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撕扯着暑气，程霜在解剖教室第七次画断铅笔芯。林见夏三天前的字条在课本夹层里发烫，那句"你不敢爱的，我都替你爱了"像株食人花，在胸腔里生根发芽。
"程霜！"苏晓楠冲进来时带翻了骨骼模型，"林见夏在画室跟人打起来了！"
冰凉的福尔马林溅在手腕，程霜撞开画室门的瞬间，看见林见夏的拳头擦过男生鼻梁。血珠在空中划出完美抛物线，落在未干的油画上，给雨燕添了滴血泪。
"她碰我的模特。"林见夏甩开拉架的人，指腹抹去嘴角血渍。程霜这才看见画架后瑟瑟发抖的圆脸女生，衬衫纽扣崩开两颗。
程霜的手语板摔在地上。林见夏突然笑了，沾血的虎牙泛着妖异的红："怎么，好学生要来训话？"她踹翻颜料桶，钴蓝色浪潮淹没程霜的白球鞋。
教务处主任的呵斥声中，程霜被拽上天台。林见夏的指节还在渗血，却固执地掰开她紧握的掌心，放进枚冰凉的东西——是沾着颜料的助听器电池。
"你今早没戴。"林见夏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因为我昨天说的心跳..."
程霜猛地转身，后腰撞上生锈的护栏。林见夏顺势撑住她两侧，衬衫下摆的玫瑰刺青在热风中舒展。十七层楼下的操场上，军训口号声破碎成模糊的音节。
"你在发抖。"林见夏的鼻尖抵上她的，"这次是害怕，还是期待？"
程霜的掌心贴上她心口。怦。怦。怦。比雷雨更暴烈的心跳震得指尖发麻，她突然意识到两人用的是同一款洗衣粉，茉莉香混着血腥味酿成危险的酒。
林见夏的喉结滚动："要验证下骨传导的理论吗？"未等回应，她已含住程霜的指尖。湿热触感如电流窜向尾椎，程霜听见了——通过牙齿与骨骼——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甜的。"林见夏舔去她指腹的铅笔灰，"像融化的星星。"
程霜突然揪住她衣领拉向自己。双唇相撞的瞬间，铁锈味在口腔漫开，不知是谁咬破了舌尖。林见夏的银镯卡进她指缝，两个"L'éphémère"在烈日下熔成一体。
远处传来乌鸦的嘶鸣。程霜在晕眩中数清林见夏的睫毛，十一根在下眼睑投出栅栏阴影。当对方的手探入她后颈发根，她忽然想起便利店冰柜里正在融化的彩虹蛋糕。
"呼吸。"林见沙哑着嗓子提醒，"接吻不是憋气比赛。"
程霜的报复是咬她下唇。疼痛化作轻笑在林见夏胸腔共鸣，震得程霜耳膜发痒。这个吻逐渐变得潮湿绵长，像梅雨季永远晾不干的校服衬衫。
下课铃惊散交叠的影子。林见夏用拇指擦过程霜红肿的唇："原来好学生的嘴巴，比画室的樱桃还软。"
程霜摸出手机打字：【为什么打架？】
"他撕了你的速写。"林见夏从包里掏出拼贴好的画纸，每一道裂痕都用金箔修补，"这张你画的我睡觉的样子..."她突然压低嗓音，"下次可以直接来画裸体。"
程霜耳尖的绯红蔓延到锁骨。她夺过画纸，发现背面用隐形墨水写着：【今晚七点，地铁末班车。】
废弃的2号线隧道里，应急灯将人影拉成诡异的长度。程霜数着第七根渗水的裂缝，突然被林见夏蒙住眼睛："别怕，跟着心跳走。"
铁轨的震颤从脚底爬上来时，程霜闻到了海水的气息。林见夏解开领带的手帕，眼前是蔓延至隧道尽头的荧光海洋——成千上万只水母灯悬浮在穹顶，触须垂落如星瀑。
"去年做的装置艺术。"林见夏牵她走进光晕，"像不像沉在海底接吻？"
程霜的指尖碰触发光水母，冷光顺着血管流淌。林见夏突然从背后拥住她，双手交叠在她喉部："这里..."指尖轻按声带，"藏着人鱼之歌。"
程霜的吞咽动作在她掌心起伏。当林见夏哼起《海上钢琴师》的旋律，震动从喉结传递到指尖，程霜惊觉自己发出了气音——像初生幼猫的呜咽。
"继续。"林见夏的唇贴着她耳廓，"我在这。"
破碎的音节在隧道里碰撞回旋。程霜听见自己的声音混合着林见夏的哼唱，像生锈的琴弦被春风拂动。当"喜...欢..."两个字终于成形时，林见夏的眼泪砸在她锁骨上，烫出一串看不见的烙印。
"这句不算。"林见夏突然咬她耳垂，"要看着我的眼睛说。"
程霜转身的瞬间，水母灯突然全部熄灭。唇齿间的"喜欢"被吞进黑暗，林见夏的手掌垫在她后脑与墙壁之间。远处传来地铁呼啸的轰鸣，她们在震动中交换着咸涩的吻，仿佛世界末日前的最后相拥。
晨光刺破隧道口的藤蔓时，程霜在铁轨枕木间发现枚生锈的领扣。林见夏脸色骤变："这是我妈..."她突然噤声，将领扣攥进掌心直至出血。
便利店交接班时，程霜在更衣室镜前抚摸喉结。那里残留着林见夏的牙印，像枚小小的月亮。当她转动脖颈时，突然从镜面倒影看到储物柜缝隙的摄像头红灯。
"别看。"林见夏闪身进来反锁门，"笑一个。"
程霜还未反应，已被按在储物柜上亲吻。林见夏的指尖划过摄像头镜头，在监控画面留下模糊的指痕："让他们看。"她啃咬程霜的下巴，"看我们如何把沉默撕开缺口。"
阿杰的敲门声像来自另一个世界。林见夏将程霜的工牌戴在自己脖子上："今晚去你家还是我家？"
骤雨突至。她们挤在便利店屋檐下分食融化中的冰淇淋。林见夏突然舔去她鼻尖的奶油："比接吻甜。"程霜的报复是把薄荷糖塞进她领口，看冰块顺着肌肤纹路滑入深谷。
公交站台的积水倒映着霓虹。程霜数着林见夏白衬衫上的雨渍，忽然被捏住下巴："数到第几个吻可以跟我回家？"
刹车声淹没回答。程霜在摇晃的车厢里抓紧吊环，林见夏的手臂环住她腰际："这里。"唇贴上她后颈，"能听见我说话吗？"
温热的吐息穿透脊骨。程霜在车窗倒影里看见林见夏的唇形：【我-爱-你。】
十字路口的红灯漫长如世纪。当林见夏的指尖钻进她指缝，程霜突然想起那个雪夜——养父也是这样握着她冻僵的手，一笔一画写下"家"。
暴雨拍打车窗的节奏渐趋激烈。林见夏的吻落在她突跳的脉搏："要不要试试更清晰的骨传导？"
程霜咬住她递来的铅笔。当林见夏用牙齿轻扯笔杆，震颤顺着木质纤维爬满牙床，她终于听清了对方的心跳里，那永不褪色的三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