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

作者:终极派大星 更新时间:2025/9/19 23:07:33 字数:3054

不知不觉间,陈墨和白玉陪着爷爷在病房里玩闹了足足四个多小时。从晚霞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斜长的光斑,到天色渐暗。

“21:00”,医院规定的熄灯时间到了。

护士轻手轻脚地推开病房门,脚步放得极轻。“大爷,熄灯时间到啦,您今天跟孩子们玩闹得够开心,也该歇着养精神了,让他俩也早点回去睡吧。”

爷爷攥着两人的手还没松开,指腹摩挲着他们的手背,眼神里满是不舍。陈墨能感觉到爷爷掌心的温度,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温热,却也有些干燥粗糙。白玉则顺势帮爷爷掖了掖被角,指尖碰着被单上洗得发白的条纹,轻声说:“爷爷,我们明天再来陪您,今天您先好好睡。”

陈墨跟着点头,补充了句“有事就按铃找护士”。

两个人这才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病房。

走过医院大厅,自动门缓慢打开,晚风瞬间涌了进来,带着夏末特有的寒意。

他们站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彼此隔着半步的距离。陈墨看着不远处路口的红绿灯交替闪烁,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开口告别,总不能就这么沉默着分开。他刚要转过身,想说“那我往这边走了,你到家记得说一声”,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白玉也同时转了过来——两人猝不及防地面对面站着,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眼里的自己。

空气瞬间凝固了。

陈墨的目光落在白玉的脸上,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他的嘴唇有点干,头发也因为忙碌有些凌乱,几缕碎发贴在额前。

而白玉则盯着陈墨微微泛红的耳尖,他似乎总是这样,一紧张耳朵就会发烫,此刻路灯的光刚好照在他脸上,能看到他喉结轻轻动了动,像是在酝酿什么话。

远处偶尔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很快被夜色吞没,只剩下路灯“嗡嗡”的电流声,和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他们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谁都没先打破沉默,尴尬像一层薄纱,轻轻罩在两人之间,连风都好像停了下来。

“那个,白玉有空聊一聊嘛?”终于,陈墨率先败下阵来,耳尖红得更明显了,他甚至不敢直视白玉的眼睛,视线飘向白玉身后的路障,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局促。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觉得不能就这么尴尬地告别,总要有个理由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是安静坐着也好。

白玉其实早就困得不行了。现在脑袋昏沉沉的,像灌了铅,眼皮重得随时能合上。但看着陈墨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很少这样主动找话题,大概是真的有话想说。于是他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掩饰不住的疲惫:“嗯,好啊。”

两人顺着医院门口的小路,往旁边的公园走。这条路不长,也就百十米,可他们走得很慢,脚步拖沓,像是在刻意拖延时间。路边的灌木丛里,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打破短暂的安静,又很快恢复沉寂。

公园里比想象中更安静,只有零零散散几个慢跑的路人。还有一对老夫妻牵着狗慢慢走着。

他们找了张长椅坐下,两人分别坐在长椅的两端,中间空着能再坐一个人的距离。陈墨双手放在腿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子的布料。

他其实从出医院就开始在心里措词了:想问问白玉平时的生活的情况,想说说自己的担心,想提醒白玉别太累,可这些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总觉得说出来太刻意,怕显得矫情,也怕戳到白玉紧绷的神经。

白玉则微微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试图缓解浓重的困意。风穿过公园的树林,带来树叶“沙沙”的声响,吹得他额前的碎发轻轻晃动,扫过脸颊,有点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公园里的人越来越少,虫鸣声渐渐清晰起来,周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白玉的困意越来越浓,脑袋开始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好几次差点栽倒在椅背上。他猛地惊醒,揉了揉眼睛,意识到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再不走,他可能真的要在长椅上睡着了。

于是他侧过头,看向陈墨,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含糊,还有点沙哑:“陈墨,你想说什么?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还得早起过来。”

白玉的语气很轻,没有催促,只是单纯地表达自己的疲惫,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又有点无奈。

陈墨被他这么一问,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之前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话,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问打乱了,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想好的关心、担忧、叮嘱,此刻全变成了混乱的碎片。他看着白玉疲惫的眼神,看着他因为困意微微泛红的眼角,心里一急,竟脱口而出一句:“我想和你看看月亮。”

话刚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这是什么烂理由?他慌忙抬头看向天空,试图找个台阶下,可天上全是厚厚的云层,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头顶,别说月亮,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漆漆。

白玉也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了看天,又低下头,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无奈又有点好笑的表情。

“嗯。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白玉轻声说着,撑着长椅的扶手慢慢站起身

“好了,真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太晚了也不安全。”

说完,白玉转身就要走,脚步有些拖沓,却还是刻意挺直了背,不想让陈墨看到自己的疲惫。

“等等!”陈墨看着白玉转身的背影,心里猛地一紧,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再也顾不上尴尬和犹豫,伸手就抓住了白玉的手腕,陈墨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白玉,”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因为紧张而有点发颤,却还是强迫自己把憋了好几天的话说出来,“我知道爷爷的医药费把你压得喘不过气,我都看在眼里——你现在整个人都瘦了,眼底的青黑就没消过。但你也要为自己的身体想想啊,这样硬扛下去会垮的,有困难说出来,我会帮你的,真的,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这些话他在心里憋了太久,从爷爷住院那天起,他就看着白玉跑前跑后,明明自己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却硬是撑着一副坚强的样子。

陈墨早就想这么说了,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直到此刻,看着白玉要走的背影,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本来这只是一句发自内心的、朋友间的普通安慰,可白玉长久积压的情绪,早就到了崩溃的临界点。工作的疲惫、凑不齐医药费的焦虑、害怕爷爷病情恶化的恐慌、独自面对这一切的无助,再加上连续几天休息不足导致的头晕恶心,所有的情绪像被戳破的气球,在听到陈墨这句话的瞬间,彻底爆发了。

“我靠自己就行,不需要你多管!”白玉猛地转过身,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甚至带着点歇斯底里的尖锐。他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红血丝,像干涸的河床裂开的纹路,里面蓄满了委屈和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白玉用力甩着手,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指关节捏得发红,疯狂地想要抽出被陈墨抓着的手,“我能搞定医药费,能照顾好爷爷,不用你可怜我,也不用你帮忙!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都做不好!”

白玉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压抑许久的哭腔,引得不远处还没走的老夫妻看了过来,连他们牵着的狗都停下脚步,对着这边轻轻“汪”了一声。可她顾不上这些了,所有的情绪都倾泻而出,像是要把这几天的委屈和疲惫全吼出来。

陈墨被这突如其来的失控吓了一跳,手不自觉地松了一下,却又很快抓紧了。他看着白玉通红的眼睛,看着他紧绷到发抖的肩膀,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嘴唇,心里像被无数根细针同时扎着,又酸又疼,堵得喘不过气。他知道白玉不是真的想吼自己,只是太累了,太无助了,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松开手,反而往前迈了一步,稍微用力,将白玉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陈墨双臂紧紧地抱着白玉,力度不大,却足够给白玉支撑,手掌轻轻拍着白玉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动作温柔又小心。陈墨能感觉到白玉身体的僵硬,能感觉到他的抗拒。

“没事,没事,”陈墨的声音放得又轻又柔。

“我一直在。我不是要多管闲事,也不是可怜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我们可以一起扛。”

陈墨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开始小声啜泣,眼泪透过他的外套,渗到他的皮肤上,带着温热的湿意。

这一刻,没有尴尬的沉默,没有无措的局促,只有一个拥抱,一句“我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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