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跳调色盘

作者:莫常璃便安宁 更新时间:2025/2/22 13:03:00 字数:2128

蝉蜕卡在画室纱窗的破洞中,程霜用刮刀挑起一抔孔雀石绿,颜料在亚麻布上绽开时像极了林见夏后腰的雨燕纹身。窗外暴雨如注,她们被困在画室的第七个小时,空气里松节油与体温蒸腾出迷幻的雾。

"别动。"林见夏的画笔扫过程霜锁骨,"鲑鱼红和普鲁士蓝在接吻呢。"

程霜跪坐在旧课桌拼成的工作台上,白衬衫浸满靛蓝与藤黄色斑块。林见夏将骨传导耳机贴在她颈动脉处,肖邦的夜曲顺着骨骼爬上眉梢,化作指尖颤抖的笔触。

"这是我们的联合作品。"林见夏用牙咬开新的颜料管,"我负责听觉,你负责视觉。"猩红的镉红挤在程霜脚背,随她足弓起伏流淌成岩浆河。

程霜的画笔突然停滞。画布右下角浮现模糊的身影——穿病号服的女人在雨夜弹奏断弦钢琴,腕间银镯与林见夏的如出一辙。她慌忙用刮刀覆盖,却被握住手腕。

"妈妈最后的作品。"林见夏的呼吸喷在刮刀背面,"叫《寂静赋格》。"她引着程霜的手划破颜料层,露出女人耳后的月牙疤痕,"看来我们共享的不止心跳。"

暴雨在玻璃窗上敲出盲文。程霜的助听器突然捕捉到电磁杂音,混着林见夏的喘息,在颅骨内形成诡异的二重奏。她扯下设备摔向墙角,却听见了——真真切切听见了——林见夏睫毛颤动的声音。

"你瞳孔在收缩。"林见夏的拇指按上她眼睑,"像含羞草遇见暴风雨。"

程霜的报复是将蘸满群青的画笔塞进她衣领。颜料顺着脊柱沟下滑时,林见夏的喉间溢出轻笑,震得程霜掌心发麻。她们在满地颜料中翻滚,撞倒的画架在墙面投下交缠的兽影。

"看。"林见夏突然咬住她耳垂,"我们在画布里永生。"

倾倒的松节油漫过画布,将未干的肖像溶解成混沌的星云。程霜的指甲在林见夏后背抓出血色银河,疼痛催生的战栗让画笔在亚麻布上戳出黑洞般的漩涡。

警报器骤响的瞬间,林见夏用身体护住程夕。红色警示灯将她们染成连体婴儿,保安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炸响。程霜被拽进储物柜时,林见夏的银镯卡住柜门,发出情欲般的呻吟。

"嘘。"林见夏的唇贴着她突跳的太阳穴,"你听。"

在樟脑丸与丙烯酸的气味中,程霜听见了双重心跳。自己的心跳是潮湿的宣纸,林见夏的则是滚烫的铜版画,两种节奏在肋骨间碰撞出第三种韵律。当保安的手电光扫过柜门缝隙时,林见夏的虎牙刺破她肩头,将喘息封进血肉。

深夜的便利店冷柜嗡嗡作响。程霜擦拭玻璃上的雾气,忽然在倒影中看见满身颜料的自己。林见夏留下的齿痕在锁骨下泛着紫红,像枚熟透的桑葚。她蘸着咖啡渍在收银台面画雨燕,尾巴拖出焦糖色的轨迹。

"艺术节联展邀请函。"林见夏像猫般从货架后闪出,"以我们为原型创作。"她将鎏金信笺塞进程霜围裙口袋,指尖划过肋骨的弧度,"题目叫《寂静相拥》。"

程霜摸到信笺背面凸起的盲文。指腹摩挲的瞬间,林见夏突然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是第一章节。"又引向自己唇瓣,"这是终章。"

自动门开启的提示音惊散旖旎。程霜在整理货架时发现监控镜头转向异常,总是避开林见夏出现的区域。当她踮脚调整角度时,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金属——是林见夏用咖啡罐画下蜿蜒的电路图。

"他们在害怕。"林见夏的虎牙碾过她耳骨,"害怕沉默者开口,害怕失语者作画。"

暴雨初歇的凌晨,她们溜进关闭的水族馆。蓝光在巨型水族箱里流淌,鳐鱼滑过程霜的倒影,在林见夏瞳孔留下斑驳的光纹。程霜被推着贴向玻璃,虎鲸的阴影笼罩下来,如同被吞入深海。

"这是我们的展厅。"林见夏用荧光棒在玻璃上勾轮廓,"观众透过海水看我们接吻。"她咬开荧光液涂抹在程霜唇上,"而我们在看整个宇宙倾斜。"

当虎鲸再次掠过时,林见夏的吻带着海盐的苦涩。程霜的掌纹在玻璃上留下磷光手印,与游鱼的轨迹编织成发光的蛛网。氧气即将耗尽时,林见夏往她口中渡来带着铁锈味的呼吸,像是把灵魂也分了一半。

"感觉到了吗?"林见夏的指尖在她脊椎上敲摩斯密码,"这是我们的开幕式倒计时。"

晨光刺破水族箱的瞬间,程霜在粼粼波光中看清那幅巨型涂鸦——两个少女的剪影在鲸落中接吻,气泡裹着助听器与银镯升向海面,化作星座。林见夏用鲨鱼牙齿在玻璃角落刻下日期:我们相爱的第一天。

回程的早班地铁上,程霜在林见夏肩头假寐。车厢晃动时,她听见对方用指节在自己后背轻敲:【我-们-要-把-世-界-涂-成-失-聪-的-模-样。】

艺术节开幕当天,程霜站在自己那幅《声纹》前。画布上千万条彩色声波交织成心脏剖面,观众戴上特制手套触摸时,骨传导装置会将她的心跳翻译成肖邦的即兴曲。

林见夏的装置艺术《耳鸣》在隔壁展厅轰鸣。五百台老式收音机播放着不同频率的白噪音,中央悬浮的雨燕标本衔着撕碎的助听器说明书,每片碎纸上都印着程霜的手语照片。

颁奖礼上,林见夏当众扯断珍珠项链。浑圆的珍珠滚落台阶,她在惊呼声中咬开每颗珠子,露出藏在里面的微型录音器:"这才是真正的作品——十八年来他们想埋葬的声音。"

程霜在混乱中捡起一枚"珍珠",听见自己婴儿时的哭声。背景里有人在争吵:"...必须处理掉这个残次品..."突然的忙音后,响起林见夏母亲颤抖的录音:"听觉是囚笼,沉默才是自由。"

镁光灯与安保人员的呵斥交织成网。林见夏拽着程霜冲进消防通道时,将燃烧的获奖证书抛向空中。火焰舔舐着她们交握的手,在墙面投下涅槃的剪影。

"现在我们是共犯了。"林见夏在呛人的浓烟中吻她,"要一起逃往没有分贝计的国度吗?"

城市在她们脚下倾倒成调色盘。程霜咬破指尖,在林见夏的石膏绷带上画下两个相连的耳蜗,伤口渗出的血珠恰好点缀成鼓膜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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