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需要些...温暖吗？”金发女子裹着掉毛的狐裘挨近，劣质香水混着汗酸味扑面而来。她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是用线缝上去的，每道皱纹里都藏着脂粉填不满的沟壑。
李昴的视线在女人龟裂的指甲盖上停留半秒，又落回羊皮地图。“不必。”见对方仍杵在原地，他仰颈饮尽杯中残酒，银币在木吧台滚出清脆的轨迹。"给这位小姐续杯。"修士起身时斗篷带起的气流，惊动了黏在杯沿的泡沫。
「用一杯酒换清净，这买卖划算。」
木栏的关闭声传来。
女人转头和酒保对视了片刻，低声说道。
“是他。”
................
晨光如蜜糖般渗入纱帐时，查理在温香软玉中睁开了眼睛。
他左侧躺着那位年轻的伯爵——此刻他蜷缩如初生的小鹿，睫毛在晨光中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右侧的女伴仍在梦中，勉强盖住**的玫瑰花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是活了过来。
查理无声地滑出床榻，月光般的躯体在晨曦中流淌。赤足踩过天鹅绒地毯时，他突然驻足，望着烛台上将熄未熄的火苗。那簇跳动的金色，让他想起一个月前那个改变帝国命运的水晶球对话。
一个月前
“那批武器我收到了，我的事业已然十拿九稳，现在可以说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了吧？”查理正襟危坐，看着水晶球里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
无论是要求他出卖主权还是谋杀本国权贵都无所谓，因为他压根没打算执行，政变成功直接毁约。
“当大地神子前来时。”神秘人的声音从水晶球中渗出，低沉如地底暗流，“——别急着见他。”
查理眯起眼睛，等待着神秘人的后话。
“他可能是所有神子中最善良的一个。”黑影继续道，“善良到会同情你的改革，甚至会愿意为你说话。正因如此……我要你晾着他。”
“晾着一个可能支持我的人？” 查理轻笑，“你的提议越来越有趣了。”
无论对方想要什么，等加冕后，他什么都得不到。
“因为战争教会即将与你决裂。” 黑影的声音陡然锋利，“十字军已在教区集结，除非——”
“除非什么？”查理的笑容凝固。帝国与战争教会早已血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黑影的预言太过笃定，让他不得不警惕。
“除非战争神子......消失。”
“荒谬。”查理冷笑，“你知道神子代表什么吗？半神之躯，天选之人。就算我成功后派帝国的所有圣域强者围攻他，最多只能让他受伤，而那些帝国支柱——” 他顿了顿，“一个都活不了。”
“正因如此，” 黑影的声音忽然压低，带着某种近乎无情的刻薄，“你才更该明白，一旦战争神子领军，你即将统治的帝国将节节败退，直至……十字军的铁蹄踏碎凛冬堡的城门。”
查理沉默。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终于开口。
“拖住大地神子。”黑影缓缓道，“只要他无法及时返回山巅之城，马洛斯会议就只能在凛冬堡召开，即时战争教会在和你交战，战争神子也会遵循古老的盟约前来。届时，若他对你的印象足够好.....”
“他就会在会议上反对战争神子？”查理几乎已经相信了神秘人的话。
“不是反对，” 黑影纠正，“是抗衡。大地神子主张教会远离王权，而战争神子……想要的是一个彻底的神权帝国。”
“当他们秉持着截然相反的理念，他们就不再代表自己，而是代表各自的教会，代表其他同样支持这个理念的神子和教会，大地神子一直避免干涉政治，但他别无选择。”
“正神教会的仇人遍布安瑞科，他们联袂而来，而你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可以让神子们卷入一场战斗，最少也能勾起彼此的猜忌，无论对你来说，还是对安瑞科的诸王，这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摆脱教会影响的绝佳机会。”
斗篷之下，安珀托什的嘴角无声地勾起，又迅速隐去。戏已开场，接下来，他只需要让这位年轻的帝王深信不疑。
..........
“陛下。” 近卫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大地神子已抵达凛冬堡。”
查理的指尖微微一顿，眼底暗流涌动。
“当他找上门的时候，给他安排住处。”他淡淡道，“告诉他，朕正忙于军务，无暇接见。”
——谎言。
查理并非军事天才，但他懂得如何驾驭人才。格罗斯的军队正以游击战术蚕食战争教会的十字军，利用地形与补给线的袭扰，从侧面逼退那位不可一世的战争神子，避免他的兵锋逼迫至帝国腹地。
“遵命。”近卫低头退下，脚步声淹没在厚重的地毯里。
寝宫内，查理的目光扫过床上熟睡的伴侣们，随后转身离去。
「军事并非燃眉之急，但国内的杂音却愈发刺耳。」
他知道，那些反对声并非民意觉醒，而是某些"外国友人"豢养的猎犬在狂吠。愚民盲从，不过是乌合之众的本能。
不过没关系。
——那位"萨怛曼的后裔"，自然会替他料理干净。
诸王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的桌上，此刻恐怕早已摆满了关于大地神子的情报。而他们，会比查理更迫切地想要拖住那位善良的神子........
查理知道，很快，用不着几天，凛冬城就会布满探子和死士，当拖延大地神子的一切尝试失败后，诸王会派死士们发动袭击。
当然，不是对查理，也不是对大地神子，而是对凛冬堡，只要伤亡够多，那位有良心的神子就不得不停下脚步去救治伤员。
查理一直没有清理老皇帝的拥簇就是为了这一天，为此他甚至召回了在地方上支持老皇帝的顽固派赛吉恩，美名其曰将召开赛吉恩御前会议。
为了这些人放心，他还允许这些人带兵入城。
乱吧，越乱越好。
查理知道，自己回头还来得及，但彻底属于诸王的时代就在眼前，一伸手就够到了，怎么能停下，怎么可以停下。这个机会就是一个带着糖衣的毒药，安瑞科的每一个统治者都认为自己可以把糖衣吃掉，毒死其他人，这是统治者独有的自负，查理是一个改革者，但首先，他是一个统治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