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恍惚的视线随着黑夜中倔强摇曳的孤寂篝火而逐渐定格,伴着一声自叹,关于彼时海岸的回忆也在这时回归与此刻。
(究竟过了多了时间了......)
自问着自己的心,悄然间长大的梅诺也随之露出了自嘲的样子。从她明白谎言二字的含义开始。
妈妈还会回来吗?
曾经稚嫩的问句,也随着因时间推移不断叠加在姐姐身上的伤痕而留下答案。
(她不会了。)
心中的声音不断重复着切实话语。
她还活着,和姐姐一起,只是显得有些滑稽又可笑。
将视线悄悄落于身旁被月光与篝火所照耀的姐姐,那些映入瞳孔的可怖伤痕也无疑刺痛着梅诺已经麻木的神经。
姐姐失去了左眼,从她们一起坠入大海,而后在PT浪潮之中奔逃开始;
姐姐失去了右臂,从她又一次从PT中救下梅诺开始;
左臂上的刀痕,右腿上的单孔,还有更多其他早已数不清的痕迹。然后最终,汇聚成了一直伴与梅诺耳边的话语。
(相信姐姐。)
于是,在一次次的因谎言,因恶意所挡在身前的身影中,那曾经幼稚的孩童,也已死在了过往的云烟。
“梅诺。”
不知是因梅诺的视线太过专注,亦或是这片布满积雪的森林太过寒冷,本在小憩的姐姐也在朦胧中睁开了眼。
“我在的,姐姐。”
将姐姐的手心珍重般握紧,梅诺就这样倚靠在姐姐那稍显空荡的一侧。
“明天我们就能到了。那些别人口中说的,新生之地。”
悄然间,当别人二字传与梅诺脑海中的时候,神经下意识的绷紧不禁让她又将姐姐的手握紧几分。但紧随而至的熟悉话语,又让梅诺露出了淡然的笑。
“相信姐姐吗?”
“当然。”
“那就好。”
姐姐想要露出微笑,却又仿佛在顾及着什么。于是,在短暂的一瞬思索后,她也只是用脸颊轻轻剐蹭着梅诺的脸庞,仿佛最轻柔的安抚。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可是活着就以拼尽全力......
而当姐姐开口想要继续说着似是安慰的话语时,梅诺低声的问句却先一步打断了她。
“你恨妈妈吗?”
突然的沉默,然后是姐姐长长的叹息。
“那你呢?”
回问伴随着来自与手心的温暖,一时间让梅诺有些犹豫。
“......我不知道......”
就像每位母亲对待新生的孩童那样,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将孩子挥舞在空中手所握紧。无论后来发生过什么,但至少在刚见面的那刻——
(她曾爱过你啊。)
冰冷的心突然涌出了这样一句话。于是再一次,梅诺重复着她的话语。可那悄然间浮现于眼角的泪珠,又让梅诺不禁向姐姐寻求着温暖。
“你长大了。但对我仍像是一个孩子。”
安抚的轻蹭依旧继续,而姐姐的话语仍继续着。
“我相信妈妈,就像你相信我一样。”
“可她抛弃了我们。”
“但那又何尝不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呢?就像我们诞生这个世界时所伴生在她身上的疼痛那样,妈妈也应该有着属于她的安然不是吗?我们爱她,就像她曾爱我们那样。只是这个世界变坏了罢了。所以我......并不恨她。”
“那你恨我吗?”
“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
“因为姐姐你本也可以有属于自己的选择......”
映照倔强的篝火,那些伤痕也变得更加刺眼。
“傻瓜。因为我不想失去你~不是说过了吗?要相信姐姐。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又一阵寒风忽地袭来,将积雪吹散与空中。而后下一秒——
那是梅诺绝不会忘记的战栗红光。
“这里怎么会!”
一道极细的光穿过梅诺的头顶,然后在她与姐姐身后的不远处迸发着剧烈的爆炸。而后在那蒸腾的耀眼光亮中,梅诺看清了PT可怖的身形。
她曾一直在逃避,只是偶尔在姐姐高大的身影之后,瞥见过那些怪物的一角。
然而这一次——
“咳。”
因爆炸激起的气浪将姐姐掀翻与一侧,而所飞溅的碎石也又一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鲜血映入了梅诺的双眼,可她却只能停留一刻。
‘咯.....咯.....砰.....’
丑陋的机械造物僵硬的转动自己的脖颈,随手落下的机械臂,也在摩擦生成的火花中将大树尽数折断。它在‘笑’,品味着追捕猎物的快感。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还是那个海岸,亦或是梅诺过去的每一个夜晚。
她看到海岸的人们因为怪物四处奔逃,
青年拉住了同伴无力的手,颤动的呼唤着熟悉的名字。
她看到近乎和自己一样大的孩子,
沉睡与母亲溢血的胸膛,再没有力气挥舞手臂。
该怎么做?又该做些什么?
胸膛因呼吸变得急促,大脑也因恐惧陷入茫然。
再然后——
她看到了曾经挡在她身前姐姐的影子。
是一直躲在姐姐的身后,让她承担所有?
“相信姐姐。”
可她又在过去无数夜晚的睡梦中,失去姐姐无数次。
过往的画面来回变转,那些伤痕,那些恶意,也终于化为了因爱而生的怒意,将梅诺冰冷的心所溶解。
因为我不想失去你。
“梅诺......”
吃力的伸手想要去触碰木然失神的梅诺,双眼却早已因用尽力气变得沉重。
“逃......”
在失去意识记忆的那刻,姐姐看到了利刃贯穿与梅诺的胸膛。而她自己却再也做不到什么了。
然而另一边,当PT将利刃贯穿与梅诺的时候,当它仍嘲弄的发出机械的嘶鸣声时。不知何时搭上它利刃的手,也在顿时让它的机械瞳孔收缩。
不知名的火焰从梅诺的眼角飘扬,连带着胸膛一起,渐渐的被火焰彻底包围。
她失去了自我就仿佛是从苦痛地狱归来的人。
“啊!!!”
混杂着怒火的哭嚎自梅诺的口中迸发。所溢出的火焰也在顷刻间顺着利刃的尽头将PT燃烬。
再然后,失去一切的她倒在了姐姐的身旁。
“闭上眼睛,安静的睡一觉吧。”
她又听到了彼时姐姐对她说的话......
“说不定......”
但她也已忘记曾出现在生命中的某人。
【2小时后】
“找到之前森林里的PT信号源了。”
不知名的男人环视了四周的情景,厌恶的向着仍散发焦烟的PT残骸吐了一口唾沫。
“还有两个小女孩。”
将视线重新回归正中,不远处,两名少女正安静的‘睡’着。而其中一名少女的红色长发,也顺着男人肩头的投射影像,尽数落于另一端。
“带她们回来。莱因特。”
“知道了原初。”
于是,在一声仿佛自责的轻叹声后,随手把大衣披盖到少女身上的莱因特,也将她们背在了身后。
“这狗屎一样的世界。”
而这是他重新消逝身形,自顾自留下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