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训练场的门口，车轮的嘎吱声在宁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刺耳。
特利索亚下车后，望向四周的环境，这片训练场坐落在城墙旁，周围是大片的草地和一些简易的木桩和沙坑。
四周被高大的木栅栏围绕，地面上是经过反复践踏的泥土，中央空地上有几个用来标示靶场的标杆。
而训练场旁的城墙显得有些破旧了，现在领地财政还是有点紧张的，尽量减少一下开支也好。
至于为什么紧张，也还是他当初“大肆挥霍”的结果，搞了一堆在外人看来完全无法理解的投资与建设。
原本以为这雄厚的家族财库能为他撑很久，但没想到这么不经用。
对于家族来说是够的，可如果对于一个想要蓬勃发展的城镇来说未免显得不太足。
还有个原因就是，家族史上贪污的是真滴少啊……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况且这里的地理战略价值并不高，城墙虽然破旧，但一些面对普通的流寇匪徒还是能起到十分大的作用。
即便有什么战事，这里也不会是第一战线，只要前边的领主顶住一切就好起来的……
他是不是有点太寄望于那些贵族了？
特利索亚看了看天空，没钱啊……要不要去码头整点钱啊。
总之先不去想这些了，如此想着，特利索亚低头看向了训练场。
不远处的训练场旁，一位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正在操练着几名士兵。
那人身着一身板链甲，腿部覆盖着夹板链甲靴，肩膀上挂着一块老旧的肩章，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
察觉到特利索亚的视线后，转过来看向他。
“没想到您还真来了，少爷。”那人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惊讶，“说实在的，这真是一个令人意外的事情。我还以为你也只是开个玩笑呢。”
“是吗？我在你的印象里边就是这样吗？格瑞姆。”
“不不不，只是觉得稀罕。毕竟你从小可就没怎么来过这，我记得您的兄长凯莱赛大少爷比你来的次数可频繁了。”
格瑞姆缕了下胡须接着说道：“现在想起来，那臭小子也还是挺有天赋的，就是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别和我提那人的事情，那家伙脑子里装的都是一些肌肉和无聊的理念罢了。”特利索亚撇了撇嘴，显得有些不太乐意。
“抱歉，差点忘了那件事情来着。”格瑞姆走了过来，“不过，也该和好一下吧，他也可算是你亲兄，也是之后的家族继承人。”
“我！知！道！的！不！用！你！多！说！”特利索亚心情烦躁地剁了脚，“再则，我们之间的事也不用轮到格瑞姆叔叔来说吧！唔……”
意识到自己貌似多说了什么字，特利索亚又捂住嘴。
格瑞姆爽朗地笑了几下：“什么嘛，这不还是会叫我叔叔的嘛。很好啊！很像啊！”
特利索亚心里此刻也是憋屈地很，很是少见地吃了亏。眼前这个人不能说是很强吧，只能说是当年和父亲一块称兄道弟的家伙，姓氏是哈雷斯。
在家里边也算是熟人了，关系也不差，父亲总是深信着他。
除此之外貌似还有个人来着，不过那人因为一些事情出走了，至今都没什么音信。
撇了一眼身后的艾玛，怎么看那嘴角好像都有点弯弯的。
“你笑什么？”特利索亚头转向艾玛那边问到。
“少爷，我想起了高兴的事情。啊咳咳，我绝对没有在笑。”艾玛闭着眼睛，努力保持着典雅的姿势。
……这怎么看都是在笑吧？啊，要不就不做了吧，好想缩回被窝里面啊……累了，毁灭吧……
“嗯？艾玛也来了吗？你上次训练用的飞刀现在可还没修好，真是的，你到底是怎么用的。很麻烦的这。”见到艾玛，格瑞姆抓了抓头发。
“那个……我只是在普通地扔飞刀。嗯……”艾玛被这么一问，头微微侧过去。
“那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普通地扔飞刀吧？也多亏这东西就几乎你一个人用，不然我会很头疼的。”
格瑞姆叹了口气，这几个人咋都这么会给他找事呢？
“……那个……我？”特利索亚踮着脚冒出来插话道。
可恶，这万恶的身高差，为什么自己这么矮？相对于同龄人来说，身高的确不像是一个正常男性该有的。
加上这两人岁数都比自己大，格瑞姆都差不多四十多的人了，和父亲只小个几岁。
“把你差点忘了，嗯你今天是来……”格瑞姆摸着这一撮浅蓝头发故作寻思道。
“训练，还有别摸我头……”特利索亚嫌弃地挪开自己头上的粗糙的手掌，“不要仗着长辈就随便出手啊……另外，艾玛你兴奋个什么？”
回头一看，艾玛脸上浮现出一抹激动的神情。
“什么都没有，少爷你看错了。”说完，艾玛便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自己真看错了？还没等他想过来，格瑞姆就开口道：“训练啊，话说你怎么突然想来搞这个了，我还以为你就只会待在书房里面呢。”
“没什么很特别的原因，只是有什么预感而已。”特利索亚缕了下发丝接话道，“总觉得，以后可能会在哪用到。”
“预感吗？那很不错啊。”格瑞姆欣赏地点了点头，“有这种预感，这也不代表你还是蛮有潜力的。”
特利索亚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好好好，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换套衣服吧。总不可能把你这一套给弄脏，那样我也不好跟你母亲说话的。”
格瑞姆指了指矗立在训练场西边的一个小木屋，“条件有些不太好，见谅一下吧，毕竟你这种衣物的原料还是蛮贵的。”
方才三人的一番互动自然是引起了周遭士兵的注意力，有些人靠过来想来吃口瓜。
格瑞姆对着这群想吃瓜的士兵直接就大声叫骂道：“看什么看？你们今天的训练目标达成了？黄昏之前，没做完的给我全甲去跑10圈还有俯卧撑100个！”
这一喊，那些围观的士兵就纷纷散去了。
而特利索亚走向一旁的更衣室，艾玛紧跟在后，帮他换上了训练服。
训练服以深色为主，轻便但耐用，适合自由活动。
特利索亚的身姿在这身简单的衣服下显得愈发干练，换好后，给自己披在后肩膀上的长发给扎起来捆成单马尾。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为什么总觉得艾玛似乎对他穿过的衣服很是着迷。
似乎自己找了个不太了的女仆……
丝绒外套和蕾丝披肩、细檐帽都在艾玛手里，脏不脏的问题，应该不需要考虑，反正还是要洗的。
走了出来，格瑞姆见到这般模样的特利索亚惊奇道：“诶，出乎意料地不错啊。没想到你这样的脸蛋也能有些英气。”
“喂喂？说什么呢，我本来就是男的好吧？这难道不才是正常的嘛？只是之前比较常穿女装而已。又不是没穿过男装。”
特利索亚无语地回应道，虽然他自己也很知道自己的确长得像个女的，不过倒也实实在地是男的。
虽然这套外貌也确实给他提供了很多便利之处，在各种交际往来下，总会让对面觉得自己柔弱。
“明白的，特利索亚少爷。武器就放在那里，自个去挑挑看吧。”格瑞姆用手指了指武器架，上面摆放着常用的一些武器。
特利索亚目光落在了旁边的武器架上。武器架上摆放着各种冷兵器，闪着金属的光泽：有短剑、长剑、弯刀、斧头，还有一排弓箭和弩。
格瑞姆走到他身边，神情严肃地开始讲解：“你可以试试这些。每种武器都有其独特的用途，选择的时候要看你的习惯和你的体力。”
他先指着短剑和长剑：“短剑适合近距离的快速攻击，适合敏捷型的战斗。长剑的话，能够给你更好的攻击范围，尤其是对付敌人的长兵器时，优势明显。你若是在战斗中要和敌人纠缠，那长剑是不错的选择。”他转身又看了看弯刀：“弯刀更多的是一种割裂性质的武器，用来对付轻甲的敌人尤其有用。”
格瑞姆稍微顿了顿，然后走向弓箭架：“至于弓箭，这是一种远程武器，能保持安全距离。长弓射程远，但需要技巧和力量。而弩则不同，发射速度更快，精准度也高，但你必须在短时间内锁定目标。”
特利索亚走到武器架前，手指在一把长剑上停顿了片刻。
他曾经熟悉过这类武器，在家族的训练中使用过，但那时的他大多关注的都是书本上的知识，对这些实际的战斗技巧反而不太上心。
他抽出那把长剑，轻轻舞了几下，剑身的寒光在阳光下闪动。感觉手中的剑不算重，刚好适合他这种身体结构的手感。
“这把剑不错，”特利索亚把剑拿在手里，挥动了几下，感受着剑身的重量与平衡。“我以前常见父亲使用这种剑，感觉挺顺手的。”
“嗯，是标准的骑士剑。”格瑞姆走了过来，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神情，“不过，这种剑的优势是平衡性好，适合多种情况的应变，但如果你想在战斗中迅速结束对方，可能还得考虑其他武器。”
他指着旁边的一把短剑：“这种短剑适合近战，可以用它来迅速刺入对方的薄弱部位。可不是为了荣耀，而是为了有效的制敌。”
特利索亚抬起头看向格瑞姆：“来吧，试试看。”
格瑞姆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你可别后悔。”
格瑞姆从一旁拿出一把手半剑，刀锋简朴，有些磨损的痕迹。
“来吧，少爷，我就当做是教你点真正的技巧。”
特利索亚点了点头，双手紧握剑柄，轻轻摆出准备姿势。
格瑞姆先一步发起了攻击，动作简洁迅猛，一记直劈朝着特利索亚的肩膀劈去。
特利索亚急忙挥剑格挡，虽然他迅速反应，但由于力量和技巧上的差距，剑身碰撞的震动让他几乎脱手。
格瑞姆借势快速旋转，用剑背反手一击，直接将特利索亚的剑打飞，剑柄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这就是差距。”格瑞姆收剑，轻松地把剑柄放回腰间，“剑术的关键是控制力，不只是速度和力量。你出手太急，重心不稳。更重要的是——你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动作中存在的弱点。”
特利索亚皱了皱眉头，他觉得有些尴尬，转身去挑选另一件武器。
“弓箭试试吧。”特利索亚道，目光瞄向了架子上的一把长弓。
“嗯，弓箭可不比剑术简单。”格瑞姆轻轻笑了一下，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宽容，“不过，你已经知道了最基本的技巧，只是练习的机会太少。”
特利索亚拿起了弓，发现它的重量比想象中的要轻许多。他仔细地搭上了箭，拉弓的动作有些生疏，弓弦拉得很紧，显得没有太多的力量。
格瑞姆站在一旁，双手交叉，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弓箭的关键是稳定的握弓，拉弓时的力量分配，要确保每一次出箭都是稳定的。而且——记住，眼睛、手臂、心态，都是非常关键的。”格瑞姆的声音低沉而稳重。
特利索亚拉满弓，瞄准了一个不远处的靶子，几乎没有任何目标的细节，他只是单纯地将箭矢瞄准了靶心。
射出的箭矢没有瞄准靶心，反而偏离了，箭矢飞过靶子，射中了旁边的木栅栏。
“啧……”特利索亚低头看着自己的成绩，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没有想过自己射箭也会这么差。
“嘿，少爷，不要急。”格瑞姆笑了笑，“弓箭不是一蹴而就的，尤其是长弓。你没有稳定的发力，射出来的箭就没办法集中在一个点。再来。”
第二箭再次发射，这次箭矢飞得不算太远，偏离了靶心半个身位。特利索亚轻咳一声，就好像装作只是意外。
第三箭，他稳稳地拉满弓弦，准确地射中了靶心的边缘。虽然还没有完美的命中，但这一箭已经让他感到些许成就感。
“嗯，差不多了。”格瑞姆点了点头。
他顿了顿，转而说：“听说你在家族中也有过几场‘小冲突’，如何，你有没有见过那些长弓手们，曾经有些人被敌军俘虏后，手指被切掉。”
特利索亚稍微愣了一下，“切掉手指？”
“嗯。”格瑞姆点了点头，“长弓手的手指，尤其是拉弓的手指，几乎是他们的生命线。敌人清楚这一点，因此常常会直接斩断弓手的手指，这不仅是为了摧毁弓手的作战能力，也是对他们的极大羞辱。”
特利索亚思考了一下，这方面的事情，他还真没怎么了解过来着……
对于战争，也就仅限于纸上谈兵罢了。
接下来，格瑞姆拿起一把重磅弓，站定在距离靶心几十步外的位置。他迅速拉弓，箭矢如闪电一般飞出，精准地穿透了箭靶，深深地插入靶心。
“这才是长弓的威力，150~160磅的弓即便是板甲也能造成可观的伤害，足够让那些铁罐头吃了走不了。”格瑞姆扭了扭手臂继续说道，“不过，比起那个人来，我这人用弓还是不怎么行，我还是更喜欢用斧头。”
黄昏的光线开始逐渐染上了天际，透过低垂的云层洒落在训练场旁的草地上，金色的余晖如细沙般在大地上漫开。
训练场上，最后的几名士兵仍在挥汗如雨地练习，特利索亚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已被长时间的训练消耗得有些疲惫。
他揉了揉肩膀，心情也开始稍微松懈下来。
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他默默地想，也许明天会好一些。
这时，艾玛也拿着先前的服装走了过来。特利索亚点了点头，随后走到更衣室里边换回来。
走出更衣室，车夫已经在一旁准备就绪了：“哟？搞完了？哎呀，年轻人就是好啊。”
听着车夫的碎碎念，特利索亚并没在意，只是看向格瑞姆。
“少爷，今天的训练还不够，回来记得继续练。”格瑞姆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我会的。”特利索亚平静地回应，话语中带着几分疲惫。
格瑞姆点了点头，神色并未松懈：“行吧，少爷，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有一整天的事情等着你。”
“嗯，明天见。”特利索亚轻轻摆了摆手，转身向停靠在训练场门口的马车走去。
艾玛站在一旁，轻抬头看了看黄昏时分的天色，见特利索亚走来，微微点头，便跟着他一起上了马车。她帮他整理了下衣物，然后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偶尔扫过窗外的景致。
车夫待特利索亚坐进车厢后，便轻轻拉起缰绳，马车缓缓向领主宅邸驶去。
马车缓缓驶出训练场，驶向远处的领主宅邸。
车轮碾过石道，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响彻寂静的街道。
黄昏的光芒在街头巷尾投下长长的阴影，街上的人们开始逐渐回家，偶尔有几个人从街角经过，带着清冷的微笑，或是在小商铺前停留片刻。
特利索亚倚靠在马车的软垫上，目光略显迷离。
“少爷，您看起来有些疲惫，回去后可以先休息一下。”艾玛忽然打破了沉默，语气轻柔而关切。
特利索亚点了点头：“休息啊，挺想的，不过还有一堆破文件等我要处理啊……”
说完，特利索亚便也闭上了眼打算暂作歇息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