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似墨流的少女缓缓步入了这个房间。在她平举的右手手心,有一块小小的镜子在其上凭空飘浮。
“原本想着抢走易国王室库存的‘羽之血’,谁知道还没来得及找到,就全被用在你身上了,害得我追了一路。”
“墨流”自言自语道:“啧啧啧,真浪费啊,我明明只差最后一点了。”
“不过,现在也好。”
“墨流”已经来到了窗前,伸出左手手指轻轻抬起惑念的下巴,仔细观察了一番:“小的好控制,这样,只要关起来放血就行。”
“……”
惑念的目光呆滞,眼神空洞,没有丝毫的高光。她本来还在消化昏迷期间发生的那些事,可转眼间,短暂的安定再次消失,一切都彻底消失了。
灾难接踵而至,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这不是在惑念的回忆中吗?这段应该是惑念被具现出来之前,仍然在故事之中的事情……”
苏晓月也十分震惊,从未听说过哪个「创生者」能够亲自走入自己笔下的故事中的。
除非……墨流不是「创生者」而是「OC」。
又或者……墨流照着自己的模样写出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角色。
眼前的“墨流”相当“暴戾”,不像是现实中文弱虚弱的模样,所以应该是后者。
“墨流不愿意给我们看她写的故事就是因为这个?”
只能旁观故事,什么都做不到的苏晓月只能随意地进行猜测。
“嗯?梁国的任务完成了?”
黑发少女忽然开口:“啊——原来刚刚那个中年人就是逃亡的大臣啊,差点忘了我还接了这个任务来着。”
“我看看……”
“好,阵营声望到手,接下来可以去梁国首都领等级奖励了。”
“她在说什么?”
不止是惑念无法理解眼前少女的言语,就连苏晓月也有些听不懂。
可听到“任务”“声望”“奖励”一系列关键词后,苏晓月忽然反应过来了——在眼前的“墨流”眼中,自己是在玩游戏!
她之所以表现得如此地“暴戾”,草芥人命,甚至有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感觉,是因为她是一名“玩家”!
苏晓月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自己追了那么久的文,最终你告诉我整个世界其实是游戏,小说类型还有可能是科幻?
“墨流的水平还真就一般啊,写惑念的故事写了半天搞这么一个反转。”
苏晓月不由得吐槽道。
很快,“墨流”整理好了东西,将惑念打晕绑了起来,沿着自己来时的路原路返回。
可当苏晓月跟着“墨流”走出了密室,离开大山之后,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像有一种违和感。
这种违和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最明显的一点在于时间的流逝。
苏晓月所看见的“回忆”不止是对象个人的记忆,也包括了一些本人未曾注意到的细节,但苏晓月并非全知视角,她往往会被限制在特定的人身上,偶尔能够让视角暂时脱离使用对象。
所以,苏晓月所看到的更像是一种有限的“个人剧本”。
就像一个小说中主角的人生有详有略,在旁观记忆的过程中,遇到一些不太重要的事物,时间流速都会加快,在一些重要场合流速才会减缓。
但这次和上次明显不一样,有些重要的场合被一笔带过,但像惑念昏迷过程中发生的一切,苏晓月却都实打实地度过了。
又比如现在,惑念已经昏迷了,但苏晓月还是一路跟着“墨流”回到了梁国境内。
“控制时间流逝的程序出错了?”
苏晓月疑惑。再这么下去,自己要付出的时间成本就太高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墨流”作为“玩家”,有类似于传送的能力,借助悬浮在手心的那面镜子连续地传送,很快就见到了梁国首都的城墙,不至于在赶路上花很多时间。
就这样如同幽灵一样飘在“墨流”身后飘了一段时间之后,苏晓月跟着她来到了梁国的国师阁。
这是一栋很高的木质楼阁,梁国的国师就住在这里。
楼前有一株桃花树,“墨流”就带着惑念站在这里等着。
惑念其实已经醒了。早就认命的她只是双眼无神地盯着天空。
她忽然意识到,当自己的羽翅终于发育有足够的力量供她翱翔于天际之后,转瞬间却被剥夺了自由。
如果没有奇迹发生,她只能一辈子困在暗无天日的地牢,无助地看着自己的血液缓缓被人接走,直到死亡。
“羽”也要彻底断绝了吧。
像是等的有些不太耐烦了,“墨流”把惑念绑在了桃花树上,独自一人进入国师阁内,找国师去了。
惑念继续仰头盯着天空,似乎是想要在被关入地牢前多看几眼天空。
一片桃花瓣不知从何处落下,缓缓飘落,轻轻地落在了惑念的额上。
“你怎么只盯着空无一物的天空看?这桃树莫不是更有生机、更加妖娆?”
一个黑发的男人忽然出现在惑念的身后,轻轻摘走了她额头上的花瓣,送到了惑念的眼前。
但惑念被捆住了,动不了,她也不愿意把注意力放到花瓣上。
“呵。”
被惑念故意忽视掉,男人也不恼,轻轻一挥自己宽大的衣袖,那绳子就变得松垮起来,散落在地。
“谢谢。”
惑念回过神来,呆呆地看了一眼长发男人,向着他点点头,转身就要跑开。
“国——师——”
“墨流”的愤怒的叫喊声从国师阁传来。少女正趴在高处的窗口,探出来半个身子:“你怎么把‘羽之血’放掉了?”
惑念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也不跑了,重新坐回了树下,反正那黑发少女肯定能把她抓回来。
她继续盯着天空。
“墨流”一翻身,跃出了窗户,在高空连续轻点几下,就在国师面前落下了。
“还好我发现了,不然就出事了。”
少女满脸愠色:“血我给你找来了,说好给我强化武器的,你怎么又想给她放跑?”
“啊,墨翟,原来是你带来的孩子。既然把孩子带来了,就要看好她,你看,差点就要跑丢了。”
国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啧,我就不该听你的鬼话,一刀给你干掉。”
“接下来,把她和镜子交给我就行。”
国师笑道。
“好啊,这次别给我搞砸了。”
墨翟丢下自己手心的镜子和少女,径直离开了国师阁。
“跟我来。”
国师伸出他那苍白纤细的手,将惑念从地上拉了起来,牵着她的手走进了国师阁。
“所以这里面的‘墨流’叫‘墨翟’?”
苏晓月现在可以确信应该是此前所说的第二种情况——眼前的墨翟是墨流对照着自己写进作品里的。
当苏晓月想要走进楼阁,仔细观察一下国师的时候,时间却飞速流逝起来。
日升月落,池水涨落,仅仅是几次眨眼的时间,数日光景一晃而过。
“啧,到底怎么回事,这时候快成这样。”
苏晓月总算是走进了国师阁。
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古朴的桌椅,青玉的茶具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和一副空置的棋盘并行放置。
随后是一扇屏风,一共由四面组成,分别是梅、兰、竹、菊。
绕过屏风,一个通往楼上的楼梯出现在苏晓月眼前。
“嘎吱——”
踩着木台阶走上了二楼,有一个书桌和三面书架。苏晓月粗略地看了一眼,从天文地理到治国方略,从神话传说到民间评书,应有尽有。
只能说不愧是国师,藏书就是丰富。
这么想来,梁国已经扩张了不少年月了,不知道停下来没有。
就在这时,书桌上展开的一副书卷吸引了苏晓月的注意力。
“旧闻论?”
不知为何,直觉告诉苏晓月这本书的内容极其重要,于是她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字句上,读了下去。
……
“亟需另立‘天子’,使‘异人’无法侵扰大梁。”
内容很少,苏晓月很快就读完了。
虽然她的文言文不是很好,但大部分字都认识,结合苏晓月已知的信息,也算是猜出来大致意思了。
首先,墨翟确实是玩家,来自书中的“天外”,被游戏内“土著”们称作“异人”。
他们进入这个世界后胡作非为,让“土著”苦不堪言。但玩家们拥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迫使“土著”们无法直接反抗他们。
而国师迈出了反抗玩家的第一步。
他借助一些手段,意识到了一件事:时间的流速是在变化的。
当玩家们“登录”的时候,时间流速恢复正常;而当他们离线的时候,流速会减缓。
如果有一个办法,让一个“土著”拥有类似的能力,换句话说,让一个“土著”成为“玩家”,就能将时间流速的控制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样,他们之间时间的差距就抹平了。
玩家们被称作“天子”,是因为他们如同被天地气运眷顾,如上天的之子。
想要让一个“土著”成为“玩家”,就需要从某种意义上靠近他们。
而要是有什么存在能够拥有类似的地位……那答案只有一个。
——“羽子”。
……
国师轻轻合上书本,看向眼前的墨翟。
他意识到时间流速恢复正常后,提前沏好了茶,摆在桌面上。
“不妨下一把?”
他指了指桌面上的棋盘。
“我今天来,就为了办一件事。”
“取走镜子。”
国师双手举起茶杯,向着墨翟拱了一下手,一饮而尽。
“这是来自南方的好茶。”
“好,我喝。”
墨翟不耐烦地抓起茶杯一饮而尽。
“现在能给我了吧?”
“何物?”
“又在装?”
墨翟冷哼道:“你不怕……你们的王今天就身首异处?”
“不怕。”
国师说道:“这种事情并不会让我惧怕。”
“那……你的人头?”
“不怕。”
国师又给两人逐渐满上:“死人,是不会怕的。”
“嘿,我算是搞不懂了,你们这些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墨翟负手起身,在一楼四处晃悠,来到屏风面前:“梅兰竹菊,四君子?”
“嗯,你竟然也知道。”
“我为何不知道?”
“我以为你的眼里只有杀戮。”
“我又不是杀人狂。”
墨翟撇了撇嘴:“有些任务需要罢了。”
“任务?”
“嗨,说了你也不懂。”
墨翟拍拍屁股,起身:“好了,最后的天就聊到这里,现在,我数到三,给不出镜子,我还是要把你杀掉的。”
“没有活路?”
“一个不留。”
“……”国师沉默了。
“一……”
“二……”
“……”
“出来吧,‘羽子’。”
惑念从屏风后走出。
墨翟自然是察觉到了惑念。小小的屏风还挡不住身为玩家的她。
“所以……你真的把我的镜子拆碎了喂给它?”
“有什么区别呢?”
“混蛋。”
一把镶金的黑色短管猎枪兀然出现在了墨翟的手中,对准了国师的脑袋:“砰——”
墨翟用嘴模仿出开枪的声音。
“算了,没趣。”
墨翟放下了武器,将其收起,随后又把惑念拽到身边。
“咦,长这么大了。”
“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了。”
国师放下茶杯,说道。
但苏晓月知道,身为梁国的国师,他自然也知道易国的法子,此前也从各地收集来了足够多的血液。
就像易国一样,梁国也把存下来的血液全部让出,让惑念成长至此。
“说说吧,强化后的镜子有什么能力?”
“开门。”
国师说道:“能够开一扇通往任意时空的门。”
“唯一需要的,就是对应的‘坐标’,而定位需要足够强大的‘心灵’。”
“你做不到,但这孩子可以。”
“于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就让镜子融入这孩子体内,而非这孩子融入镜子内。”
“原来如此,国师真是费心了。”
墨翟显然对这个“武器”的能力很满意。
国师其实每次都会做出类似的事情,总是故意惹恼她。不过,在习惯之后,她也经常顺着国师的话说下去。
虽然会增加限制,但效果总是强劲的。墨翟暗自窃喜,这“武器”怎么着都能够榜上有名了。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国师问道。
“不知道。”
“不知道?”
“是啊,任务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或许……是时候‘退游’了吧。做出这最后的‘武器’也是为了肝出最后的毕业装备。”
“国师,以后你也许就见不到我啦。”
“不过,你的命还是保不住,总会有一天,有人来取走你的项上人头的。”
“某些人可不像我这么好讲话。”
“呵呵。”
国师笑道:“那下一盘棋吧。”
“就当是最后的礼物。”
“我可不会下棋。”
“我可以教你。”
“得了吧。”
墨翟白了国师一眼:“谁下的过你?”
“目前还有,那就是……天。”
“天?”
国师指了指天花板,又指了指惑念。
“不过我的棋艺也快超过它了。”
墨翟的眼睛缓缓瞪大,看到了从未想象过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