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掀开碎花布帘走出更衣室。
栗色的假发垂在肩头，陌生的重量让我有些不适应。
简正背对着我整理柜台上的布料，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眼睛顿时一亮。
"天啊，简直像变了个人！"她快步走过来，伸手帮我调整假发的角度，"这样就更自然了。记住，你现在是来自东方香料商人，你的名字是......"
"莉莎。"
简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会意的微笑："好名字。来，坐下，我帮你戴美瞳。"
我顺从地坐在她指定的高脚凳上。
她的手指轻柔地撑开我的眼皮，冰凉的镜片贴上眼球时我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别怕，很快就好了。"她的声音像在哄小孩，"我第一次戴的时候也这样。"
当两只眼睛都戴上棕色的美瞳后，简后退两步打量我，满意地点点头："完美。现在就算是圣殿大祭司站在你面前也认不出来了。"
她转身去倒茶，陶瓷茶壶与杯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莉瑞雅去后面换衣服了，要一会儿。"
她递给我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趁这个时间，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茶水的热气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犹豫着该如何回答，简却突然笑了："啊，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简·霍华德，曾经是王都圣殿的见习修女。"
她指了指自己左肩的位置，"这里曾经有一道很深的伤口，是圣女她救了我。"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肩膀，眼神变得悠远："那是五年前的兽人袭击事件。我跟着医疗队去边境村庄救援，结果遭遇了伏击。"
她苦笑着摇头，"我那时太年轻，连基本的防御咒语都念不全。"
窗外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我们同时屏住呼吸。
直到脚步声远去，简才继续低声说道："莉瑞雅一个人杀退了七个兽人战士。我的血浸透了她的银甲，她却只是轻轻擦掉我脸上的泥土，说'别怕，已经没事了'。"
她的指尖轻轻敲击茶杯边缘，发出细微的叮咚声："后来我才知道，她为了救我违抗了撤退命令。圣殿给了她严厉的处分，但她从没提起过这件事。"
里屋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简突然压低声音："你知道吗？她从来不带人来我这里，你是第一个……"
她的眼神变得探究，"说起了那个纹章......"
"简。"莉瑞雅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她掀开帘子走出来，已经换上了一身普通的商人装扮——深棕色的皮质外套，亚麻衬衫，连标志性的银发都染成了黑色。
简立刻站起身，夸张地行了个礼："这位英俊的商人先生，需要为您可爱的妹妹挑选新衣服吗？"
莉瑞雅无奈地摇头，从腰间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桌上："这些够吗？"
简看都没看就推了回去："省省吧，你们路上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她突然严肃起来，"刚才巡逻队经过时提到了宵禁，说是要搜查魔族奸细。"
莉瑞雅的眉头皱了起来。
简快步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向外张望："后巷暂时没人，但主街已经设了关卡。"她转向我们，"你们得从下水道走。"
她从柜台下取出一个油布包，利落地展开——里面是一张手绘的城镇地图，某些路线用红墨水做了标记。
"从这里下去，"她指着地图上某个点，"可以直达城外的磨坊，那里有我们商会的马车。"
莉瑞雅仔细研究着地图，简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等一下。"
她从柜台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塞进我手里，"薰衣草香包，可以掩盖你身上沾着的魔族气息。"
我惊讶地抬头看她，她却只是眨了眨眼："别担心，我和莉瑞雅是老朋友了。"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我手背上的纹章，"愿月光指引你的道路，小莉莎。"
莉瑞雅收起地图，对我点点头："该走了。"
简送我们到后门，在莉瑞雅踏出门槛的瞬间突然说道："圣女大人，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您说的话吗？"
莉瑞雅回头看她，夕阳的余晖为两人的侧脸镀上相同的金色。
简微笑着，眼中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光芒："您说，'真正的光明不会拒绝任何渴望救赎的灵魂'。"
莉瑞雅的眼神柔和下来，她轻轻拥抱了简："保重。"
我们沿着阴暗的后巷快步前行，身后传来简轻轻的关门声。
不知为何，那声音听起来像一声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