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雨可真是大。”
站在不远处的那人说道，斗篷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那深沉的乌云依然笼罩着整个天空，细密的雨水如织物般飘洒而下，将石板路面打湿成暗灰色。
“是吗？那你应该带伞的。”特利索亚面无表情地回答，同时不动声色地转了转手中的伞，雨滴随之向四周飞溅。
雨水与他浅蓝色的长发相映成趣，形成一幅静谧的画面。
从他脸上看不出丝毫情感波动，就如同这场雨水一般清冷淡雅。
看着这一幕，那人不禁吞咽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常态，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
“喂喂，可别这么说，倒不是说伞的问题。你要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见了。”他顿了顿，斟酌着词句，“你这种做法，恐怕会被视作异类吧？”
“……那也没什么关系吧，只是暂时的罢了，时代的局限而已。”
“时代的局限……吗？还真是会说一些听不太懂的事情。”那人皱了皱眉，似乎试图理解什么深意。
特利索亚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思绪：“不扯这个了，你今天想跟我说什么？我时间很紧的。雷蒙德。”
这人总是来找我闲聊，得想个理由拒绝他才行。
特利索亚皱了下眉头。雷蒙德是他早些时候认识的，虽然见面不多，但初次见面就给他留下了满嘴花言巧语的印象。
大部分时候，特利索亚都懒得理会这样的人。
雷蒙德嘴角扬起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微笑：“当然，不是！我这次是来谈'产业'方面的事情的。”
“产业？嗯……哪些来着？”特利索亚歪了歪头，努力回想自己有过什么相关的合作。
雷蒙德顿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呃，就是……您之前给我们提示过的那个啊。”
“喔……那个啊，所以？你们还真去做了吗？”
“当然！这次专门前来向您道谢，另外想谈谈产业方面的一些事情。”
他边说边拿出一个小本子，准备继续深入交谈。
“嗯……”特利索亚抬起伞，轻轻摇了摇头，“这样啊……我不感兴趣。”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
“哈？”雷蒙德瞬间傻眼了，愣了片刻后快步上前拉住特利索亚的手，“这怎么可以？而且货也是您出的啊。我可不是什么强抢的人。”
特利索亚瞥了他一眼，决定先听听看。虽然提供那些“货物”纯粹只是出于实验目的罢了。
“’啧，好吧。就说说看吧。还有，放开你的手。”说着，特利索亚袖口忽然弹出一个呈三角形的尖锐金属片，“你应该知道我讨厌什么才对。”
这种机关装置做得还算精细，算得上练手作，下次还是戴副手套吧，总觉得这手容易招人惹事。
金属片只是稍微露出，并未造成伤害。弹簧控制机关做得很精密，主要是为了避免误伤。
虽然处理这种事情对他而言并不困难，但他也不想多生事端。
“啊……啊！我知道了。”雷蒙德被吓得立刻松开了手，眼中闪过惊慌，“您到底给自己藏了多少暗器？”
虽然放开了手，但摸到的触感确实很舒服。
“那与你有什么关系？下次，可不就只是警告了。”特利索亚忽然从冷淡的神情切换到一副甜美的笑容，“杀~了~你~哦~？”
雷蒙德咳嗽一声，努力摆脱刚才的惊吓，“哈哈，当然，我明白了。”他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包，准备继续谈论产业问题。
不知为何，尽管特利索亚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雷蒙德却感到一阵脊背发凉，仿佛被死神的镰刀轻轻拂过。
“哎呀，最近生意蒸蒸日上，完全得力于您的指导啊。”雷蒙德想从衣袋里拿出什么，但看到大雨滂沱，又犹豫了一下。
“我想，我们还是找个避雨的地方好聊。”
特利索亚看了看天上仍然密集的乌云，又看了眼手中的雨伞：“所以，拿这个不就好了吗？干嘛这么麻烦……”
雷蒙德被这么一说，又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唉，就逛逛吧。”特利索亚见状，只好先去找个地方继续谈。
就在这时，一名匆忙避雨的孩童直接与他撞了个正着。
孩童穿着粗糙的亚麻长衫，手中捧着几件简陋的手工艺品，看样子是打算拿去市场售卖的。
好在体型差距较大，特利索亚并未被撞倒。
即便如此……“衣服脏了啊……”特利索亚有些困扰地看着衣服上的污渍。
“啊……唔……很抱歉……我……”孩童支支吾吾地说道，当看清对方衣着后，神情变得恐慌。
从服装就能看出，眼前这位是他这辈子可望而不可及的贵族阶层。
孩童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特利索亚一个冷眼瞪回去了。雨水已经浸透了孩童的衣衫，身体微微颤抖，嘴唇发青，呼吸变得艰难。
忽然，一脚从旁边踢来，将孩童踢飞数米远，可见力道之大。
“喂喂？这么做也不太好吧？”跟在特利索亚身后的雷蒙德调侃道，“这可是领主的子民。”
“哈？我管你这那这的，我下手已经算轻的了吧？”
特利索亚转头看去，一名身材高壮、穿着锦缎刺绣宽松外套并同样身披斗篷的男子站在那里，粗声粗气地说道。
这人名叫阿德里安，与雷蒙德大约是同一时期结识的。
特利索亚记得他性格粗犷直率，是个相当吵闹的人。
“你问这个，还不如问问他呢。”阿德里安指向特利索亚。
特利索亚叹了口气："随意吧，可不要把我卷进去。"
他看向被踢飞出去、正畏缩着的孩童。的确是手下留情了…… 换做其他贵族，大概会判处更严厉的惩罚。
平民上诉？几乎不可能，法庭基本不会为平民辩护。
就在前几天，附近一个村庄的妇女因冲撞贵族而被判处死刑。
虽然这样的惩罚对平民家庭而言是毁灭性的打击，但这在特利索亚看来不过是个乌龙事件罢了，他对此毫无兴趣。
类似的例子数不胜数，多到让他感到厌烦。贵族的决定，他也无心评判，沉默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并非出于善心，而是因为没有必要多此一举——那么做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似乎什么都不会有，再者这还是自家领地上的百姓。即便如此，放过这个孩童也不太可能，这让他感到些许困扰。最合理的解决方案大概是私刑，这在法律上也是"合理合法"的。
毕竟贵族本身就拥有一定的司法权力，更何况是领主。
不过既然已经被这么踢了一脚，就算了事吧，又不缺这么一个人。
至于衣服，回头换一件就是。
街道上匆忙路过的平民对这个可怜的孩童视若无睹，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般。没有人敢站出来插手，这或许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看来我们的领主大人还是挺宽仁大度的嘛。"雷蒙德凑过来，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是代理。”特利索亚丢下这句话，便往记忆中最近的一家还算像样的酒馆走去。
雷蒙德和阿德里安面面相觑，对于这种冷淡的态度，二人都感到有些奇怪。特利索亚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感**彩，就像机械装置发出的声音一般冰冷。
雷蒙德尤其疑惑，因为刚才他还听到过特利索亚用其他的语气说话。这人是会瞬间变脸，还是怎么回事？
想了片刻，他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无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罢了，他跟了上去。
路上十分冷清，这种恶劣天气下，几乎没人愿意出门。细密的雨丝将城市包裹在朦胧的雾气中，连教堂的大门也紧闭着，只有微弱的烛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渗出来，仿佛上帝也在抗拒这雨天。
特利索亚暗自庆幸，这场暴雨至少冲刷掉了城中的臭味。每当想起刚接手领地管理时的情景，他就忍不住回想起那些如同粪坑般的街道。
排泄物几乎堆积了一整条街，平时走路都得小心翼翼，他真不知道那些平民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的。
或许，他们早已习惯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人能保持健康地活着，简直是个奇迹。这下他明白了为什么高跟鞋会在贵族中流行起来。
虽然城镇的卫生状况与他关系不大，但那气味实在让他难以忍受，出于某种考虑，他还是拨了一大笔资金来整顿城镇的卫生状况。
在接管领地之前，他大多时间都待在领主宅邸里。毕竟外出也没什么可做的，而他的哥哥凯莱赛还在外游历。
一想到这里，他不禁猜测是否那个老头子——他的父亲——想要甩脱责任，才把这摊烂摊子交给了自己。
越想越气，这让他的空闲时间大大减少。回头得算算账，看为解决这堆烂摊子到底花了多少钱。
不知不觉中，他们来到了一座酒馆前。招牌上刻着“银月冠”几个字样，这是他资助过的一家酒馆。没多想，特利索亚直接推开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