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栗文正忧心忡忡地守候在苏晓月的身边。
“这是做噩梦了,还是正在经历什么令人难受的事情?”
不由自主地,苏栗文轻轻握起苏晓月的手,将其贴在自己的胸前。
一双柔若无骨的白皙小手正躺在自己的掌心,有些冰凉。
苏栗文小时候生病,四肢发寒,于是母亲就会像这样握住苏栗文的小手,用体温将其捂热。
所以,当苏晓月也像小时候的他那样躺在这里的时候,苏栗文下意识地模仿母亲的动作,将苏晓月的手紧紧握住。
过了一会,苏晓月紧皱的眉头逐渐舒缓下来,苏栗文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很关心她?”
不知何时,墨流已经回来了。
“你们是什么关系?”
“同学关系。”
苏栗文有些尴尬地放下苏晓月的手。
“嗯。”
墨流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找了把椅子坐下了。一时间,房间内陷入了沉默。
“你……不用上课吗?”
似乎是觉得环境太过安静,苏栗文一时间有些抓心,于是开口问道。
“明天才返校。”
墨流说道:“我只是提前来寝室取一个东西……然后就发现所有寝室门都被破坏了。”
“是你们干的吗?”
“不……不是。”
苏栗文侧过头去,显然有些不好意思直视墨流的眼睛。
“你们可以藏在这里,我不会把你们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墨流忽然说到:“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苏栗文疑惑:“什么要求?”
“你是「创生者」吧?”
“我刚刚一直在观察你……你身上有很浓的「灵光」的味道。”
苏栗文也没有隐瞒。墨流来自墨家,应当对「创生者」很熟悉,此刻能认出来也是在情理之中。
“正如我此前所言,我在家中是‘末流’水平。这是因为我的天赋很差,几乎没有「创生」的天赋……”
“但,我还是有一个梦想。”
“我一定要写出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色。”
“我要让她走入现实。”
“我要让她,能够亲眼看到这个世界。”
“所以,我希望同学你能够帮我,不,教导我如何写出一个「OC」。”
“哪怕代价是‘燃烧自我’。”
“……”
苏栗文的心中不免涌现出一丝疑惑。未来的墨流显然没有除了惑念以外的「OC」。
之前的镜子已经告诉了苏栗文一个事实——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影响了未来。那么,自己无论怎么做,墨流最后都只有一个惑念。
“能先给我看看你的故事吗?”
苏栗文说道。
墨流显然有些犹豫:“我天赋很差,写不出来什么东西。”
苏栗文却摇摇头:“天赋是身为「创生者」的天赋。”
“「创生者」所写文字之所以富有灵气,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拥有极高的「灵光」。”
“但「灵光」永远只是下限。”
“缺少「灵光」永远不会限制你的上限,或许你作为「创生者」的起点比别人落后,但你作为一名「作家」的起点是和所有人都一样的。”
“如果你真的想要写出你的角色的话,就不必在意自己写的是好是坏。”
听了这话,墨流原本动摇的内心逐渐坚定起来。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把自己写的小说文稿翻了出来,递给苏栗文看。
可当苏栗文快速通览完整篇小说之后,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叫“惑念”的角色。
“你要具现出来的「OC」就是这篇小说里的吗?”
墨流点点头:“是的,就是主角鹤野。”
“那……你有没有别的作品了?”
苏栗文把手机还回去,试探性地问道。
“怎……怎么了?”
“还是因为,我写的太差了吗?”
墨流将手机死死地捂在胸口,神情有些失落道。
“喔,当然不是。”
苏栗文反应过来:“你写的很好。”
“我很喜欢你的作品。”
“我只是问问。毕竟你不像是什么新手作家,应该是写过不少东西个的。”
“好的……”
“如果说是其他已经写完的作品的话,没有了。”
“没有写完的呢?”
“都只有一些构思……”
墨流又打开备忘录给苏栗文看了一眼。他很快也将全部的内容看完,最终也没有发现任何和惑念的特征符合的东西。
“奇怪……”
苏栗文暗自在心中想:“现在是一切的开始,那为什么惑念还未出现?”
“墨流说惑念是辅助她创作的,她到底要写什么东西才需要回到过去?”
支离破碎的线索逐渐拼合起来,苏栗文又想起来一个事实:
如果现在自己面前的墨流真的是未来那个墨流的话,自己在过去曾帮助了墨流,那她为何还要警惕我们?
解开谜题后与墨流的相遇也完全不像是曾经见过一样。
对于上述的问题,苏栗文能给出许多的理由,不过,再结合之前关于创作的疑问,一个念头忽然进入了他的脑海。
直觉告诉了苏栗文一个近乎真相的猜测。
——墨流失忆了。
她不记得自己最初要创作和具现出来的角色是谁,又陷于一种近乎执念的执着,于是又单独具现出一个惑念,试图借助她的力量回到过去,找到那个自己想要具现出来的角色。
不过,既然苏栗文此时此刻能够借助“传送门”的力量,知晓墨流一开始希望具现出来的作品,那么她为什么不进来等待自己的出现呢?
或者……失去记忆的她不知道这一侧通往了过去的自己。
苏栗文试图给出一个解释。但很快,他反应过来这并不是重点。
苏栗文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破局,外面还有编纂者虎视眈眈。
或许自己应该直接带着苏晓月远离这里,找个永远不会被找到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再写出一把金剑带着苏晓月离开。
等等,苏晓月她愿意吗?
还有自己的母亲和父亲呢?父亲已经失踪多年,可以等,但母亲不能等。新一月的缴费单已经到了,并且那个男人似乎还在用母亲的生命威胁自己。
自己一开始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绝不是就这样逃走!
“我已经没有机会逃走了。”
苏栗文忽然喃喃自语:“我没有退路。”
“我必须就待在这里解决一切。”
“请问……”
墨流见苏栗文像之前一样沉默着,等待了许久,眼看苏栗文已经逐渐回过神来,于是出声问道:“你……能帮我吗?”
“哦,自然是可以的。”
苏栗文拍拍脸颊,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将杂七杂八的想法都排出脑袋。如果生活是一场游戏,那么现在还是专心把主线任务解决了。
苏栗文作为「不幸者」,在“折损”自己以换取「OC」的具现一途上颇有心得,将其大概的思路和技巧整理了一番,缓缓告诉了墨流。
“如果像我这样子的,想要强行具现「OC」,失去的不止有感情吗?”
“嗯……也许吧。我没有尝试过做到这种程度。”
苏栗文说道。他不禁怀疑,墨流的双腿就是因为这方法而不能走动。
那……自己告诉她这方法究竟是好是坏?
不过,既然“果”已经结下,那自己究竟怎么做都不重要了。
如果自己不这么做,墨流也许会付出更多苏栗文不知道的代价去达成一样的结果。
苏栗文如此安慰自己。
不过,就算是结果已经确定了,苏栗文还是想试着改变些什么。
他思索一番,取出了黑色晶石。
“你拿着这个,试着实践一下我告诉你的方法。”
“也许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不过,如果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就立刻停止,这只是一次实验,不要轻易地使用那个方法!”
苏栗文严肃地警告道。
墨流握着晶石,静静地点点头。
点点的光辉开始在墨流的手心汇聚,苏栗文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墨流的操作,准备随时出声让墨流停下。
墨流神情平静,缓缓合上了双眼,双手逐渐放平,将那光辉轻轻洒落在地。
那光辉顿时如沙子一般在地面堆积,随后无风自起,逐渐浮至空中,开始逐渐汇聚。
很快,光辉便如同雕塑一般逐渐塑型,化作一个女性的轮廓。
“嗯?进度这么快?”
眼前墨流显然是直接开始了具象的过程。苏栗文看着那块晶石正漂浮在墨流的胸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效果。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
金属刺入身体的声音。
金色的长剑从惑念的胸口正中穿过,一丝猩红对血从铮亮的剑身上逐渐滑过,又被雨水带走,砸落地面,最终没有在剑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咳——”
惑念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洒在了墨流的身体上。
惑念试图回过头,但她失败了,最终什么都没看见。
“扑通——”
长剑缓缓拔出,两具躯体同时摔落在地面上,血液逐渐在地面的水坑中晕开。
“墨流……”
趴在地面上的惑念仍然保有了最后的一丝意识,她缓缓探出手,试图触碰远处墨流那已经彻底凉下来的尸体,但下一瞬,眼前只剩下黑暗。
一时间,天地安静了,只剩下雨淅沥沥的声音。
“嗯?”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天上的三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地面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双方都停手了。
“苏栗文的剑?”
那把金色的剑此时在夜幕下格外醒目,以至于踩在一团浮空的水面平台上的埃里希一眼就认了出来。
“苏栗文回来了?”
隔着如此远的距离,埃里希一时间看不清提着剑的人究竟是谁。
“止水,我们下去。”
埃里希侧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白手套,对方显然也失去了继续纠缠的心思,随时准备离开。
“白手套怎么办?”止水飞到埃里希的身边,悄声问道。
“你专心维持屏障,他短时间内逃不掉。”
埃里希说。
很快,他们就从天空落下,来到了地面。那持着金剑的人正背对着他们,始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不禁让埃里希心中升起了一丝警惕,一时间不敢靠近。
可那人逐渐转过身来,将自己的“真容”主动暴露在二人面前。
“这是……”
埃里希一愣。
那里哪有什么“人”,只是一身衣服,如同幽灵一样飘在哪里。
“是玻璃碎片。”
止水忽然出声道:“我借助‘水’看清楚了它究竟是什么……”
“许许多多的玻璃碎片附着在这一身衣服的各个部位,将整件衣服撑起,又举起了废墟里的「命运噬者·阿卡西断层」,趁机完成了背刺。”
埃里希皱起眉头:“你先去拖住白手套,这里只留下我一个。”
“可是……”
止水似乎在担心埃里希的安危,但最终,她还是没有多说什么,重新飞上天去。
“请问你是……?”
埃里希试图交涉,但他不应该指望一群玻璃渣能说出话来。
“其实你不必纠结于衣服,或许能够省下一些玻璃渣在地面上摆出字来,和人沟通。”
那衣服虽然做不出多少动作,但肉眼可见地,它在犹豫。
最终,似乎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它缓缓丢掉了身上的大部分衣服,只留下了……一身内衣?
埃里希侧过头去,从内衣的款式上看,应该是一位女士。难怪会纠结于衣服了。
按照埃里希所说,玻璃渣在地面上逐一摆出一个个字来,最终,拼出了一整句话。
“我、是、墨、流。”
“墨流?”
埃里希看向远处的尸体:“你是那个黑发的女生?”
那写玻璃渣动了:“是。”
“居然是这样……我明白了。”
埃里希逐渐反应过来:“这算是……借尸还魂,不过,是玻璃渣子当做载体?”
“有趣……我要记下来。”
而正当埃里希掏出纸笔,打算将其记录在手里的时候,“墨流”忽然动了。
金色的光辉闪过,像是切开了无形的事物而传来一种阻塞感。白手套竟然在与止水纠缠的过程中分出心神偷袭地面上的二人。
无形的事物被一切为二,重重地砸入地面,留下深入地面的痕迹。
“……”
“谢谢。”
埃里希回过神来,现在确实不是收集灵感的时候。
不过……
就在此时,一把凭空出现的巨大铁锤径直穿透了那薄膜,往那空中的白手套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