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风花。”心爱的目光灼灼,仿佛要驱散她眼中所有的阴霾,“评审的标准,只是一群人的看法,不代表全部。他们看不到你笔下那个收集星光女孩的孤独和勇敢,感受不到你每一根线条里倾注的感情,那是他们的损失,不是你的失败!”
她的语气带着罕见的激动和……愤怒?为风花所受到的不公评判而感到的愤怒。
“你的画,有灵魂。”她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它打动过我,这就足够了。难道我……我们这些真正被你的画打动的人,我们的感受,还比不上那一张冷冰冰的名单吗?”
风花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心爱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近乎燃烧的坚信和维护,泪水依旧在流,但哭声渐渐止住了。那双粉紫色的眼眸中,破碎的绝望似乎被这激烈的言辞震住,开始一点点重新凝聚起微光。
心爱看着她渐渐平静下来的脸庞,语气也缓和下来,带着一种深沉的温柔:“还记得吗?你画那个女孩,只是因为她‘想要’收集星光。那么,你画画,也仅仅是因为你‘想要’画,对吗?因为不画出来,那些故事和人物就会在你心里呐喊,对吗?”
风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就不要停下来。”心爱握紧了她的肩膀,声音轻柔却充满力量,“不要因为一次跌倒,就否定自己走过的路,否定那些让你坚持到现在的‘想要’。你的星空很大,很广阔,绝不止这一个邮筒可以投递。”
她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风花脸颊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我会一直在这里,看着你,陪着你,收集属于你的、最闪耀的星光。”
这句话,像一句誓言,轻轻地回荡在空旷的教室里,也重重地敲在了风花的心上。
她看着心爱近在咫尺的、写满了真诚和坚定的脸庞,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和力度,心中那座因为失败而摇摇欲坠的冰山,仿佛被一股温暖而强大的洋流彻底冲垮、融化。
所有的委屈、不甘、自我怀疑,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回抱住了心爱,将脸更深地埋进她的颈窝。这是一个无声的、却比任何语言都更加清晰的回应——依赖,信任,以及……某种更深层次情感的萌芽。
窗外的阴云不知何时散开了一角,一缕金色的夕阳透过玻璃窗,恰好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为她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心爱感受着怀中少女逐渐平复的呼吸和那份全然的信赖,心中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而甜蜜的情感。她知道,比赛的失败是痛苦的,但她们共同跨越了这场危机。她们之间的关系,在这场泪水的洗礼中,仿佛被打磨掉了一层最后的隔膜,变得更加坚韧,更加……亲密无间。
攻略的进度条或许在无声中向前跃进了一大步,但此刻,心爱心中所想的,早已不再是那个虚无缥缈的“任务”。
她只想就这样,抱着这个看似骄傲、实则脆弱又无比坚韧的少女,直到她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星光。
而属于她小鹿心爱的星光,似乎也在这相拥的温暖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明亮起来。
比赛失败的阴霾,如同暴雨过后的积水,并未立刻消退,依旧在低洼处反射着灰暗的天光。白菊风花变得比之前更加沉默,那种沉默并非赌气或冷漠,而是一种仿佛被抽空了力气的、带着钝痛的疲惫。她依旧按时上学,依旧去美术室,但常常只是对着空白的画纸发呆,或者一遍遍无意识地擦拭着已经干净无比的画具。
心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充满了怜惜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她知道,空洞的安慰毫无意义,风花需要的是时间,以及一种无声的、坚定的支持,证明她的价值并不依附于任何外界的评判。
她不再刻意拉着风花去散心或尝试新事物,而是将陪伴的方式调整得更加细腻和…生活化。
她会在风花对着便当毫无食欲时,默默将自己便当里她喜欢的菜式换过去;会在察觉到风花手指因为长时间握笔而僵硬时,递上一瓶温热的饮料让她暖手;会在放学时,不问缘由,只是自然地接过她手中沉重的画具袋,并肩走在回程的路上。
这些细微的举动,像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渗透着风花冰封的心湖。她没有拒绝,也没有道谢,只是偶尔,在心爱没有留意的时候,会用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依赖、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恋的目光,偷偷注视心爱的侧脸。
转折发生在一个周五的傍晚。心爱因为值日,离开教室时比平时晚了些。她走到校门口,却发现风花还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人,又似乎只是漫无目的地停留。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单薄的身影在喧嚣散尽后的校园门口,显得格外孤寂。
“风花?在等人吗?”心爱走上前问道。
风花像是被惊醒般,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转过头,看到是心爱,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低下头,玩弄着背包带子,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含糊道:“……没有。”
“那……一起回去?”心爱自然地发出邀请。
风花沉默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当心爱迈开步子时,她默默地跟了上来。
两人并肩走在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街道上,一路无话。气氛并不尴尬,反而有一种奇怪的、令人安心的静谧。直到走到那个熟悉的、通往风花家方向的岔路口,风花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心爱疑惑地看向她。
风花低着头,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双手紧紧攥着背包带,指节泛白。她的嘴唇翕动了许久,仿佛在进行一场极其艰难的内部斗争。终于,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抬起头,目光飞快地扫过心爱的脸,又迅速垂下,声音细弱游丝,却清晰地传入心爱耳中:
“……要……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心爱愣住了,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去风花家?这在以往是绝对不可想象的。风花将她那个充满私人领域意味的家,尤其是她的工作室,守护得如同龙类的宝藏,从不轻易示人。
看着心爱惊讶的表情,风花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透,她像是后悔了般,猛地转过身,语速飞快地找补:“不、不想去就算了!我只是……只是随口……”
“我想去。”心爱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温和而坚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我很想去看看。”
风花僵住了背影,过了好几秒,才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怕心爱反悔似的,快步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只是那步伐,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
风花的家是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西式独栋住宅,带着一个打理得不算精致、但绿意盎然的小庭院。推开略显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旧书、颜料和淡淡熏香的特殊气息扑面而来。室内光线偏暗,装修风格带着一种复古的典雅,与风花平时在学校展现出的那种略带哥特式的精致有所不同,更显沉静。
“我……我房间在楼上。”风花的声音依旧很低,带着明显的紧张。她脱下鞋子,甚至细心地为心爱拿出一双干净的拖鞋,然后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领着心爱上楼。
推开二楼一扇房门,心爱仿佛踏入了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异度空间。
这不仅仅是一个卧室,更像是一个小型的私人图书馆兼画室。四面墙壁几乎都被顶天立地的书架占据,上面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各种漫画、画集、艺术理论书籍,还有许多心爱叫不出名字的、装帧奇特的海外出版物。靠窗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木质画桌,上面散落着各种画笔、颜料、数位板和成沓的草稿纸。房间的另一角则摆着一台看起来相当专业的扫描仪和打印机。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纸张、油墨和松节油的味道。
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的墙壁上,除了书架的空隙,几乎贴满了各种画作——有完成度极高的彩色插画,有潦草却充满灵气的速写,有精细的人物设定图,还有许多看起来像是不同故事的分镜草稿。这些画作的风格跨度极大,从唯美细腻的少女风,到冷峻硬核的科幻设定,再到充满诡异想象力的奇幻题材,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
心爱站在门口,一时间有些失语。她虽然知道风花才华横溢,但亲眼看到这个如同宝库般的私人领域,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惊人创作量和多元的探索方向,还是被深深震撼了。这哪里是一个普通高中生的房间,这分明是一个职业创作者的工作室!
风花局促地站在房间中央,双手不安地交握着,脸颊绯红,像个被突然闯入秘密基地的孩子。“……很乱……抱歉……”
“不,一点也不乱。”心爱由衷地赞叹,目光贪婪地扫过墙壁上的每一幅画,“这里……太棒了,风花。像一个小小的……幻想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