，毕竟这里是你的办公室。我是绝对不会到处乱传什么「副社长的形象崩坏了」等等之类的谣言的。
“我明明是让你通知，你不发消息给她，还拐弯抹角特地凑过来打电话？”
“我怕她忙暂时没去看手机信息，打电话到他们办公室会更好一点。如果她人在现场，可以直接过来。反之人不在，其他同事会帮忙喊她过来。对于社长大人的命令必须马上执行，哪怕再忙也要放下手头上的工作。”
我条理清晰，铿锵有力地做一番解释。
“哦～？”
Believe it or not.
即使是在等待的过程中，小领导也没有停止对话，好在这次比较普通，并且真正说回了跟这次任务有关的关键话题，虽然还是绕回去就是了。
“你想知道小婉她不满意的理由是什么吗？”
“愿闻其详。”
“她说你是在变相地增加他们的工作量。”
其实我清楚其中的原因。
原本小领导交代我的任务是「协助B组进行工作」核心点在于「协助」，而我不仅脱离这个定义擅自对一系列文件进行修改导致绝大多数资料都要围绕那几份新的文件展开重置工作，更是放下后边更为接近B组最核心的那部分文件不管，使得进度处于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即所谓的进退两难。
从效率上来讲，按我的思路跟给的方法走是相对他们之前的做法来说比较好的。但从另一个角度去看，等于让他们推倒先前的工作，并且在紧张焦急处理当下问题的前提下，还要着手准备新的工作。
小领导将这个「烫手山芋」甩给我的目的，大概不是为了及时处理问题，而是想看我会怎么做出选择。
如果那个时候我选择按照B组的方法，就得参与到他们的队伍行列中，理论上来说也能解决问题。两者的差别就在于是要「在原有的基础上修正错误并逐渐往最终可行的综合答案靠拢」还是「干脆直接推翻绝大部分关键节点里边的工作并重新建立一套新的辅助修正体系」。
本质上看都是耗费大量的时间、人力、物力去解决问题，只不过对象不同罢了。
而我没有遵循小领导原本要我投身B组协同工作的意思，转为遵循个人意志。这样做的原因，除了不想因为接触他们负责的关键核心工作内容致使后续可能会安排我正式加入B组以外，还有一个很小的理由：
高小婉相比较其他同事，被安排一起参与有领导在的工作里边的次数更多一些，而艾莉作为她关系好的朋友，两人同行的次数同样不少。
外向话痨的艾莉经常主动搭话，跟她聊天的时候开玩笑以及一定程度的调侃都在她可接受的范围之内，但是，问题就在于，我一度以为她们两人的可接受范围基本上一样，而实际并非如此。
因此，在某次参与辅助视察工作的过程中，我不小心在远离了高小婉的可接受范围外调侃她，还把她表示生气的回复当成她是在假装生气，没有及时道歉。
等我察觉到的时候已经相隔太多天了，并且还不止一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虽然屈指可数，却早已在无形中加大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们的对话也变得越来越少。仅有极少数工作上的必要短暂交流。
这在正常工作中显然是不妥的，因为失去对话，便很难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平常对话都有可能出现误解，何况还是「少交流」，又不是情侣或者其他亲密的关系，「猜到就让你呵呵呵」，况且，什么事都靠猜没办法维持关系的长久。
然而，最致命的是，我曾在不适合的时机送出了不合适的赔礼。
因为没有写明赠送的原因，只注明收货人。不仅是其他同事帮忙代拿给她，甚至是在其他人看到的情况下开封，增加了完全不必要的误会。到现在还有人在八卦议论这件事情。
收到的消息为是否写错收件人，我给的回答是没错。本想继续解释的，下一条信息为表明彼此之间的关系只是同事，且已有对象，希望注意之类的话。
尽管我的本意仅有普通的道歉，并无掺杂其余的东西。但那个时候，我觉得倒也不用思考回复什么内容了，毕竟再聊下去看起来都像在为自己辩解，同时是在自讨无趣，不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