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在心爱锐利的目光下，最终还是颓然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攥住了衣角。
“……对不起。”她小声说，声音带着哽咽。
“我不想听对不起。”心爱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缓缓下沉，“我想知道真相。风花，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彼此信任吗？”
风花抬起头，眼中已经盈满了泪水，充满了愧疚和慌乱：“我……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那天……就是祭典之后第二天，柳生学姐她……她来找过我。”
心爱的心猛地一缩：“她找你做什么？”
“她……她问我，是不是真的……选择了你。”风花的眼泪掉了下来，“她说……她说她不明白，她明明比我更早认识你，明明……也很在意你，为什么……”
“她在意的是你，风花。”心爱冷静地纠正，虽然心中怒火翻腾。柳生紬果然对风花表白了。
风花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更加苍白：“她……她是那么说的。她说……她喜欢我。从很久以前就……但是我拒绝了她。我很明确地告诉她，我喜欢的是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然后呢？”心爱追问，“那把伞是怎么回事？”
“那天……那天也下了点小雨。”风花回忆着，声音颤抖，“她离开的时候，状态很不好，摇摇晃晃的，伞都拿不稳。我……我有点担心，就跟了出去。然后看到她……她在路口差点被一辆自行车撞到，伞也掉在了地上。我跑过去扶她，她把伞塞给我，说……‘就当是最后的纪念’，然后就跑掉了……”
风花泣不成声：“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把伞，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怕你知道了会生气，会误会……我……我真的和她什么都没有！我心里只有你，心爱！”
看着风花哭得如此伤心，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坦白，心爱心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有对风花隐瞒的不满，有对柳生紬执着的恼怒，但更多的，是对风花此刻惶恐无助的心疼。
她伸出手，将哭泣的风花拥入怀中。
“我相信你。”心爱轻声说，抚摸着她的后背，“我相信你对我的感情。但是风花，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好吗？我们一起面对。”
风花在她怀里用力点头，哽咽着说：“对不起……我再也不会瞒着你了……对不起……”
虽然误会暂时解开了，但心爱知道，事情远未结束。柳生紬的执念，像一颗埋藏在地下的炸弹，而风花的这次隐瞒，也在她们原本完美的恋情中，留下了一道细微的、需要时间抚平的裂痕。
柳生紬向风花告白并被拒的消息，不知怎的，竟然在清川女高的小范围内悄然流传开来。虽然版本各异，细节模糊，但“剑道部的柳生主将告白失败”这个核心事实，足以引起一阵窃窃私语。
柳生紬本就以冷峻难以接近著称，此事一出，她周身的气场更是生人勿近。剑道部的训练愈发严苛，甚至有低年级部员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退出。她像是将自己封闭在了一个由冰冷剑气和沉默构筑的堡垒里。
心爱和风花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这股流言蜚语的波及。她们走在校园里，总能感觉到一些若有若无的、带着探究和议论的目光。风花对此感到十分困扰和自责，她觉得是因为自己的拒绝，才让柳生紬陷入如此境地。
“这不是你的错，风花。”心爱安慰她，“感情无法勉强，你只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
话虽如此，但看着风花日渐消沉和焦虑的模样，心爱的心也揪紧了。她担心风花承受不住这种压力，更担心柳生紬在极端情绪下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这天，心爱终于在学校的天台上找到了独自一人、望着远处发呆的鸦取惠美。她依旧是那副纯白巫女的装扮，翅膀收敛在身后，仿佛与周遭的现实格格不入。
“惠美！”心爱走到她身边，语气带着急切，“柳生紬那边……会不会出事？我担心她……”
鸦取惠美转过头，灰色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洞悉一切：“执念过深，易入歧途。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可是风花她很痛苦！”心爱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这难道也是神明希望看到的吗？所谓的‘收取祭品’，就是要建立在这样的痛苦之上？”
惠美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残酷的天真：“小心爱，你忘了吗？是她们先对神明大人不敬哦。而且，痛苦……也是恋情的一部分呢，越是深刻的恋情，带来的痛苦往往也越强烈，不是吗？这对于神明大人来说，或许是……更美味的祭品？”
心爱感到一阵寒意。她看着惠美那张纯真无邪的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所谓的神明和其使者，与人类的情感并不共通，她们遵循的是一套冰冷而古老的规则。
“难道就没有办法阻止吗？”心爱不甘心地问。
惠美眨了眨眼，翅膀轻轻扇动了一下：“规则之内，各凭本事。小心爱，你只要专注于你的攻略就好。至于其他的……‘意外’，那也是循环的一部分哦。”
“意外”两个字，让心爱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了之前周目那些莫名其妙的死亡结局。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风花打来的。
“心爱！”风花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恐慌，“不好了！柳生学姐她……她提交了退部申请，而且……而且有人说看到她往旧校舍那边去了，那边……那边最近在施工，很危险！我……我有点担心……”
旧校舍！心爱的脑海中瞬间警铃大作。在那个关于车祸死亡的周目记忆碎片里，似乎就有旧校舍附近的场景！
“你在哪里？别动，我马上过来！”心爱对着手机大喊，也顾不上旁边的惠美，转身就往楼梯口冲去。
鸦取惠美看着心爱匆忙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看吧，‘规则’的反击，开始了。小心爱，这次……你还能保护好你的‘星光’吗？”
心爱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旧校舍。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柳生紬去了旧校舍？风花说那边在施工，很危险……这和她记忆碎片中的场景何其相似！
她绝不能让悲剧重演！绝不能让风花受到伤害，也……不能让柳生紬因为一时的冲动而铸成大错！
旧校舍位于清川女高校园的角落，是一栋有些年头的西式建筑，据说即将被拆除改建。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堆放了一些建筑材料。
心爱赶到时，正好看到风花焦急地站在警戒线外，向着旧校舍的方向张望。
“风花！”心爱跑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别动吗？”
“我……我担心柳生学姐，也担心你……”风花的脸色苍白，手指冰凉，“我看到她进去了，里面好像有说话声……然后……然后就听到好像有东西掉下来的声音……”
心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了一眼阴森破旧的校舍，咬了咬牙：“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不要！里面危险！”风花死死拉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恐惧。
“放心，我很快出来！”心爱挣脱她的手，灵活地钻过了警戒线，朝着旧校舍的门口跑去。
旧校舍内部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心爱小心翼翼地走在空旷的走廊上，脚下是碎裂的瓷砖和散落的杂物。
“柳生同学？柳生紬？”她大声呼喊着，声音在空旷的建筑内回荡。
没有回应。
她顺着楼梯往上走，根据风花说的“说话声”和“东西掉落的声音”，判断柳生紬可能在高处。
就在她走到三楼楼梯转角时，听到了上面传来压抑的、带着怒气的说话声。是柳生紬！
“……为什么……到底我哪里不如她……”柳生紬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鼻音，似乎是在哭泣？“我明明……比她更早……明明那么努力……”
心爱放轻脚步，悄悄靠近声音来源的方向——那是三楼尽头一个废弃的教室。
教室的门虚掩着。心爱从门缝中看去，只见柳生紬背对着门口，站在窗边。她不再是那身整齐的校服，而是穿着剑道服，头发也有些凌乱。她的脚边，散落着一些被撕碎的画纸——心爱认出，那似乎是风花之前丢弃的、不满意的“心象宇宙”草稿！
柳生紬竟然收集了这些！
“她有什么好……不过是个只会画画的……阴沉的家伙……”柳生紬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扭曲的嫉妒，“凭什么……凭什么得到一切……”
心爱的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但更多的是警惕。柳生紬的精神状态显然极不稳定。
就在这时，柳生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
她的眼睛红肿，脸上还带着泪痕，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和冰冷，直直地射向门口的心爱。
“是你。”柳生紬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
“我不是来看笑话的。”心爱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柳生同学，这里很危险，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危险？”柳生紬嗤笑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疯狂，“有什么比现在更危险？我的心……已经快要死掉了！”
她向心爱逼近一步，手中不知何时，紧紧握住了一把竹刀——那是剑道练习用的，但在此刻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柳生紬喃喃自语，眼神逐渐失去焦距，“风花她……会不会看到我？”
心爱的心跳几乎停止。她看着状若疯狂的柳生紬，以及她手中紧握的竹刀，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被裁纸刀刺中腹部的周目记忆！
历史……难道要重演了吗？
“柳生同学，你冷静一点！”心爱一边缓缓后退，一边试图安抚她，“感情是不能强求的！伤害别人或者伤害自己，都不能解决问题！”
“闭嘴！”柳生紬厉声打断她，举起竹刀，指向心爱，“你懂什么？！你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东西！你凭什么？！”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传来一声惊呼：
“柳生学姐！不要！”
是风花！她终究还是不放心，跟了进来！
柳生紬听到风花的声音，身体猛地一震，转过头看向门口。
就在她分神的这一瞬间，心爱看到柳生紬身后那扇破损的窗户，因为年久失修，窗框突然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断裂声！紧接着，一大块松动的木质窗框，带着碎裂的玻璃，朝着柳生紬的头顶直直地砸落下来！
“小心！”心爱几乎是本能地惊呼出声，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她猛地向前扑去，想要推开柳生紬！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站在门口的风花，在看到窗框砸落的瞬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用尽全身力气，将背对着窗户、尚未反应过来的柳生紬，狠狠地推向了旁边！
“轰隆——哗啦——！”
沉重的窗框和碎裂的玻璃，擦着被推开的柳生紬的身体，重重地砸落在了风花刚才站立的位置……或者说，是风花将柳生紬推开后，自己却未能完全躲开的位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心爱保持着前扑的姿势，瞳孔剧烈收缩，眼睁睁地看着那纷飞的木屑和玻璃碎片，如同慢镜头般，笼罩了那个穿着淡粉色衣裙的、纤细的身影。
柳生紬被推得踉跄几步，摔倒在地，愕然回头。
风花静静地站在那里，额角有一缕鲜红的血迹，缓缓滑落。她看着心爱，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未散的惊恐，以及……某种解脱般的平静。然后，她的身体晃了晃，软软地向下倒去。
“风花——！！！”
心爱发出了凄厉的、绝望的呼喊，冲了过去。
旧校舍昏暗的教室里，只剩下破碎的窗框、散落的画稿碎片，以及心爱抱着昏迷不醒的风花，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柳生紬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手中的竹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尘埃里，脸上血色尽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