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依然在犹豫，但那位被称为里拉的修女在希塞尔说完之后便冷静了下来，很快拽着我的胳膊离开那里，在一个楼梯口向下，来到了她们位于地下的厨房兼餐厅。
就和希塞尔的织布机一样，这里也使用的是非常普遍的加工设施。火焰是由修女们用柴火和火石点燃的，面包是由她们亲手将面粉和水混合成的面团再放进烤炉里才会烤出来的，牛奶也在同样看上去很正常的灶台上被煮出细密的小泡。
这里就像与魔法脱节了一样，却在我眼里格外的正常，最多只是觉得这里可能是科技还没有那么发达或者泛用的时代。
“小姐，我现在去叫您的同伴起床，请不要拘谨，这里的食物可以随意取用。”在我还在观察这个房间时，里拉塞给了我一套餐具——勺子、盘子和碗，它们的材质也不是塑料或类似的东西，而是很朴实的陶制和木制——后，就又急匆匆地转身上楼了。
不过比起拘谨，我现在更多的是毫无饥饿的感觉。从体感上来说，我从阿尔那吃了点零嘴后已经起码五个小时都没有进食和饮水过，但并没有任何的不适。所以我看着这些泛着热气的食物，竟没有任何一点想要让它们成为我一部分营养的冲动。
“……啊，早啊。”不知我和它们“对视”了多久，甚至久到让其他修女也带着些担忧的眼神看了过来的时候，阿尔那听上去依然带着睡意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尴尬，“不饿吗？”
“不饿。”我摇摇头，“我好像在这里没有这种感觉。”
“唔，那喝点牛奶吧，最起码，额，能避免你一会儿真饿了？”虽然这么说着，但阿尔还是连着将一大片面包一并塞给了我。我尝试着咬下了一块，比起我想象中的粗糙甚至可能夹带沙土的口感确实好了不少，只是大概因为加工没那么精细，更像是超市里的粗粮面包。
“说起来，你有没有听到早上的巨响？”将那一块咽下后，我压低声音开始向他询问，“据修女们所说，是魔法塔的人来了。”
“啊，我被吓醒后就在房间里用了个窥视魔法看了一眼。放心，不是什么大事。”他弯了弯眉眼，“你还记得我说过与我同届的学生此时都当上教授了吧。”
记得归记得，这两件事有什么直接联系吗？我无语地看着他。看起来他虽然看不清我的面貌，却能很清楚地了解我的情绪，于是阿尔戳了戳我的脸，一边做手势示意我放轻松些。
“简单来说，就是我那位昔日的同窗，找过来了。以前可没有任何一位魔法师在毕业前选择离开魔法塔，他们就因为昨天我们引起的事而被吓得不轻，是沿着我的魔力痕迹来的。”他挑了挑银灰色的眉毛，“不过那位修女执意拦着，他们最后也没进来搜查。”
该说希塞尔女士作为修女长的魄力不凡还是……然而我便意识到了于我而言相当诡异的一点：“你们毕业之前都不能离开魔法塔？那你们上课都是怎么上的？”
“就，老师讲魔咒，我们学魔咒，就这样。”阿尔疑惑地看着我，摊了摊手，“还有一些引导魔力啊、介绍魔法生物啊之类的基础课程。”
“……那你们学这些东西的时候，就像是……一比一的复制，我是说重复内容？”
“额，虽然我知道这很奇怪啦。像大部分魔法师，这样学下去，基本到毕业只能有一两种魔法能毫无失误地使用。”他似乎惊讶于我的惊讶，不过又像是想起了我来自另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很快释然了，“不过，因为很多地方都需要魔法师，所以只要不是只学了爆炸的咒语，大多数人还是能找到自己未来应该所处的地方的。”
我按压了一下自己的人中，虽然我知道对于一个即将面对找工作困境的毕业生来说，毕业就有出路的话听上去过于美好了，但是这个形容总给我一种在用大量数据调教人工智能，或者蜂后用信息素控制工蜂行动的不安感。
百分之37的人口……很难想象可以被这么简单的“分配”，还是说之所以产生了那么多必须需求魔法师的工作，也是为了消化这么多的待分配数量吗？
直到一声响亮的“啪”炸在了我的面前，我才终于回了神。
“总算回神了，刚刚你就站在这里不动了！？”阿尔放下刚刚在我眼前拍击的双手，“你难道想到了什么吗？”
“我不是……很确定，但我可能找到方向了？”我咬了咬后槽牙，却发现修女们用及其怪异的目光看着我们，只能尴尬地咳嗽一声。
“所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我只能选择岔开话题，“如果他们对你出逃，我是说出门这件事如此敏感，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可能反而会更加麻烦。”
更何况，我无论如何得调查那个黑红色的东西，却没有任何线索，它随时可能对人产生威胁，而我却没有任何反制措施。
“我倒觉得没什么啊，倒不如说只是几个小时我就觉得挺好玩的，我在魔法塔早就没课了。都说了要陪你解决问题当我的毕业成果。”阿尔却挤了挤眼，“倒不如说，我现在才有了学这些魔咒是真的有用的感觉，哪怕是最简单的魔咒，也是有它存在的价值的，不是吗？”
我很想说些什么反驳、打击他，或者更加坚定劝他回到魔法塔的决心，但我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我曾受到的教育也像他所说的那样要求我不能轻视任何的存在和它们的价值，但进入人与人的社会中，轻视与被轻视反而才是通常情况，或者才是建立何为人的根本。
你真的要如此吗？心底似乎传来了声音，哪怕思考一下你的论文题目呢？你写那篇东西的根本不就是你看到了——
我急忙又一次把自己的神智拉回现实，却只能看着青年闪闪发光的金色眼睛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