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苏栗文下意识往腰间摸去，猛地想起自己当时因为惑念身上的那只甲虫，心中烦躁，将金剑丢在了地上。
完蛋，刚刚自己还说可以用自己的剑慢慢摸回去，现在才想起来剑没带上。
不对，还是先行确认眼前的人是敌是友更加重要。
苏栗文缓缓抬头，发现是一个身穿七中校服的普通女学生，这才松了口气。
现在苏栗文的状态不算是太好。苏晓月刚昏迷过去的时候，惑念突然偷袭，甩出数根羽毛，在苏栗文身上留下了不少的伤口，所以他现在浑身有不少的血迹。
普通的学生哪见过这场面，一时间也没意识到苏栗文一个男生出现在女生宿舍楼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苏栗文缓缓抬头，发现眼前的身影似乎有些熟悉。他辨认了一会，忽然开口道：“墨流？”
眼前少女的身影逐渐和记忆中的模样重合。现在的墨流更加年轻，而且双腿健全，并不需要轮椅辅助。
“嗯？你知道我的名字？”
女孩有些慌张，不安地环顾四周。现在，走廊里只有她一个学生，只能由她自己一个人面对眼前浑身是血的男人。
“我先捋一捋现状，你就站在这里不要动。”
苏栗文开始回忆之前的一些细节。没有了那阵旋律的干扰，他头一次觉得世界竟然如此清明。
“现在我应该是在‘第四层’，每一层的时间应该是正常流动的，只是不同层在时间线上的位置不一样。”
他目光缓缓移动，来到了一侧的墙壁上，看到了上面悬挂着的镜子。
“镜子已经挂上了，也就是说我们所处的时间是挂上镜子之后。”
“这么说来，此前的前三层的寝室都没有生活的痕迹，只有‘第四层’有。此前还以为是墨流所为，现在看来，其实是因为‘第四层’直接回到这个校区废弃之前的时间点。”
“所以，完整的时间线是这样的：”
“第四层：我和苏晓月初次到来，逐个检查寝室。随后离开。一段时间后，我们回到这里挂上了镜子，在上楼时遇到了‘第三层’的我们。最后，我们在编纂者的追击下躲到了这里。”
“随后，校区被废弃，宿舍楼逐渐削薄荒废，墨流依靠财力买下这里，进行创作。”
“之后就是‘第三层’的时间点，我和苏晓月发现了走廊上挂了许多岁月的镜子，触碰之后摔在地上。在前往‘第四层’的时候发现楼上的动静，连忙追了上去。”
“在‘第二层’，我和苏晓月走过走廊，踩碎了地面上的镜子，将大块的碎片踩成玻璃渣子。”
“最后是‘第一层’，我和苏晓月进入之后发现了地面上的玻璃渣，之后上楼，在墨流的指引下解开了她的谜题，我们仍然处在‘第一层’。”
“我们上楼与墨流达成合作，试图疏导惑念，但是被编纂者白手套抓住，所幸有墨流解救，得以逃脱，回到了过去。”
仍然是高中生的墨流有些害怕地望着这一幕。小长假刚结束，她正好有急需的东西放在寝室里了，于是提前回到寝室。
结果墨流一来就发现这层楼在假期上锁的寝室门全部被暴力破坏了，走廊上还莫名其妙地多了个镜子。
她正打算找宿管反映情况，就看见一个流着血的男生抱着一个女生从楼梯间里冲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不让她离开。
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问道：“你们……不是坏人吧。”
“我看你们也是穿着校服，是其他学校的学生吗？”
苏栗文回过神来，自己和苏晓月确实还穿着创艺学院的院服，但眼前的墨流显然并不了解创艺学院的院服长什么样子，只是把他们也当成了高中生。
望着墨流那仍然有些稚嫩的面庞，失笑道：“抱歉，我之前在某个地方摔了一跤，划伤了。”
“我朋友……晕血，于是暂时昏过去了，我搬着她找医务室，没找到，于是只能强撑着来寝室看看能不能找到帮助。”
“嗯……确实需要麻烦你帮我一下，我们先把她搬到哪个地方躺好，总不能放在地上不管。”
目前看来不像是在针对自己。墨流看向苏栗文身上的伤口……怎么看都不像是摔伤，更像是某种锐器留下来的。可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苏栗文喘了几口气，和墨流一起把昏迷的苏晓月缓缓抬起，搬进了墨流的寝室。
望着被强行破坏的门锁，苏栗文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强装镇定地用椅子和枕头拼了张床出来，将苏晓月平放在上面。
“这是急救箱，我来帮你处理一下吧……”
墨流从自己的柜子里翻出来一个白色的小箱子，将其放在桌面上之后打开，取出来酒精、棉花、纱布等物品，随后开始着手处理苏栗文身上的伤口。
看着墨流娴熟的动作，苏栗文好奇地问道：“你学过相关内容吗，或者你经常处理伤口？”
墨流低着头，本不愿回答。但思索再三之后，她还是说道：“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苏栗文犹豫了一下，说道：“可以，你问吧。”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嗯……我在学校的表彰墙上看到你的照片和名字了。”
“说谎。”
墨流神情反而有些哀伤了：“不可能的……”
“我一直都是垫底的那个。”
“啊哈哈，是吗。”
苏栗文有些尴尬。他挠了挠头：“也许是因为你做了什么好事，才特意表扬你呢？”
“做好事又没用。”
墨流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告诉你吧。”
“我来自一个……特殊的家族。家族里的人很多，其中更是不缺乏‘天才’，而我是‘成绩’最差的那一个。”
“就像我的名字墨流——我一直是家族里的末流水平。”
“我因为这个受到过不少的霸凌，许多人都看不起我，有时候我也会因此受伤，就自己一个人包扎。”
“包扎得多了，我就习惯了。”
“是吗……”
苏栗文一愣，此刻有些同情起来。他忽然发觉自己竟然对墨流知之甚少，就连未来的墨流到底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墨流究竟是想害他还是想帮他？苏栗文不知道。
但他知道，至少眼前的这个女高中生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我没有骗你哦。”
苏栗文开口，用安慰的语气说道：“其实我真的看见了一个新立起来的表彰墙。”
“在墙的正中间，挂上了你的画像，贴上了你的名字。”
“有许多的学生在围着看你的事迹，称赞你的善心。”
“是……是吗？”
听苏栗文这么一说，墨流反而不再像之前那样肯定。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也只是一个渴望得到认可的女孩。
“是啊，等一切结束，我带你去看。”
苏栗文笑道。他的这番话让墨流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此时，她已经将苏栗文的伤口大致包扎好，至少不会再往下滴血了。于是，墨流起身道：
“我去处理一下卫生，你的血滴在地面上，怪吓人的。”
苏栗文点点头，目送着墨流离开了房间，找拖把去了。
就在这时，苏栗文注意到苏晓月的秀眉紧紧皱起，似乎在经历什么不好的噩梦。
“可恶……还不知道苏晓月到底什么情况。”
苏栗文有些苦恼，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身披银甲的骑士骑乘着高大的飞马缓缓地落在了镇子中心广场的中央。一时间，附近的镇民全都围了上来，在附近流浪的惑念也不例外。
苏晓月自然是跟随着惑念来到了这里。这段时间她也将镇子的情况摸索了一遍，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
这个世界主要的智慧种族是生有羽翅的“羽人”，以“羽”作为崇拜和信仰的对象。
现在的科技水平大概比中世纪高一点，已经初步掌握了飞艇和火药，但制度方面较为落后，还在采用最原始的分封制。
现在，惑念所在就是一个位于大陆边缘的小国家“易国”。
分封大大小小的骑士作为地方的领主，是国王掌控地方的主要手段。如今有一名骑士老爷突兀地出现在了这么一个普通的镇子上，基本上就相当于省长来视察村镇了。
正当苏晓月回忆这些内容的时候，那银甲的骑士竟是环顾一圈之后，将目光锁定在了瘦弱的惑念身上。
他缓缓摘下自己的头盔，露出来一头干练的短发，隔空朝着惑念喊道：“小孩，过来。”
一时间，所有的镇民都往那个方向看去。
“老爷是在讲那个怪胎吗？”
“是吧。自从前几天来镇子之后，镇子一直天气不好。她会不会什么巫女啊。”
“骑士老爷，一定要把巫女带走啊。”
一时间，人们开始悄声议论，各种窸窣的声音一字不漏地传入了惑念敏锐的耳朵里。
惑念有些迷茫地环顾四周，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见惑念一直没有反应，骑士还以为她被吓到了，叹了口气。
“唉，可惜是个呆子，不过也没更好的选择了。”
他翻身从飞马身上下来，将头盔随手挂在了马匹的鞍上，大跨几步，很快就来到惑念的面前。
他轻柔地拂过惑念的额羽，用那双被皮质手套包裹的大手逐一整理惑念身上的毛羽，随后开口道：“孩子，你是否愿意跟我离开这里，前往王都？”
“在那里，有很多和你同龄的孩子，还能吃得饱穿得暖，过上好日子。”
“有许多同龄的孩子……？”
惑念的神情忽然变了：“真的吗？那……我能找到我妈妈吗？”
“唔……如果你以后成为一名强大的战士，守卫了国家，成为国家的大英雄，那么你妈妈一定会听说你的名字，然后和你重聚的。”
话是这么说，可骑士自己都不相信。眼前这个女孩估计是个孤儿，父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其抛下，独自一人逃难去了，或者死亡。
但小惑念信了。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她说过。于是，她乖乖地在骑士的帮助下坐上马鞍，随着骑士乘着飞马离开了这个小镇。
苏晓月目送着骑士离开，可借着这几天镇民们讨论的事情，她自然知道真相是什么。
易国要被北方的梁国吞并了。梁国近些年来愈发壮大，已经开始不断地对外扩张。而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易国。
于是，国王听从大臣的建议，勒令各地的骑士找到适合的载体，又命人从各处收集来“羽”的血液，想要强行将“人”和“羽”结合起来，制造出新的战争兵器，对抗梁国军队，从而实现自保。
这位骑士的领地是南方众多骑士中最小的。为了交差，只能按照大臣给出的标准随便抓了一个看起来和“羽”相性最好的孩子，谁知道一抓一个准，直接抓到了遗落世间的“羽子”。
这让苏晓月不禁有些感慨命运的无常。兜兜转转，“羽子”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回归到世人的眼中。
“孩子，你有名字吗？”
“没有。”惑念摇摇头。
“那你跟我姓今。”
骑士说道：“我的名字是今合，你就叫今或，好好记住了。”
惑念乖巧地点点头。
很快，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天际。
……
淡蓝色的虚影凝结出的屏障笼罩住了整个废弃校区。一道靓丽的淡蓝色身影正操控着成百上千的冰晶，如奔涌的瀑流一样，持续不断地冲刷眼前这个身穿白色西服的男人。
“止水，别和他打消耗战。”
埃里希在一旁提醒道：“白手套一直借助某种类似念力的能力，凭空凝聚出一个不可视的实体。”
“他只要维持并操控实体就行了，消耗很少，而你擅长的精神领域又被他利用道具避开了，还是小心为妙。”
“收到。”
止水点了点头。她也意识到这样的攻击不是长久之计，当务之急还是找到苏栗文的线索。
一听说苏栗文出事了，维瑟比谁都急，直接就把自己的学生埃里希派了过来，一时间忽略了止水并不擅长对付这个代号“白手套”的男人。
“这样还远远不够啊。”
白手套将自己提起，在半空中不断地移动，躲闪着止水的攻击。现在，这片区域的地面上不仅到处都是瓦砾和碎石，还有遗留下来的冰晶。
在宿舍楼的废墟前，惑念正闭着眼睛感受着四周残留的痕迹，丝毫不受上空战斗的影响。很快，她再一次地打开了一扇“门”，一道如同泡泡一样鼓起的薄膜逐渐出现，扭曲成门的模样。
“让我看看……”
正当她打算迈步进入膜内，确认是否是自己想要的位置的时候，一双手忽然扒住了惑念的脚踝。
“不许……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