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凉意的秋风,从窗外飘进来的,让人心里莫名发沉。刘爷爷半倚在病床上,背后垫着两个厚实的棉枕,却依旧无法抵消身体里四处蔓延的酸痛。他的脸色是久病后的苍白色,颧骨微微凸起,原本有神的眼睛此刻陷在眼窝里,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每一次眨眼都显得格外费力,唯有看向白玉的那一瞬间,眼神里会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像蒙尘的老灯,轻轻亮了一下。
“小玉,你最近发生了什么吗?”刘爷爷的声音很轻,带着久病后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干涸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尾音还微微发颤,透着掩不住的虚弱。他枯瘦的手搭在被子上,指节因为长期输液而泛着青紫色,轻轻动了动,似乎想抬起,却又没了力气,只能重新落下,静静贴着盖在身上的薄被。
白玉的心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瞬间漏了一拍。她本来就有些心虚,方才进门时,刘爷爷看她的眼神就带着点探究,让她那点藏在心里的小秘密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
“没,没有啊,还是老样子。”白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结结巴巴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她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
好在现在的天气已经彻底降温了,昨夜还下了一场小雨,今早出门时风凉得很,她特意套了一件宽大的灰色卫衣,领口拉得略高,袖子也长,恰好能把她刻意遮掩的身躯藏得严严实实,不至于让刘爷爷看出端倪。
刘爷爷听着她的回答,沉默了几秒,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却没有点破。他只是缓缓摇了摇头,枯瘦的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重新闭上眼睛,眉头轻轻蹙着,显然又被身体里的疼痛感缠上了。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变得凝滞起来,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的“滴滴”声,规律而单调地敲打着耳膜,更显得周遭安静得有些尴尬。
这阵子刘爷爷的状态越来越差,现在大多数时候都在昏睡,就算醒着,也总是一副昏昏沉沉、提不起劲的样子,连说话的次数都少得可怜,只有熟人在病房的时候刘爷爷才稍微会提起一点精神。
这种变化让白玉心里慌得厉害,恐惧感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总忍不住胡思乱想,是不是爷爷的身体已经出现了更严重的问题?是不是医生有什么情况瞒着她?每次一想到这些,她就浑身发冷。所以这段时间,白玉几乎把白天所有能挤出来的时间都用来陪伴刘爷爷了。她会坐在病床边的小凳子上,和爷爷聊着曾经二人之间的生活;会拿着手机,放一些节奏舒缓的老歌曲,轻声跟着哼唱,希望能让他稍微舒服一点;哪怕爷爷睡着了,她也会坐在旁边,轻轻帮他掖掖被角,目光一刻不离地守着,生怕自己一转身,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而到了晚上,等病房里的灯光调暗,刘爷爷彻底睡熟之后,白玉便会换上轻便的外套,骑着她那辆半旧的电动车,一头扎进城市的夜色里。晚上的外卖订单补贴高,她想多赚点钱,想尽快凑够后续治疗的费用。常常要跑到后半夜,直到眼皮沉重得再也睁不开,电动车的电量也快要耗尽,她才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胡乱洗一把脸,倒头就睡,第二天一早又准时出现在病房里。这样连轴转的日子让她身心俱疲,眼下也熬出了黑眼圈,只是被宽大连帽衫的帽子遮了大半,没被人注意到。
就在病房里的气氛越发尴尬,白玉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卫衣袖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的时候,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两道熟悉的声音一前一后地传了进来,瞬间打破了这份凝滞。
“刘爷爷,我们来看你啦!”赵莹的声音清脆明亮,带着满满的活力,一进门就驱散了不少病房里的沉闷。她穿着一件亮橙色的外套,像一束移动的阳光,快步走到病床边,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眼神里满是关切。
跟在她身后的陈墨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保温饭盒,步伐轻快,脸上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一进门就扬了扬手里的饭盒,语气带着几分俏皮:“刘爷爷,吃饭咯!快猜猜今天我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刘爷爷原本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看到赵莹和陈墨,眼底的疲惫似乎淡了几分,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故意板起脸,洋装生气地说道:“你这臭小子,把老头子我当小孩子哄啊!”
陈墨毫不在意,反而凑得更近了些,把饭盒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双手撑在床沿,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点撒娇似的调侃:“哎呀,刘爷爷,您就猜一猜嘛!猜对了我就给您表演个小节目,怎么样?”
白玉站在病房角落,静静地看着陈墨和刘爷爷之间的互动,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羡慕。陈墨总是这样,性格开朗,能说会道,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轻松地调动气氛,几句话就能让刘爷爷露出笑容。而自己呢?嘴笨,不善言辞,面对刘爷爷的时候,除了问一句“爷爷你好点了吗”“爷爷要不要喝水”,就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总是太过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说错话惹刘爷爷不高兴,生怕自己的举动会影响到爷爷休息,就连走路都特意放轻脚步,说话也不敢太大声,久而久之,就只能像个安静的影子一样陪在旁边。有时候看着陈墨和刘爷爷打打闹闹,她会忍不住想,要是自己也能像陈墨那样洒脱大方,该多好啊,那样爷爷是不是就能更开心一点?
赵莹一进病房,目光就不自觉地落在了白玉身上。她和白玉彼此之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白玉一点点细微的不对劲,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刚才进门的时候,她就觉得白玉有些反常——以前白玉看到她和陈墨来,总会笑着迎上来,主动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可今天却只是站在角落里,低着头,神色有些躲闪,连眼神都不敢和他们对视。而且她穿着那件宽大的卫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肩膀微微缩着,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拘谨,和平时干练利落的样子判若两人。
赵莹心里暗自纳闷,趁着刘爷爷和陈墨正忙着打嘴炮、猜饭盒里的菜色,气氛正热络的时候,她悄悄给白玉使了个眼色,挑了挑眉,又朝着病房门外努了努嘴,示意她跟着自己出来。
白玉看到赵莹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想拒绝——她现在心虚得很,最怕被人追问。可赵莹的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让她无法抗拒。白玉犹豫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病床上正和陈墨聊得兴起的刘爷爷,见他没注意这边,才轻轻点了点头,蹑手蹑脚地跟在赵莹身后,轻轻拉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病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里面的欢声笑语,走廊里的安静瞬间包裹了两人。走廊里的灯光是柔和的暖黄色,却依旧驱散不了深秋的凉意,墙壁上挂着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赵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朝着楼梯间的方向走去,脚步不快,却带着一种笃定的气场。白玉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揣了颗定时炸弹,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每走一步都觉得心里更慌一分。
赵莹一走进楼梯间,就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围着白玉慢慢地走了一圈又一圈,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响,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白玉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双手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将自己缩得更紧了些,恨不得把自己完全藏进宽大的卫衣里,避开赵莹探究的目光。
“你到底在搞什么?”赵莹终于停下了脚步,站在白玉面前,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子,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从她慌乱躲闪的眼睛,到她紧握的双手,再到她身上那件明显不合时宜的宽大卫衣,每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白玉的心跳得更快了,脸颊微微发烫,不敢去看赵莹的眼睛,只能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子,声音细若蚊蚋:“没,没什么啊……就是有点冷,穿得厚了点。”
“没什么?”赵莹挑了挑眉,显然不相信她的鬼话。她往前逼近一步,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抬起,缓缓放在了白玉的胸口位置。隔着卫衣布料。
赵莹能清晰地感觉到手中传来柔软的触感,以及胸腔里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连带着她的指尖都能感受到那急促的搏动。
赵莹的指尖微微用力,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认真:“白玉,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别想瞒着我。”
(最近心里烦得很 随便写写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