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景框里,心爱包扎时垂落的发梢正扫过花见敞开的领口,而后者仰起的脖颈线条让她想起暗房里显影的相纸。
那些过度曝光的、失控的、无法公之于众的底片。
“需要冰袋吗?我去取……”她终于开口,声音却像隔着层毛玻璃。
花见佳苗闻声转头时,心爱突然倾身调整她歪掉的护膝,这个刻意的遮挡动作让深名后退半步撞上铁门。
当花见重新看向门口时,只看到深名仓皇逃离的背影,白色帆布鞋踩过积水的地面,溅起的水花里浮着半片樱花花瓣。
“专心。”心爱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将人拉近到能看清彼此瞳孔纹路的距离。
花见这才发现对方右手指节有新鲜擦伤,血迹在医用胶布下晕成淡粉色。
“明天训练的击球顺序……”
“那个待会儿再说吧,现在什么要紧不知道吗?!”
暮色悄然漫进室内时,花见佳苗摸着脸上微凸的樱花创可贴,突然注意到心爱转身时飘起的衣摆下,后腰处隐约露出青紫的淤痕。
那是三天前自己击飞的球砸中的位置。
有时候,她靠自己有些过于近了。
远处传来球棒击中轮胎的闷响,田中梦美仍在不知疲倦地挥棒。
花见佳苗转过头,撑着膝盖站起身,“训练还没结束,继续吧。”
“ε=(´ο`*)))唉,你……”
心爱劝不住她,只能看着她握紧缠着绷带的球棒走向击球区,夕阳将影子拉长到看台边缘。
“……”
另一头,离开的深名七海躲在更衣室帘幕后面,指尖反复摩挲着相机储存卡。
显示屏上的连拍照片循环展示。
第29张是花见飞扑时绷紧的小腿肌肉,第30张是心爱染血的指尖,第31张……
是她自己按下删除键时映在屏幕上的、比暮色更苍白的脸。
“明明是我先……”
-
更衣室的日光灯管发出细微嗡鸣,消毒水味混着橙花香气在空调冷气中浮动。花见佳苗咬着毛巾趴在长椅上,后颈渗出细密的汗珠。
“冈下肌群代偿率31%,比上周增加8个百分点。”
心爱将平板电脑转向她,荧光映得右肩淤青愈发刺眼,“真是的,努力过头了也不好哦。现在我得对你的训练计划进行调整了。”
“好吧。”躺卧的花见佳苗撇开头不去看她,“一会儿又要开始练习了,你看着我该到什么程度停下提醒我就好。”
金属球棒倒地的脆响惊飞窗外麻雀。
花见抓过运动服想遮掩,却被冰凉的指尖按住腕骨。
心爱沾着药油的掌心贴上她发烫的肩胛,熟悉的旋律突然在耳边流淌。
正是去年甲子园决赛时全场高唱的应援曲,自己在那时还是作为替补在场。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调子?”花见猛地撑起身,绷带边缘渗出新鲜血迹。
飘动的窗帘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远处传来球棒击打球的闷响。
心爱指腹加重力道按过斜方肌的结节,垂落的发丝扫过对方绷紧的脊梁:“校史馆的影像资料里有完整录像带呢。”
此乃谎言,其实这是眼前的佳苗“曾经”教给她的。
她哼唱的尾音带着微妙变调,像是将某个名字替换成了气音。
花见佳苗的眼神忽然变得充满怀念的味道。
虽说她想要成为“棒球明星”的愿望在很久之前就存乎心中,但真正涌起浪潮,还是因为去年球赛现场所听到的欢呼与呐喊。
她想要成为众人眼中闪耀的存在,被所有人看中、期待……
所以,为了这个梦想,她一定要踩上那片草皮!
叮。
消毒柜的金属门忽然震颤着合拢,心爱与花见佳苗都没有在意这个声音。
深名七海屏住呼吸蜷缩在柜边的夹角。
透过缝隙能看到花见逐渐放松的后颈曲线,以及心爱被汗水浸透的衬衫下摆。
那里别着枚樱花形状的金属徽章,与创可贴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痛就喊出来。”心爱的声音混着药油揉搓的黏腻声响,“深名同学在的话,说不定会给你准备草莓牛奶哦?”
花见将脸埋进臂弯,喉间溢出的闷哼被空调风声搅碎。
当带着薄茧的拇指按进肩井穴时,她突然抓住理疗床边缘的皮革。
“为什么要提到她?”
储物柜后的白色帆布鞋猛地后撤,深名的后脑勺撞在铁皮柜上发出闷响。
取景器里那些刻意捕捉的仰拍角度、精心设计的构图画面,此刻都化作玻璃碎片扎进掌心。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惊觉指甲已在手心掐出月牙状血痕。
“为了社团和你,深名同学也很辛苦呢,你可真是……”心爱旋紧药油瓶盖,打开置物格子,金属与玻璃碰撞声惊醒了屋檐下的白鸽。
她忽然俯身,锁骨链坠垂落到对方汗湿的背肌上,“要奖励我多按摩五分钟吗?”
“不用啦,你手也很累吧?”
暮色透过磨砂玻璃漫进来,将两人的剪影融成暖橙色琥珀。
深名颤抖着按下连拍键,快门声淹没在突然响起的下课铃里。3
取景框中的心爱正用绷带缠绕花见小臂,唇瓣开合的弧度像在重复某个名字,而花见别过脸的瞬间,耳尖绯色比她相机背带的红色更灼目。
“创可贴,嗯…”心爱撕开樱花图案的包装,“明天开始改用筋膜刀,深名同学如果来送运动饮料的话……”她突然提高音量,“记得带常温的哦。”
储物柜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深名落荒而逃时撞翻了门边的球棒架。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长到击球区,那里散落着心爱今早留下的击球角度分析图。
花见盯着锁骨处新换的樱花创可贴,更衣室的灯光突然在眼前晕开光斑。
心爱扶住她摇晃的肩膀,手前伸到她的胸口,薄荷气息混着药油味漫过鼻尖,“你每次说谎的时候,心率都会超过140呢。”
远处传来棒球部晚训的哨声,那位名叫田中梦美的社团成员挥棒的破空声格外凌厉。
“哼~哼~~”
“应援曲第二节的转调部分。”她攥住即将抽离的手腕,“原版录像里根本没有那个唱法。”
心爱腕间的脉搏突然剧烈跳动,眼睛不自觉看向他处。
晚风卷着樱花花瓣扑进窗户,将她的沉默吹散在球棒与护具碰撞的声响里。
消毒柜的电子屏跳出19:00整的蓝光,照亮理疗床上交叠的校服外套。
“我先走啦。”解释不清的心爱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