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利索亚挑了挑眉，对这种故弄玄虚的场面并不陌生。
“你是占卜师？”特利索亚问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看到你命运的丝线。”怪人伸出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向桌子对面的一张空椅子，“坐吧，让无名的引路人为你揭示未来的迷雾……当然，是要收费的。”
特利索亚对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向来没什么兴趣，但此刻却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你想怎么占卜？”
怪人从斗篷下掏出一个布满裂纹的水晶球，放在桌子上。“很简单，将你的手放在上面，注入你的……嗯，随便什么都行。”
特利索亚半信半疑地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冰冷的水晶球表面。就在他的指尖离开的瞬间，怪人突然从桌子底下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锤，砰地一声，将水晶球砸得粉碎！
特利索亚吓了一跳，向后靠去。“这就是你的占卜？把道具砸碎？”他忍不住吐槽道，“真是……别开生面。”
“嘘——”怪人竖起一根手指放在面具的嘴部位置，“不要说话，仔细听……命运的回响正在碎裂的镜面中显现。”他煞有介事地拨弄着桌上的水晶碎片，低声念叨着意义不明的词语。
过了一会儿，怪人抬起头：“真是有意思……”他用一种近乎玩味的语气说道，“光与影的纠缠……祈祷者的眼泪和复仇者的低语……两条本不该相交的线，却因过去的某个瞬间而扭曲……破碎的镜像中，我看到了缠绕的丝线……彼岸的花，此岸的血……齿轮已经开始转动，咯吱作响，无法停歇……”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听起来更像是疯子的呓语，而非预言。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特利索亚皱眉，觉得这人八成是个骗子。
怪人没有回答，反而从斗篷里掏出一块未经打磨的紫色水晶石，塞到特利索亚手中。“拿着吧，或许在某个十字路口，它能帮你……或者让你更快地走向终点，谁知道呢？”
特利索亚看着手中的水晶，它入手冰凉，表面粗糙，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他把玩了一下，觉得索然无味，便随手放进了衣袋里。“多少钱？”
“呵呵……”怪人发出低沉的笑声，“你付不起的，小家伙。或者说，你早已付过了代价。走吧，在我改变主意之前。”
特利索亚站起身，深深地看了这个怪人一眼，觉得这趟经历真是莫名其妙。
他转身离开店铺，撩开门帘时，隐约听到背后传来怪人低低的笑声，那笑声中充满了说不清的意味。
走出小巷，刺眼的阳光让特利索亚眯起了眼睛。卡西乌斯正焦急地等在巷口。
“少爷！您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不到您！” 看到特利索亚安然无恙，卡西乌斯明显松了一口气。
“随便逛逛。”特利索亚淡淡地回答，“管那么多干什么。”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巷子，“刚才那边有个奇怪的占卜店……”
他话音未落，却发现巷子尽头空空如也，只有一面斑驳的旧墙壁，根本没有什么店铺。
卡西乌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脸茫然：“占卜店？少爷，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特利索亚也愣住了，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确实什么都没有。“奇怪……难道是我眼花了？”他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件事，“走吧，去训练场。”
两人朝着训练场的方向走去。还没走出多远，就迎面撞上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教官格瑞姆，以及被他半拖半扶着的、明显喝得酩酊大醉的凯莱赛。
凯莱赛脚步虚浮，满脸通红，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整个人几乎都挂在格瑞姆身上。
格瑞姆看到特利索亚，如同看到了救星，眼睛都亮了。“特利索亚！你来得正好！”他不由分说地将凯莱赛往特利索亚这边一推，“这家伙喝多了，我还有急事，先把他交给你了！”
特利索亚被凯莱赛沉重的身体撞得一个趔趄，好不容易才扶稳。“教官！今天下午的训练呢？”他不满地问道。
“啊？训练？哦…那个…今天临时取消！对，取消了！”格瑞姆一边后退一边含糊地说道，“总之，好好照顾你哥哥！我先走了！”说完，他像是躲避瘟疫一样，头也不回地溜走了，留下特利索亚和烂醉如泥的凯莱赛面面相觑。
“……”特利索亚看着格瑞姆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怀里人事不省的哥哥，感觉一阵无语。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扶住凯莱赛摇摇晃晃的身体。真是麻烦。
不过，看着自家兄长这副狼狈的模样，特利索亚心中却悄然升起一丝恶作剧的念头。
“走吧，兄长大人，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醒醒酒。”特利索亚露出一丝坏笑，半拖半扶地将凯莱赛带离了街道，朝着不远处的中心广场走去。
广场上人来人往，喷泉哗哗作响。特利索亚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长椅，让凯莱赛坐下，然后自己也挨着坐下。接着，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来，躺下。”他对几乎失去意识的凯莱赛说道。
凯莱赛迷迷糊糊地，也没多想，顺从地将头枕在了特利索亚的大腿上，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特利索亚低头看着兄长安稳的睡颜。凯莱赛的五官轮廓其实很像父亲，硬朗而分明，只是此刻因为醉酒而显得有些柔和。钢铁般的灰色发丝有些凌乱地散落在额前。
“啧啧，睡着的样子倒是比醒着的时候顺眼多了。”特利索亚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凯莱赛的脸颊，又坏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喂，笨蛋哥哥，醒醒，太阳要晒屁股了。”
凯莱赛只是咂了咂嘴，翻了个身，继续睡着。
站在一旁的卡西乌斯看着这幅景象，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他从未见过特利索亚如此……温柔的一面。
虽然带着戏弄的意味，但那种亲昵自然的互动，与平时冷漠疏离的少爷判若两人。
一股莫名的羡慕和些许失落涌上心头，让他一时愣在了原地。
特利索亚察觉到了卡西乌斯的异样。“怎么了？傻站着干什么？”
卡西乌斯回过神来，脸上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少爷……您和凯莱赛大人……关系不是一直很紧张吗？为什么……”
特利索亚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远处嬉戏的孩子们身上。“是啊，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凯莱赛的头发，“他的理想，他的正义，在我看来幼稚可笑。而我的手段，我的谋划，在他眼里恐怕也是肮脏不堪。”
他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复杂。“但是……卡西乌斯，我们流着相同的血。他是我的哥哥，这一点，无论我们之间有多少分歧，都无法改变。”他低头看着凯莱赛的睡脸，“而且……有时候想想，他那种直来直去的傻劲，或许……也不是全无是处。”特利索亚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只是个，让人头疼的笨蛋哥哥罢了。”
卡西乌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广场上的鸽子咕咕地叫着，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特利索亚觉得有些无聊，便低声哼唱起一首旋律简单而悠扬的歌谣。那是很久以前，母亲教给他的歌，歌词已经记不太清了，但那温柔的调子却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凯莱赛的眼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宿醉的头痛让他皱起了眉头。他有些迷茫地看着头顶斑驳的树影，耳边传来熟悉的歌声。
那歌声……好像是……母亲的摇篮曲？
他猛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特利索亚近在咫尺的脸庞。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枕在弟弟的大腿上！而且……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广场！
凯莱赛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他猛地坐起身，动作有些狼狈。
“醒了？”特利索亚停止了歌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凯莱赛的声音还有些沙哑，眼神中充满了窘迫和困惑。
“格瑞姆教官把你丢给我，我看你醉得不省人事，只好带你来这里歇歇脚。你也可真够沉的，废了挺大功夫把你搬到这里来呢。”特利索亚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凯莱赛的脸更红了。他想起自己刚才似乎还做了个梦，梦见了母亲……他不敢再看特利索亚，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服，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脚步还有些踉跄。
“哎，这就走了？”特利索亚在他身后喊道。
凯莱赛头也不回，反而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消失在广场的另一端。
特利索亚看着凯莱赛狼狈逃离的背影，得意地笑了几声。但随即，他又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真是的，睡了这么久，连句谢谢都没有。没礼貌的家伙。”
夕阳西下，给广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特利索亚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他对卡西乌斯说道。
就在特利索亚和卡西乌斯离开广场后不久，一道敏捷的黑影从附近建筑的屋顶上一闪而过，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道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