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惠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抹眼泪,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泪痕。看到顾扶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她浑身一僵,原本泛红的眼眶瞬间蓄满了更深的怒意,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语气里满是克制的不满:“你怎么来了?”
顾扶光身形笔直地站在几步外,西装外套被晨风吹得有些褶皱,脸色比病房的白墙还要苍白。他没有回避肖惠的目光,那双往日里总是带着几分锐利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愧疚,像浸了水的棉花,沉重得抬不起来。“是我的错。”他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要被走廊的脚步声淹没,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悔恨,“那天我下车时疏忽,开门撞了白玉,让她错过了见爷爷最后一面,才把她逼到了这般境地。”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泛白,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原谅。但我不能不管。”他抬眼,目光诚恳得近乎卑微,“我已经联系了全市最好的医疗团队,会把她转到单独的VIP病房,所有的医疗费用、护理费用都由我承担。我会请最专业的护工24小时照顾她,也会协调心理医生,慢慢帮她疏导。”
肖惠抿着唇,眉头紧紧蹙起,内心的挣扎几乎写在了脸上。她恨顾扶光,恨他亲手将白玉推入深渊,可看着病房里那个毫无生气、像易碎瓷器般的身影,她又清楚地知道,仅凭自己,根本无法给白玉提供最好的治疗和照顾。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似乎愈发浓烈,压得人喘不过气。
顾扶光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着,眼底的愧疚丝毫未减,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知道,再多的补偿也换不回她曾经的样子,但我想尽力。工作日白天我会把工作都搬到病房处理,大部分时间都陪着她,不会打扰她,只是想让她知道,有人在为她负责,有人在等她好起来。”
肖惠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眼眶再次泛红,却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好。但你记住,这不是原谅,只是为了白玉。如果让我发现你有一丝敷衍,或者让她受到半点二次伤害,我绝不会放过你。”
“谢谢你。”顾扶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扛起了更重的责任。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立刻安排病房转院事宜,动作干脆利落,仿佛要将所有的愧疚都化作行动。
当天下午,白玉就被转入了单独病房。病房宽敞明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薰味,取代了之前浓重的消毒水味。顾扶光请的护工张阿姨经验丰富,手脚麻利又细心,会小心翼翼地给白玉梳理那头雪色长发,用温水轻轻擦拭她瓷白的皮肤,喂饭时更是耐心至极,会根据医生的嘱咐调整饮食,一点点哄着她吞咽。
从那天起,顾扶光几乎把办公室搬到了病房。他在病房角落放了一张临时办公桌,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出现在这里,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他会戴上降噪耳机,尽量不发出声音,哪怕是开视频会议,也会把声音调到最低,全程用文字补充交流。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也落在不远处病床上的白玉身上——她依旧静静地坐着,望着窗外,白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却冰冷的光泽,而顾扶光的目光,总会在处理完一段工作后,不自觉地落在她身上,眼神里满是愧疚、疼惜和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他很少主动说话打扰白玉,只是在护工喂饭时会停下工作,默默看着;在她偶尔蹙眉时,会立刻起身询问护工是否哪里不舒服;在午后阳光正好时,会推着轮椅带她去慢慢散步,轻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像是在对她倾诉,又像是在自我救赎。整个白天,病房里总是安静的,只有键盘敲击的轻响、护工温柔的低语,以及顾扶光偶尔落在白玉身上的、沉重而愧疚的目光,交织成一片无声的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