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幸运的是，在穿梭的过程中我们并没有发展成从某个特别高的地方自由落体的惨剧，在短暂的不适感过后，我身子下面垫着阿尔，而他的身下则是一大片软绵绵的、纯白色的羊毛。
是的，在我大致感觉最起码有数百平方米的地方，全是羊毛。如果在穿越前，我肯定会怀疑是不是进了某个羊毛制品加工厂。
这些白花花的东西让我有点手足无措，站也不是躺也不是，总觉得这一身风衣会弄脏某一家或者几家农户的产品，直到阿尔嘴里又念叨了一句咒语，这些羊毛竟自动地向四周走去，让我们逐渐下落直到地面——就好像它们仍在绵羊身上，只是随着牧羊人的命令而回到农场。
好吧，虽然我连这种场面也只是在网络视频里看到过。
“所以……小姐，你能从我身上下来了吗？”阿尔尴尬的咳嗽声打断了我的思考，我连忙从他身上走开，看着他拍干净那件长袍上残留的白色羊毛——它们在黑色的衣服上格外显眼——又晃了晃脑袋，试图将混在头发里的羊毛晃下来。
我摸了摸口袋，很不幸，我穿越前出门的时候也没带梳子。
“刚刚那是……？”我只能选择了一个不那么尴尬的话题，让我能不只是像个怪人一样盯着他处理头发。阿尔在自己动手了多次也没能处理干净后只能又嘀咕了一句咒语，那些羊毛才从他的头顶飘散出去。
“我们来到这里时用的是随机转移咒语，也就是说我也不知道我们到了哪里。”他抬头看了看我们头顶的月亮，和我原本的世界不同，这里的月亮蓝得发紫，甚至有要与夜空融为一体的错觉，“刚刚那个应该是附近的教会在把羊毛晒出来，我用咒语让它们回去了。”
羊毛是……需要像庄稼一样晾晒的吗？我顿时困惑，还是说这里所谓的羊羔是更接近植物的东西？
阿尔疑惑地看着我，想必我现在的表情一定看上去傻得可怜，而后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啪”得一下用手掌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我给忘了，你们那边不用魔法，也不像我们一样那么常用羊毛做衣服和被子。”
“我们这里的月亮和太阳，也是有魔力的。”他指了指对我而言万分诡异的弯钩形星体，“像教会或者一些商人，就会把羊毛和其他材料通过晾晒得方式，让它们吸收微量的魔力。比如说吸收了太阳魔力的羊毛，在冬天就会比普通的羊毛暖和。月亮就是相反的啦，会更凉快。虽然从纯粹吸收魔力的角度，不如请个正经的魔法师进行附魔，但那样太贵了。最近要到夏季了，教会应该是在准备新一批产品准备售卖。”
“你们……不应该没有神的概念吗？”不得不说，新的疑问永远比回答来得更快一些，“大部分的现象不都说是魔法师导致的……而且教会售卖商品？”
希望所谓的商品不叫什么“x罪券”，我默默地腹诽道。
“教会的诞生时间很早，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似乎和魔法塔在同一时期建立。”他金色的眼睛在这样奇异的月光下也闪闪发亮，“我们没有你所谓的神的概念，教会所供奉的是一位圣女。据说她当时解决了一件足以灭世的危机，还让魔法师们与普通人们和谐相处，而传说中她却并不是一位魔法师。”
“欸……”真是格外标准的剧情开头，或者这才是我应该在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吧！？那个不负责的家伙！
“教会虽然说是供奉着她，实际上更接近于一个什么都会进行加工和售卖的地方。”阿尔摊了摊手，“据说就是那位圣女和当时的魔法师们研究出了咒语，将魔法融入了生产之中。现在的大部分教会就是买下农民们的产出，在进行魔法加工后再售卖给其他人。”
“但……我并不相信有这么一个人。教会宣称她活到了现在，可从来没有人能说出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女性。”他在说完后又赶忙找补，“他们说的不是像你这样，我根本感知不到你的样子，而是说那位圣女就是美貌得无法形容，而后又加上一堆譬如青春永驻啊沉鱼落雁啊得形容词。”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有后期翻译的原因，但我能懂他的意思。若那位圣女真的是类似于我的情况，想必再多崇拜者也只会打上神秘一类的形容，再诗意的长句也就仅限于“在迷雾中捉摸不透”之类的了。如果单纯从我的角度上出发，这确实听上去更像是一些夸大宣传的广告词。
“我也如此认为，教会一直宣称圣女在总部享受民众的供奉，但除了传说中的事迹，她从未解决过任何一个难题。”一个清冷的女声突然在我背后响起，把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赶紧避开，却看到一位修女服饰的女性只是紧闭着双目，面色淡然地站立在那里。
“抱歉，这两位客人，你们帮我将羊毛送回了仓库，但我反而好像吓到了你们。”她看起来也才二十岁上下，手中拿着一把纺锤，上面缠绕的羊毛线泛着淡淡的蓝色荧光，不知是不是阿尔之前说的魔力的影响，“我的名字是希塞尔·厄莫拉斯，是这附近教会分部的修女长。”她向我们微微弯腰，“两位，时候也不早了，可否随我去教会内歇息一阵？”
在我的看过的书籍里，修女们经常会和祈祷、冥想、教育或者治疗一类的词汇绑定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个清晨，像我面前的希塞尔一样，她将昨日还在纺锤上的线连接到织布机上，那台和我原本世界一模一样的工具便随着她的动作开始了工作。
她就像一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农民一样，脚踏着织布机，身体微微随着幅度而晃动，汗水从白色头巾处泛出，凝成一颗晶莹的水珠，又顺着她脸颊滚落进黑色的衣物中。
“为什么不用魔法……我是说，用魔法让织布机自己动起来？”我小声地说道，但并不想打扰她的工作。
虽然看不清她的眼睛，但我能从她的动作中感受到一种熟悉的坚韧，虽然我从未在身边的人身上看到过，但网络总能将类似的神情和动作送到所有人面前。
昨天希塞尔带着我们悄悄地穿过储藏着大量羊毛的仓库，在和当时在仓库看管的修女简单说了几句后，便由其他人带我们各自去了可以下榻的房间。
阿尔还在他的房间里呼呼大睡，我却一晚上毫无睡意，或者是因为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疲累，又或者是思绪太多占据了我的大脑，让它过度的清醒与亢奋，所以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就起床了。
随着大约一臂长的布匹成型，她轻轻地擦了擦脸上的汗，转头朝着我的方向笑道：“您似乎很疑惑，那么多的羊毛该如何用这种缓慢的方式变成布匹？”
有一说一我确实很疑惑，但这不会显得我像个乡巴佬吗……
“您可以放心，教会雇佣的魔法师会用魔法将羊毛直接拧成线、织成布，甚至无需任何工具。这台织布机也好，纺锤也好，对于教会而言，顶多算是我个人的修行。”
这什么万能的魔法！我不免在心里嘀咕道。
“不过，正如昨日初见二位时所说，即使我身为修女，我也并不信任那位所谓的圣女。”她站起身，伸手感知着我的具体位置，直到触碰到了我的手臂，“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大部分的生产，过于离不开魔法师的存在了。”
“等等，也就是说，像这些事，魔法师本人不在的话，完全没法进行吗？”
“不仅如此，”希塞尔的声音带上了些愤怒和焦急的色彩，“若是魔法师不施咒，羊毛无法生长到需求的数量，庄稼无法确保在秋季丰收，就连一场大雨的出现也无法预测，人们为此苦恼，但没有人愿意付出行动。”
但……这些难道不是本身就会出现的意外吗？我沉思着，不过确实，如果太过于依赖魔法师们在每个环节的协助，真的很难想象无论是教会还是其他人都在做什么。将这些事情全部怪罪到“没有魔法师来协助”？
“这台工具，证明我们曾经是有过不依赖魔法就生产事物的能力。”希塞尔抓我的手越来越用力，“但现在，人们只要做些什么，始终离不开要去寻找魔法师。”
“那女士，你——”
“磅！”随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声巨响打断了我的语句，一位修女急急忙忙地跑进了这个房间：“希塞尔女士！有人……有人来了！是魔法塔的人！”
希塞尔的神色恢复了昨日初见时的淡漠：“你带这位小姐去好好休息，这些人交给我来应付。”但却又在离开房间时朝我的方向露出了温柔的表情，“里拉，带客人去食堂用餐，在那位男客人醒来之后也记得一并提醒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