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时，陈墨正扶着肖惠的胳膊站在病床边。两人都没说话，空气里只剩压抑的沉默，冷得像浸在冰水里——爷爷的呼吸早已停止，那具熟悉的躯体失去了所有生气，连带着病房里的每一寸角落，都透着让人窒息的死寂。听到动静，陈墨猛地回头，喉咙里堵着的质问“你去哪了”刚要冲出来，却在看清门口景象的刹那，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只剩下满心的错愕与心疼。
白玉坐在轮椅上，右腿裹着厚厚的石膏，从膝盖一直缠到脚踝，被固定得严严实实，连轻微的挪动都显得艰难。她的额头上贴着一大块无菌纱布，边缘还隐约渗着淡淡的红，几缕原本柔顺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衬得她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毫无血色，唯有一双眼睛，在看到病床上爷爷的那一刻，瞬间蓄满了泪水，像要溢出来的泉眼。顾扶光推着轮椅，动作轻得怕惊扰了谁，眉头紧紧蹙着，眼底是藏不住的局促与愧疚，扶着轮椅扶手的手甚至还在微微发颤。
肖惠原本紧绷的脸，在触及白玉的石膏和额头的纱布时，更加严肃。她张了张嘴想问，可话到嘴边，看着白玉那副伤痕累累、弱不禁风的模样，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只觉得心口又酸又疼，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顺着眼角滚落。陈墨蹲下身，想去扶白玉的肩膀，指尖刚碰到她的衣袖，就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那颤抖顺着指尖传到他心里，让他原本就揪紧的心脏，疼得更厉害了。
顾扶光缓缓将轮椅挪到病床边，几乎是屏住呼吸停下脚步，低声说了句“到了”，声音里满是小心翼翼的歉意，生怕自己的声音会再次刺痛她。白玉的目光死死黏在爷爷脸上，那个总爱笑着叫她“傻孩子”的老人，此刻静静地躺着，双眼紧闭，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容，再也不会回应她的呼唤了。
她颤抖着抬起完好的手，指尖划过空气，慢慢覆在爷爷的手掌上。那双手曾经那么温暖，可现在，只剩刺骨的凉，像冰锥一样钻进她的骨头里，冻得她浑身发颤。
“爷爷……”一声轻唤破碎在空气里，白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砸在爷爷的手背上，溅开细小的水花。她想再靠近些，可额头的伤口被牵扯得发疼，只能委屈地缩着肩膀，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哭声从压抑的呜咽变成失控的嚎啕。眼泪越流越凶，模糊了视线，也打湿了胸前的衣襟，她死死攥着爷爷冰冷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像是被人扼住了呼吸。
“我来了……我来看你了啊……”她一遍遍重复着，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你怎么不等我……怎么不等我……”哭到极致时，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连带着轮椅都轻轻晃动，胸口传来一阵阵窒息般的疼，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她想再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只剩含糊的呜咽，泪水堵住了喉咙，只能任由悲伤像潮水般将自己淹没。
陈墨跪在轮椅边，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自己的眼泪也再次汹涌而出，顺着下颌线滴落，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想安慰她，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陪着她一起哭，任由悲伤将两人彻底淹没。
一旁的顾扶光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愧疚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死死咬着下唇，指尖攥得发白，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色，口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如果不是昨天的意外，如果能再小心一点……
顾扶光看着白玉哭得几乎晕厥的模样，只觉得无地自容，满心都是对对方的亏欠，恨不得替她承受所有的伤痛。
肖惠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转身轻轻拍了拍顾扶光的胳膊，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却依旧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小伙子，你跟我出来一下吧，让孩子们跟老爷子单独待一会儿。”
顾扶光点点头，脚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跟着肖惠走出病房，轻轻带上门，将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声隔绝在身后。走廊里的灯光昏黄而冷清，肖惠靠在墙上，缓了缓神才开口：“到底怎么回事？”
顾扶光深吸一口气，眼底满是愧疚，声音低沉而沙哑：“阿姨，对不起。因为我的昨天在路上突然开车门，导致她撞伤到了额头和腿，我忙着照顾她、处理后续，直到她今天早上醒过来执意要过来，才赶紧推着她赶过来……都是我的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