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向着最不利的方向发展。
当广播重新响起时,人们并没有收到胜利的捷报,而是传来冷冰冰的通知:“所有幸存者尽最大努力赶往最近临时安全区进行大撤退。”
……
"全体市民请注意——"
"经国家应急管理部批准,星硕城郊第3、7、9号高速公路已开辟为临时生命通道。所有政府提供的装甲巴士、防化运输车将于今日18:00前从以下集结点出发..."
高速路口传来履带碾过轿车的脆响。孩童们数着窗外驶过的迷彩装甲车,发现每辆车的排气管都缠着人类小肠,像某种恶趣味的装饰彩带。
穿防护服的士兵用霰弹枪柄敲打车窗:"还有一小时零七分!不想变成怪物的就他妈别带行李!"
“尖刀排的那帮人呢?”
陆战营营长问指导员,集合时间早过了,却不见他们那支队伍的踪影。
江州城
”全体市民注意,这里是应急管理指挥部。现对未撤离人员发布终极疏散指令:立即前往标注的枢纽站点,政府运输工具将于今日18:00前全部离站。"
一栋孤零零的民宅里,囤积着大量物资的老头突然僵住,收音机里的女声带着电流杂音:"重复,虹桥枢纽T2航站楼、铁路南站北广场......"他浑浊的眼珠转向窗外,怪物的嘶吼声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青州市 铁路车站
"孕妇和十岁以下儿童优先!"
民兵用防爆盾抵住闸机口,安检仪早被踩成废铁。
穿睡衣的女人突然尖叫——她的双胞胎被冲散在人群里,其中男孩的卡通书包卡在自动扶梯齿轮中——虽然早已停止运转。
"K4782次列车将于17:15抵达。"
防守的卫兵手中拿着喇叭,广播里的男声换成机械合成音。
"这是本站最后一班列车,车厢已拆除座椅,最大载客量提升至..."
后半截通告被隧道里的枪声打断,车头灯照亮轨道上密密麻麻的残肢。
中土城区 南区机场
塔台顶端的探照灯突然亮起,光束里浮沉着漫天灰烬。最后三架Y-19运输机正在滑行,舷梯处爆发的踩踏让两个地勤被卷进引擎。
机长推开试图冲进驾驶舱的富豪,对着广播器怒吼:"经济舱乘客请协助固定左侧舱门!"
滨海边区 撤离港口
18:00整,全城广播频率同时静默三秒。
而后炸响的汽笛声让所有人心脏骤停——海上六艘渡轮拉响离港长鸣,摆渡船栏杆上挂满攀爬的手臂。
当海关大楼钟声敲响第六下时,江堤突然爆出冲天水柱,二十七个系着救生圈的狂化者被水下爆破掀飞,其中某个金发女尸的左手腕上,汤诗丹顿腕表还在精确跳动。
"所有政府运输工具已离站。"
广播再次响起时,背景音里混着嘈杂的噪声。
"请未撤离人员立即寻找坚固掩体......滋滋......不要相信私人救援广告......滋滋......我军将于……尽可能的搜集物资……确保自己能够活下去……保重……"
————
首都行政区 首脑办公室
军情局局长一脚踹开办公室的大门,冲首脑背影咆哮道:
“把撤退的消息直接放在广播上,你在想什么?我不是说了直接带着现有的人员与物资撤就行了?这下好了,人人都知道啻限政府把剩下的人当作弃子了……”
“欺骗国民的事情,我不会干。”
首脑似乎料到了有人会来找他的麻烦,平静地说道。
“把剩下的幸存者当弃子的事,我更干不出来!”他突然转身,面对着军情局长,眼神充满坚毅
。
“你,还要打?”
军情局长刚要发飙,首脑便抢先回答道:
“当然!但不是现在,现在,我们是输了,但只有我们重新集结,把敌人搞清楚后,我们就会打赢,以人类的身份!”
“那,剩下的人怎么办?让他们自身自灭吗?”
局长却把这一难题直接抛给了他
“……”
首脑沉默了,他答不上来。
看着自己的首长,局长摇了摇头,”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便将一份报告扔在了办公桌上,转身离开。
报告上,印着安全区与永久沦陷区的划分地图。
当星硕城所有抵达城郊的人员陆续撤离时,易宇中学的祁翎等人才知晓这撤退的信息。
毛建看了眼自己的机械表,指针正向着五点一刻奔去。
林柚白无力地跌坐在原地,要来不及了,就算正常步行去城郊也得要几个小时,更何况这满是狂化者的世界。
“我……我们,被抛弃了吗?”
灿辉颤抖地说道。
自始至终,没有任何救援队伍来过易宇这个地方,因为所有部队几乎都被进化的狂化者挡在了前往易宇的主干道上
打火机的轻响传来。
罗英将所有课本堆在了窗台上,并一把火将其点燃
“喂,你……”
祁翎惊叫起来,随即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圆瞪着大眼。
其他人也被他吓了一跳
“英总,自杀别拉我一起。”
龙俊言不合时宜地打趣道。
“浓烟会引起周围的注意,会不会有人来我不知道,但总比在这坐以待毙好。”罗英解释道说。
"消防柜里找的"
罗英打开捡来的旧背包,翻出一堆过期的防毒面具。
"轮流戴这个,可能还能撑半小时。"
林柚白接过面具时摸到内衬的潮湿,不知道是前任主人的汗还是血。
她想起新闻里某国火山爆发时的场景,那些戴着同款面具的救援队员,最终连人带装备被岩浆吞没。
“都准备准备,如果没人来,就得靠我们自己了。”
罗英一个人大着胆子从门缝里钻了出去,提前探路
。
“如果有人发现了你们,我还没回来的话,不用等我。”
作为班主任的毛建刚想把他拉住,他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马上要到出发的最后期限了。祁翎忐忑不安地对着已经封上的走廊窗户,不透明的毛玻璃突然蒙上水雾,她对着窗面呵气的手指僵在半空。
倒映的走廊里,宣传栏上"高考冲刺"的红榜正在剥落,纸页粘在某个匍匐的身影背上。
那人穿着印有校徽的蓝马甲,是昨天还在查仪容的学生会主席,此刻她缺失的左手腕上还戴着执勤用的红袖章。
一声闷响震得耳膜生疼。
“走西侧楼梯!"
罗英的吼声混着金属撞击声传来。
他手里的铁质班牌已经卷刃,那是开学时班长亲手挂上的"先进班级"标志。
祁翎望见三个穿校服的身影正从狂化群里冲出,最前面的女生抱着灭火器,喷出的白雾里混着暗红色碎末——是她们班窗台上养的多肉植物,此刻正卡在某个狂化者牙缝里疯长。
当第一缕暮光穿透云层时,祁翎看清了操场上的全貌。旗杆下堆积着二十余具抽搐的躯体,其中穿碎花棉袄的那个,是总在晨读时抓睡觉的教务员。她新烫的卷发缠在降了一半的国旗上,随着夜风飘成诡异的招魂幡。
玻璃窗突然炸裂,祁翎条件反射地举起书包。印着动漫角色的帆布包被利齿撕开,雪白的模拟卷漫天飘散。某张试卷糊在袭击者脸上,她趁机看清对方胸牌——是邻班的数学老师,此刻他引以为傲的奥数奖牌正插在自己溃烂的眼窝里。
"蹲下!"
林柚白的声音和棒球棍同时抵达。
祁翎跌坐在满地碎玻璃中,看见对方腕上戴的电子表还在计时——那是她们约好互相监督学习的番茄钟,此刻鲜红的数字正跳动着倒计时:距离正常放学还有17分28秒。
”跑起来!“
罗英的咆哮冲破狂化怪物的怒吼
整座校园在血腥中凝固成标本。
“砰!”
混乱之中,一声枪响让所有人一激灵
枪声在图书馆方向炸响。
整栋楼突然陷入死寂,连最疯狂的抓挠声都停止了三秒。
毛建扑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夕阳余晖里晃动的迷彩服让他喉头发出哽咽般的喘息。
"东南方!步兵战车!"
他扯下金属桌架敲击水管,摩斯电码的节奏震得祁翎耳膜发疼。
楼下狂化群突然转向,那个穿碎花棉袄的狂化年级主任首当其冲,臃肿的身躯竟以百米冲刺速度奔向枪声源头。
"C区清空!师生向正门移动!"
装甲车顶的扩音器发出沙哑指令。
李雪梅老师突然开始解盘发,这个总把教案夹在腋下的数学老师,此刻将发簪狠狠刺进掌心:"我带男生走西侧楼梯,毛建你带着女生们直接跟军队汇合!"
她没有说出的后半句卡在枪声里。
当三个穿校服的狂化者从对门的档案室扑出时,李老师张开双臂抵住防火门,发簪在铁皮上刮出刺耳鸣叫。祁翎最后看见的是她崩断的高跟鞋跟,以及从门缝溢出的、混着粉笔灰的血沫。
金属床架撞击水管的余震还在耳畔嗡鸣,祁翎却想起了年前的最后一节晚课。
那天李雪梅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踏进教室,把教案摔在讲台上,溅起的粉笔灰落在前排学生的睫毛上。
"全市统考卷最后一道大题,我们班只有苏雨桐做对!"
她涂着玫红色甲油的手指划过成绩单。
"有些女生,别整天传些花里胡哨的小纸条!"
当时祁翎藏在桌肚里的新年贺卡被当场没收,李雪梅用发簪挑开封口的金箔贴纸时,尖锐的簪尾在卡片上划出长长的裂痕。
此刻同样的发簪正插在防火门缝隙里。
李雪梅盘了好几年的发髻散开,乌黑的长发被门缝灌入的风吹得狂乱。
三个狂化学生腐烂的眼球几乎贴上她的鼻尖,其中穿粉色卫衣的那个,正是当初被她当众批评"早恋"的语文课代表。
"走啊!"
李雪梅的嘶吼混着铁门扭曲的吱呀声。
祁翎看见她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深深勒进肉里——那是上学期家长会时,她当着全班炫耀丈夫从瑞士带回的定制钻戒,此刻钻石正卡在门框锈蚀的凹槽中迸出火星。
毛建拽着灿辉后退时,某个画面突然刺入记忆:之前有次李雪梅把发烧的住校生赶出教室,怕影响月考平均分。
而现在这个有洁癖的女人,正任由狂化者喷溅的腐液浸透她昂贵的羊绒衫,那是用教师节补贴买的打折款。
“李老师!”
毛建心急如焚,刚想上前帮忙,却被李雪梅用眼神制止了。
看着自己的前辈,她拼命从肺里挤出一口气
“毛老师,带着学生们走啊!”
那本红色的教师证从她的风衣口袋里掉了出来,混着狂化者口中的鲜血,如同一张血书。
发簪尾端的珍珠坠子崩落在地,祁翎这才注意到她脖颈挂着从不离身的吊坠盒,此刻盒盖震开露出泛黄照片——百日婴孩的笑脸与门外狂化怪物的獠牙在某个瞬间重叠。
防火门突然向内凹陷出人脸形状的凸起。
李雪梅的左手小指被门缝夹断的瞬间,她竟露出解脱般的笑:"去年那篇优秀作文...你写母亲的那篇..."
鲜血顺着教案本滑落,染红了祁翎被批注"辞藻堆砌"的分数栏。
狂化群的压力骤然增强,李雪梅突然侧头咬住散落的长发,沾血的发丝在齿间绷成直线。
这个总要求学生"坐姿端正"的女人,此刻扭曲着身体用肩胛骨顶住门轴,像一张被拉满后即将断裂的弓。
"老师!你的鞋!"
林柚白的惊呼被金属断裂声吞没。
李雪梅的右脚高跟鞋跟突然崩断,她踉跄着跪倒在门边,却顺势将发簪捅进自己大腿。剧痛激发的肾上腺素让这个年轻的教师爆发出骇人的力量,最后一刻她回头望向学生的眼神,与运动会时盯着百米冲刺选手的表情一模一样。
当防火门彻底变形坍塌时,毛建咬着牙,心一横,抱起灿辉迅速撤离到了楼梯间的铁门后。
祁翎则看见李雪梅的羊绒衫口袋里滑出张折叠整齐的纸。
那张浸透血污的纸,是教育局下发的教师考评表,在"师德师风"评分栏上,这个把半生献给升学率的女人,亲手用自己的笔划掉了原本的92分,改成了歪歪扭扭的59。
而罗英就是在此时折返了回来,一边大吼着让男生跟毛建老师一块走,一边扯下教室窗帘。
这个总因各种奇怪行为曾遭冷落的男生,把收音机绑在拖把杆上伸向窗外,劣质音箱爆出嘈杂噪声的瞬间,整条走廊的狂化群如同沙丁鱼涌向诱饵灯。
过程中,先前点燃的书堆让他的衣服也跟着燃烧了起来。
龙俊言率先发现异样,冲还在教室里的罗英大喊
“英总!”
"我其实挺喜欢攀岩的。"而他翻出窗台时却笑得像往常一样痞,"所以知道怎么让傻X们排队跳楼。"
“别……”
祁翎想抓住他卫衣兜帽的手落了空,三天前这双手刚被他包扎过,在教室昏暗的角落里——当时他嘲笑她连创可贴都贴歪,却用牙齿撕开纱布时悄悄收起了尖刻。
此刻她连握住卫衣纤维都做不到,只闻到了混着劣质棉絮焦糊味,还有他特有的薄荷糖气息。
西楼道门口与五班教室此刻的距离仿佛被不断拉长。
罗英攀着排水管向楼顶爬去。只是这次他背后跟着三百多个摇晃的黑影,脚步声震落了外墙"勤学笃行"的铜字。
整栋楼的狂化群都朝着他的方向蜂拥过来,此时的楼层即将不堪重负。
“罗英!你这臭小子!”
毛建嘴唇打颤,却也只能无能为力地将楼道的铁门紧紧关上。
罗英朝着老师和同学们竖起大拇指。
“一定要活下去啊!”
燃烧的烈焰顺着罗英的身体,在狂化者眼中织成通往天台的致命光路。
毛建老师怀里的灿辉突然抽搐,这个因低血糖被老师一路抱着的女生,此刻正死死盯着一旁男同学的上衣侧袋——那晚她其实亲眼看见毛老师质问罗英为何独自寻找食物,却不知那是罗英省下口粮为她准备的。
当第一个狂化者跃出窗台时,祁翎的视网膜上正重映着某个隐秘时刻:三天前的黄昏,罗英在空教室黑板上似乎在画着全班同学的侧脸的速写,被发现时却用板擦指着窗外说:
"我在计算狂化者的视觉盲区。"
此刻那些粉笔线条化作夜空中坠落的火星,每一颗都刺痛着她蜷缩的胃部。
三天前这双手接过他递来的暖宝宝时,曾假装不在意地碰触到他虎口的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印记,而非其他男生打篮球的粗糙。
林柚白死死抱住祁翎的腰,这个总调侃她与自己的同桌搞暧昧的闺蜜,此刻声音带着哭腔:
“祁翎,走吧!走吧……”
她想起自己腕间缠着的止血带,是上周自己月经腹痛时他悄悄塞来的——少年谎称是物理实验用的橡胶管,却细心地用开水烫煮过。
而祁翎却呆滞地望着罗英离开的方向。
"跑!"
林柚白强忍胃里的恶心,拽着祁翎跟紧毛建下楼,祁翎踩到某个从自己肩头滑落的柔软物体——是罗英的脱下的校服外套,就是它维持了自己几个晚上的温暖。
装甲车后舱翻下的士兵开始投掷震爆弹,声浪掀翻了扑来的狂化群,也震碎了一楼大厅的彩绘玻璃。
那些嵌着校友捐赠名单的琉璃碎片,此刻成了最锋利的杀戮武器。
穿防化服的医护兵接住苏雨桐时,她怀里还抱着从书堆里拽出的生物课本。
翻到折角的那页正好是《人体神经传导机制》,浸血的段落标题在车灯下泛着冷光。
楼下,前来接应的士兵们将他们一个一个护送上了车。
装甲车队撞开南门时,天空飘起冰雨。
燃烧的裤腿在寒风里拖出流火,像极了他运动会上跑三千米最后冲刺的模样。
罗英立在教学楼穹顶的身影被黄昏时刻定格,他点燃的窗帘在雨幕中化作坠落的火流星。
当一个个狂化者跟着跌出五班窗台边缘时,士兵的夜视仪里亮起成串下坠的热源信号。
罗英望着源源不断地顺着外墙不断向自己爬来,同时又不断跌落的狂化者,身下的建筑发出了咔咔的响动,他明白,这座楼逃不过被大量狂化者压垮的命运
“抱歉啊,三个约定,我只能完成两个啊……”
苦笑浮在他的被烧伤的脸上,他就像仿佛感受不到痛觉一般,任由火舌的肆虐。
苏雨桐的手指扣穿了生物课本,这个从未掉过眼泪的学霸突然开始背诵开尔文温标换算公式。只有祁翎听出她颤抖声线里藏着的呜咽——有一次罗英通宵帮她校准实验数据时,用的正是这套公式。
最后一辆运兵车驶出校门时,祁翎在颠簸中回望。教学楼顶上飘着未熄的火星,隐约可见罗英的身影在火光中摇曳。
“轰隆!”
当承重墙发出崩溃的尖叫时,罗英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微笑着看着渐行渐远的撤离车队,同刚刚跃上顶层的狂化者,与见证了一届又一届毕业生的教学楼一起自由落体。
雨幕中的教学楼轮廓正在坍塌,祁翎的呕吐物混着泪水砸在车里,那些刻着历届状元姓名的荣誉墙,此刻成了埋葬狂化者与牺牲者的天然墓碑。
毛建突然摘下眼镜扔向窗外,镜架上刻着的"优秀教师"字样,在撞击地面的扭曲中化成讽刺的残影,碎裂的镜片上——那里凝结着这位教师此生最沉痛的泪。
尖刀排终于在黄昏消散之际,将车轮碾上了城郊9号高速公路。
小王默默地注视着眼前死里逃生的一众师生,见惯了生离死别的他十分同情地看着失魂落魄的少男少女,同时也默默地为那位将生的希望交给同伴的年轻人。
真是个残酷的世界……
祁翎被一条毛毯从头到脚披着,抱着双腿,双眼无神地盯着运输车的地板,手上的创口贴仿佛还留着那个少年的余温。
那张有点变化无常的笑颜同驶离的车辙一样,永远留在了那死一样的城市中。
而安全区的大门正朝着他们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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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头缩在食堂冷库的角落里,军绿色棉袄裹着三个吓傻的初一学生。
柴油发电机的轰鸣掩盖了军队撤离的声响,但隔着冰柜厚重的铁门,他仍能听见装甲车履带碾过减速带的震动——那是他亲手参与铺设的校园道路。
"赵师傅...手机..."
扎羊角辫的女生递来碎屏的智能机,画面定格在部队投放的无线热点失效前的最后一条消息:[军方确认已撤离全部幸存者]。
发送时间显示两小时前,而冷库通风口外此起彼伏的抓挠声,证明他们不在"全部"之列。
油锅里的热油突然爆响,老赵抄起长柄漏勺冲向灶台。这个给七中炒了二十年青椒肉丝的男人,此刻正把冻硬的牛排拍在滚油里——不是为充饥,沸腾的油脂泼洒在出菜口能短暂阻滞狂化群。
三个孩子蜷在面粉堆后,用裱花袋在冷库门上画"SOS",奶油字迹在零下十八度瞬间凝固。
图书馆四楼古籍修复室里,戴老花镜的校医正用针灸扎进自己大腿。
铁皮书架抵住的门板每震动一次,她就在泛黄的《赤脚医生手册》上勾一笔。
当第五根银针没入穴位时,门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是那个总来借《红楼梦》的女生,此刻她颈椎折断的躯体正被同类分食,精装本第四十九回书页粘着带脑浆的牙齿。
"还有六个小时。"
校医对着空气说话,染血的台历停在惊蛰日。
她三天前配制的蛇胆川贝液正在培养皿里发霉,菌丝爬向窗台垂落的应急灯线——这是整栋楼最后的光源。
体育馆器材室的双杠下,体育特长生郑凯在缠拳击绷带。
他的钉鞋深深扎进跳高垫,垫子表面用记号笔写着:距离国家一级运动员测试还有47天。
通风管道突然掉落的护齿套上沾着新鲜血迹——是半小时前出去探路的队友,此刻正在馆外拍打防弹玻璃,右手仍保持着投掷标枪的标准姿势。
"凯哥!东看台!"
举重队的胖子从瞭望孔缩回头,手里望远镜镜片裂成蛛网。
郑凯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军方的收容车正在两公里外掉头,车顶机枪手对着尾随的尸群扫射,而他们三天前堆在看台的校服求救标志,此刻正被狂化者踩在脚下。
老赵头的漏勺终究没挡住尸潮。
冷库门被撞开的瞬间,他举起整箱冷冻鸡腿砸向通风口。
三个孩子从货架底部爬向排烟管道时,看见这个总克扣他们肉量的胖厨子,正把辣椒粉往自己伤口上撒——动物讨厌刺激性气味的常识,是他从美食节目里看来的。
校医的银针在第七根时脱手。
古籍修复室的门板轰然倒塌瞬间,她扯断医用胶带将《黄帝内经》捆在胸前。
扑来的狂化群被散落的樟脑丸暂时逼退,这是她今早从驱虫柜里抢救的最后物资。
郑凯的拳锋在击碎第十个狂化者下颌时露出白骨。当他被逼到跳高架顶端时,忽然想起教练说过的话:"起跳瞬间要想象自己是一枚子弹"。
此刻他确实像子弹般射出,只不过目标是狂化群头顶的吊顶钢索——那些承办过省级赛事的专业器械,此刻成了他在怪海上空摆荡的救命索。
整座校园在夜幕降临时发出最后的呜咽。
老赵头辣椒粉刺激下的怒吼逐渐微弱,校医的白大褂飘落在狂化群撕咬的旋涡中,郑凯的钉鞋在钢索上擦出橙红火花。
数百公里外的军方临时指挥部里,热成像屏幕上的光点正逐个熄灭,操作员将七中区域标记为深红色时,不会知道某个排烟管道里还有三双颤抖的手,正用冻僵的手指在奶油"SOS"后面画箭头——指向冷库深处未启用的液氮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