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的阳光从窗斜射进房间,静静落在梅诺的秀发,拉长着属于她的背影。
“白星?”
再一次,梅诺唤出了眼前刚半坐与床榻少年的名字。而后者,或许是因为昏迷之前冲击的缘故,在下意识的一句“好疼。”之后,轻抚额头的白星也终于将目光对准与梅诺的双眸。
视线里,梅诺的发梢正随着微风轻轻摇曳,阳光也在上面溅起了金色的涟漪。轻抿一口手中的咖啡,那不经意的一丝微笑,也随着咖啡所蒸腾的烟雾显得有几分妩媚。
良久,在梅诺随手将咖啡放于身旁桌角的时候,在白星有些呆滞的神情因梅诺挥手的动作而回归现实的时候,一句带着歉意的关心也随之从梅诺口中说出。
“还好你没事。”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话的同时,梅诺也轻轻的将手心落在了白星的手背上。她并未看见白星受击前的那抹黑色,只是万般庆幸着自己能够在后悔之前赶上。
而白星,则是在感触梅诺手心温暖的刹那想起了昏迷前的那个瞬间。于是,带着轻松的笑容,白星回答着梅诺的话语。
“没关系。”
可紧随的话,又让梅诺不禁皱了下眉头。
“就算我死了也没有关系。”
一瞬间的沉默伴着梅诺离去的手心而显得愈发强烈,在深吸一口气之后,梅诺也随之反问起白星。
“真的没有关系吗?”
她凝视着白星微笑的面庞,寻觅着哪怕一丝伪装的痕迹。可眼中所透露的只有白星平静的瞳孔,还有其中的那抹属于心中的淡然灰色。
“你是原初。我只是个平常的不能在平常的普通人不是吗?”
没等白星继续说下去,梅诺的话便打断了他。
“但我也是人。”
一时间白星沉默了,而看着他有些颤动双眸的梅诺也紧随补充道。
“就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吗......”
回味着不久前与昏迷中的梦境,不知是虚幻还是现实所经历的记忆碎片,也让白星下意识的回答着。
他看过,也经历过。末日下的人性丑恶。明明有些人有着可以保护他人的力量,却干着各种欺压的勾当,甚至能为一次无关紧要的渺小利益轻易将他人的生命所剥夺。
他也曾愤怒。无论是过去,还是不久前那次无法反抗的‘无色者’女孩。
(或许我跟她才是同类。不会被任何人需要......不......不对,她还有家人。而我......)
他也曾渴望。在孤儿院被烈火焚烬的那一天,在看到曾经‘家人’死在PT与原初战斗下的那一刻。
(如果我能有力量的话......)
于是,渺小的赤红之色在他的灰色心中萌生。尽管只有短暂的一瞬,但那明亮的色彩还是被梅诺察觉。
“想起你孤儿院的记忆了?”
虽然只是想寻找着可以进行下去的话题,但望着不知何时已从眼角渗出泪水的白星,懊悔与愧疚也随之从梅诺的心中浮现。
“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
她显然有些慌张,就好似是因为自己才让白星这个样子。于是,不知所措挥舞着手臂的她,也在白星夹带着笑容的下一句“没关系。”中,回归与之前的样子。紧接着,在白星的注视下,与桌角咖啡另一侧的阴影之中,梅诺抽出了那份诉说着白星经历的文件。
“这是什么?”
“你的人生。”
伴着一声稍显可悲的轻笑,梅诺用手指轻轻拨动着本就极薄的文件。纸张随着指尖轻轻翻起,犹如白星因旁人所事被肆意揉乱的曾经。于是再次的,梅诺诉说着她早已在脑海中所具象的话语。
“18岁,孤儿。曾被朱蒂提亚收养与她所创办的孤儿院,后因原初之战与PT所焚毁,进而流浪与四色原初之城。在去年有幸被Red城中一名‘无色者’老妇人收养。而后又再次因PT,再次孤身一人。我说的没错吧。”
将镌刻照片的后半文件合上,梅诺也用手刻意的将最后那句——“从未被任何人需要过。”所遮盖。但白星还是用余光看到了这段足以概况他过去生命的文字。而后又一次,亦或者不知是他直至现在生命的第几次,白星再次说出了那句。
“没关系。”
可那却又在梅诺耳中是那样刺耳。于是,夹带着些许怒意,梅诺问向了白星。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这样?”
而白星却歪了一下脑袋,好似他也不明白为何梅诺会突然生气。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可以改的。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去做。”
话语间,白星露出了和之前同样的笑容,只是这次,跃动在他眼中的一抹泪水,却将他的伪装尽数揭露。
“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被人肆意待宰的羔羊。”
梅诺的怒意丝毫没有减弱,她从椅子站直起身,将白星笼罩在自己高大的影子之下。紧接着,在下一秒的无言之中,她轻轻的用手将白星的头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哎?”
一瞬间的疑惑,而后便是白星不知多久都未能再次感受的温度。
他听到耳畔传来的心跳,牵动着他自己的心脏。脸庞传来的温热,也不断渗透着他早已麻木的脑海。
随即,梅诺的话再次与房间回荡。
“但我会‘救’你。所以卸下你的伪装.....放心的哭吧。不再被别人所‘需要’的你,现在被我所‘需要’了。”
泪水悄然间渗透了她的衣裳,稍显刺痛的冰凉也让梅诺下意识将手臂揽的更紧了。
“没关系。”
她对他所说。
“尽情哭吧。”
他对她所求。
或许白星直到后面才会明白,梅诺那时的话语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现在,他只想尽数发泄着自己一直以来的情绪——孤独,寂寞,恐惧,挣扎种种种种。
当然,他也害怕死亡,在梅诺第一次将利刃悬于他瞳孔的那刻。但他也更怕被遗忘,尤其是在这正被梅诺拥抱的此刻。
或许正如梅诺所说的那样,他与她本就是人,并无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