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里带着一种柔软的、确定的情绪,不再是平时的温柔,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共鸣。
心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然后被温暖的潮水淹没。她没有抬头,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脑袋在泉的肩膀上埋得更深了些。泉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承担着这份重量。
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照不宣的静谧在两人之间流淌。星光,夜风,远灯,还有彼此依偎的体温,构成了一幅此刻只属于她们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夜露渐重,空气也更凉了。
泉轻轻动了一下,低声说:“不早了,该回去了,明天还要上学。”
“嗯。”心爱直起身,有些不舍地离开了那个温暖的肩膀。
泉站起身,很自然地朝心爱伸出手。心爱愣了一下,看着那只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白皙修长的手,然后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泉的手心温暖而干燥,轻轻握住了她的。没有多余的言语,泉牵着她,开始往山坡下走。
下山的路比上山时显得轻松了许多。心爱任由泉牵着,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内心被一种巨大的雀跃感填满。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成功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虽然过程紧张,虽然利用了泉的温柔,但结果似乎比预想的还要好。泉的回应,那个牵手,无一不在表明,攻略的进度良好。青梅竹马的壁垒,似乎并非不可逾越。
然而,在雀跃的深处,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像夜风中的一丝寒意,依旧萦绕不散。
惠美那句“结果大概都一样”的低语,如同幽灵般悄然浮现。
但此刻,被泉牵着手的心爱,选择将这份不安暂时压下。
至少今夜,让她沉浸在这份虚假却又真实的温暖里吧。
清晨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格。
小鹿心爱走进教室时,下意识地先望向了那个靠窗的座位。恋野泉已经坐在那里,正低头整理着笔记,晨光为她垂落的发丝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似乎感应到视线,泉抬起头,目光与心爱心在空中相遇。
没有过多的言语,泉只是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往常更显柔软的笑意,随即又低下头去,仿佛一切如常。
但心爱捕捉到了那瞬间交汇时,泉眼中一闪而过的、与昨夜星光下相似的暖意。
这一天,某种微妙的变化确实在无声地蔓延。
课间休息的铃声刚响,学生们从短暂的课业专注中松懈下来,教室里的气氛变得活跃。心爱刚拿出母亲提前做好的便当盒,泉就已经拿着自己的便当,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心爱的桌旁。
“今天妈妈做了玉子烧,味道好像有点淡了。”泉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将自己便当盒里那块色泽金黄、看起来十分诱人的玉子烧夹起,稳稳地放到了心爱的饭盒盖子上,那里已经有心爱自己带的煎饺和西兰花。“小爱你口味重一点,尝尝这个合不合适?”
这个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已经演练过无数次。周围有几个同学投来好奇或善意的目光,心爱感到脸颊有些发热,小声道:“谢…谢谢。”她用筷子夹起那块玉子烧,咬了一小口,蛋香浓郁,口感松软,其实味道恰到好处。“很好吃啊,一点都不淡。”
“是吗?那就好。”泉微笑着,开始吃自己的午餐,仿佛刚才那个分享的举动再寻常不过。但心爱注意到,泉的耳根又泛起了那熟悉的淡粉色。这种心照不宣的亲密,像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将两人与周遭稍微隔开。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对这种变化视而不见。
白菊风花抱着她那个精致的双层便当盒,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走向心爱的座位。然而,当她看到并排坐在一起、共用午餐的心爱和泉时,脚步顿住了。她脸上原本期待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像蒙上了一层薄霜。那双好看的眼睛在心爱和泉之间迅速扫过,尤其是在泉便当盒里明显少了的玉子烧和心爱饭盖上的那块之间停留了一瞬。
风花什么也没说,只是抿紧了嘴唇,抱着便当盒猛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用力地将便当盒放在桌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砰”。她背对着心爱和泉的方向,一个人打开了便当,却迟迟没有动筷,只是用筷子一下下戳着里面的米饭。
“哎呀呀,今天的气压有点低呢。”一个平淡的声音在风花旁边响起。书记同学不知何时已经吃完了自己的简单午餐,正捧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目光透过镜片,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风花阴沉的侧脸和远处那对气氛融洽的青梅竹马。
“要你管。”风花没好气地低声回了一句,头也没抬。
“我可管不着。”书记同学推了推眼镜,笔尖在笔记本上轻轻点着,“只是观察到,某些稳定的三角关系似乎因为外力介入产生了明显的倾角。供给端出现转移,需求端表现出显著的焦躁和资源被剥夺感…很有趣的现象。”
风花终于转过头,瞪了书记一眼:“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谁焦躁了!谁被剥夺了!”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引得附近几个同学看了过来。
书记同学面对风花的怒气,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只是眼神里闪烁着观察家独有的、近乎冷酷的好奇光芒。“我在说便当啊。今天的炸虾看起来很好吃,可惜有人没心情享用。”她指了指风花饭盒里几乎没动的天妇罗炸虾。
风花气结,一把合上便当盒,发出更大的响声。“不吃了!”她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臂弯里,只留下一个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背影。
书记同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笔记本上刷刷地写着什么,嘴里无声地念叨:“反应强度,高。回避行为,确认。”
心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她想去和风花解释,但又不知从何说起。难道要说“我正在执行神明任务攻略泉所以暂时不能和你太亲近”吗?她只能心虚地收回目光,味同嚼蜡地吃着剩下的午餐。泉似乎也察觉到了那边的低气压,她看了看趴在桌上的风花,又看了看身边有些心神不宁的心爱,眼神微动,但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安静地吃完了自己的便当。
下午的课程显得有些漫长。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如同潮水般涌出教室。心爱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和泉一起离开,却在走廊里与一个身影擦肩而过。
是柳生紬。
她依旧穿着那身熨帖的校服,身姿挺拔,步伐沉稳。在与心爱交错而过的瞬间,柳生紬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并没有完全停下,而是侧过头,那双乌黑锐利的眼眸短暂地落在了心爱脸上。
那目光不像平时那样只是疏离的扫过,而是带着一种清晰的、审视的意味。仿佛要在心爱脸上找出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虽然只有一瞬,柳生紬便收回目光,继续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但那短暂的对视,却让心爱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好像内心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计划和秘密,都被那双冷静的眼睛看透了几分。她下意识地抓紧了书包带子。
“怎么了?”泉注意到心爱的迟疑,轻声问道。
“没什么…”心爱摇摇头,压下心头那丝异样,“好像…碰到柳生同学了。”
泉也望向柳生紬远去的背影,语气平和:“柳生同学一直都是那样,不太理会旁人的。走吧。”
两人并肩走在渐渐空旷下来的走廊里。夕阳将影子拉得长长的。经过一天“亲密互动”的洗礼,心爱最初的雀跃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她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泉,泉的侧脸在夕照中显得宁静而美好。
就在心爱以为这一天会平静结束时,泉却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但语气里夹杂着一丝难以忽略的在意:
“心爱和风花同学…最近关系还是那么好吗?”
心爱的心猛地一跳。来了。她意识到,泉并非对白天的暗流涌动毫无察觉。这句看似随意的问话,小心翼翼地掩盖着一丝不安,或者说…是初露苗头的占有欲。
心爱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泉。泉没有看她,目光望着走廊尽头窗外的天空,表情依旧温柔,但微微抿起的嘴角泄露了她并非真的毫不在意。
需要小心平衡。心爱深吸一口气,用尽量轻松的语气回答:“风花?嗯…还是老样子啊,喜欢看漫画,有点小性子。怎么了?”
泉这才将目光转回来,落在心爱脸上,微微一笑,那笑容似乎比刚才自然了些:“没什么,只是看她今天好像不太开心,有点担心。毕竟…小爱和她是很要好的朋友。”
“是朋友没错啦。”心爱强调着“朋友”这个词,同时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泉的手背,触之即离,“不过,有些心情,大概只有和泉在一起的时候,才会不一样吧。”
她没有明确说什么,但话语里的暗示和那个短暂却主动的触碰,似乎起到了作用。
泉的眼眸明显亮了一下,那丝若有若无的不安像被风吹散的薄雾,消散无踪。她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切而温暖。
“嗯。”泉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人继续向校门口走去。
心爱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危机暂时解除。她成功地安抚了泉,维持住了这刚刚建立的、脆弱的亲密关系。
但她也清楚地意识到,走在青梅竹马这条看似平坦的路上,需要面对的,远不止神明的任务和循环的宿命,还有身边人真实的情感与期待。这份“攻略”,比她想象中还要沉重。
而远处,白菊风花独自一人走出校门的背影,和柳生紬那意味深长的一瞥,都像无声的警示,提醒着她前路并非一帆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