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
酒店门铃发出清脆声响，林子阳站在门外，盯着霓虹灯招牌上闪烁的“情侣旅馆”四个字，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凉意。
三五个勾肩搭背的男女与他擦肩而过，飘来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尽是暧昧。楼上楼下急匆匆地脚步，进进出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隐秘氛围。
“妈妈，你看那对哥哥姐姐，他们去那里做什么呀？”
街上，一个小男孩指着林子阳和程瑾月好奇地问。
“嘘～小声点，哥哥姐姐是……是去创造爱与希望呢。”年轻妈妈红着脸轻声哄着小男孩，快步离开。
“你是被什么结界挡在外面了？”程瑾月单手拎着书包甩到肩上，校服领口被夜风吹得微微掀起，冷冷地说道，“还不赶紧上来。”
“我……总感觉大晚上来这里有点不合适，要不我回宿舍去吧？”
林子阳话音未落，就突然被程瑾月一把拽住了手臂，以强大的爆发力，硬生生将他拖进了酒店，前台的招财猫摆件朝他咧开诡异的笑。
“舅舅，我回来了。”
“是小月啊，放学了。”
坐在前台的大叔听到声音，立刻坐直了身子，满面笑容地迎接程瑾月，活像朵绽放的向日葵。然而，当视线扫到身后的林子阳时，那笑容“咔嚓”一声冻住了，转而变成了意味深长的凝视。
“舅舅，晚上好……”林子阳带着尴尬，礼貌性地打招呼。
“结果还是得靠他是吧。”舅舅摸着下巴打量林子阳，眼神像在菜市场挑五花肉。
“是的。”程瑾月回答得冷静而平静，“是签订「契约」的命定之人”。
透过两人的谈话，林子阳大致猜到，这个计划显然是得到了家属的同意。
“行，那就先去你房间吧，有事晚饭再聊。”舅舅简单安排了一下。
“嗯。”程瑾月和舅舅的沟通很简洁，说完就拽着林子阳的袖子上了电梯。
两人来到三楼，但目的地并不是那天来过的310号房。
“不是这里吗？”林子阳忍不住问。
“那个房间现在有人在用。”程瑾月随口答了一句，语气轻松。
“有人？！”林子阳顿时愣住，好奇心驱使他靠近310号房，竖起耳朵想要偷听里面的动静。
“怎么样～还没解开吗？”
“马上就好了，学姐，你再等一下……”
房间内传来了兴奋又暧昧的声音。林子阳趴在门上，心跳加速，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了一点。
“你这是在干什么？”程瑾月忽然站在林子阳背后，冷冷地问道。
“我……我在听今天的星座运势。”林子阳慌乱地解释，脸涨得通红，语无伦次地乱讲一通。
程瑾月淡淡瞥了他一眼，淡然道：“他们只是在复习做功课。”
房间内，又传来了像是掏空力气后释然的声音：“这道压轴题我总算解开了，这下八省联考肯定没问题了！”
“你不用多想了，三楼都是普通客房，来这里的都是复习的学生。”程瑾月继续平静地补充道。
顺着程瑾月的话，林子阳回忆起那天来到这个房间，桌上还摆着别人遗留下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林子阳略带失望地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刚才脑补黄色废料的自己才是变态，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还真有人专门跑来这里复习啊……”
“好了，我的房间在这里。”
程瑾月打开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恰好是310号的隔壁，“你先坐着，我去帮舅舅准备晚饭。”程瑾月说完，放下书包便离开了。
林子阳默默站在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女孩子的房间。
推开门，慢慢走了进去，雪松香薰的味道扑面而来。
与想象中的温馨不同，房间里依旧是酒店的标准布局，简洁而整齐，给人一种冷静、素雅的感觉。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高三复习用的课本教材和散乱的笔记。
书架的上层，摆放的是经典文学和轻小说读物。从《百年孤独》到《笨蛋测验召唤兽》应有尽有……
“难怪程瑾月说话总是怪怪的，原来是因为这个。”林子阳心中暗道。
林子阳好奇地浏览着书架上的轻小说，发现上面已经落了不少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翻开过了。
“买书不看书？真是有点奇怪？”
浏览着，林子阳的目光被那天程瑾月提到的《爱恋，就是要打直球！》的标题吸引，抬手去拿，结果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复习资料。
哗啦啦一声，资料滑落到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上。待机状态的屏幕幽幽亮起，桌面赫然是名为“罪证.mp4”的文件夹。
林子阳忍不住将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现在房间内没有人，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删除掉那份录像，只要销毁了录像，林子阳也就没有必要再与程瑾月纠缠了。
“这可是个好机会……”欲望驱使他将手落在了电脑鼠标上。
然而，就在他即将按下鼠标的那一刻，目光却被桌上的一张旧照片吸引住了。
照片里，一位年轻的母亲面带温婉笑意，母性光辉在她脸上静静流淌，她轻柔地将一个小女孩揽入怀中。小女孩则乖巧地依偎着母亲，二人四目相对，眼中满是眷恋与亲昵，仿佛世间唯有彼此。
从母女俩的衣着打扮判断，林子阳认出，这是记忆中那对母女。唯一不同的是，照片中的小女孩洋溢着幸福的欢颜，而记忆里的她却满面悲戚。
“这是……程瑾月和她的母亲吧？”林子阳心底猛地一颤。
他环顾房间，发现仅有这一张母女合照，相框边缘已微微泛黄，带着岁月斑驳的痕迹，除此之外，再难觅其他家庭成员的影像。
回想起下午程瑾月谈及今年高考时的态度，还有她那不顾一切、势必要考进医科大的决心，林子阳心中已有了定论——程瑾月的母亲病情或许相当严重。
“果然，痛苦会成为奋进的源动力。”林子阳轻叹一声，终究还是松开了鼠标，“这录像，还是等任务结束后再来取吧。”
林子阳轻轻拿起相框，细致地擦拭着镜面。
“这是我和妈妈唯一的合照。”
程瑾月的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林子阳吓得手一抖，相框瞬间像只受惊的白鸽，在空中慌乱地扑腾了几下，险些坠地。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林子阳满含歉意，赶忙将相框递向程瑾月。
“我母亲得了阿尔兹海默症，正在乡下调养。”程瑾月凝视着合照，眼中的苦涩仿佛能溢出来。
阿尔兹海默症，是一种记忆力衰退和认知下降的病症，目前来说还没有完全康复的手段。
“自从母亲患病后，她整个人变得精神萎靡，身形日渐消瘦，也不愿再拍照了，这是我从小到大与母亲唯一的一张合照。”程瑾月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将合照放回桌面，气氛也随之凝重了起来。
林子阳顺着程瑾月的目光望去，桌上凌乱摆放着《阿尔兹海默症病理》和笔记，书的边角磨损严重，书脊也几乎被翻烂了。
“所以你才要考医科大？”
“眼下时间紧迫，只有考上医科大，我才能拥有充裕的时间和理想的条件去深入学习研究。”
原来如此，怪不得程瑾月如此拼命，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她却患上了考试恐惧症。
“那，你那个考试恐惧症又是怎么回事？”林子阳追问道。
面对这个问题，程瑾月却双唇紧闭，不愿多言，只是淡淡地转过身去，轻声提醒道：“饭做好了，下楼吧。”
望着程瑾月孤独离去的背影，令林子阳的心头莫名地揪了一下。
楼下飘来阵阵清香，终于，要到程瑾月回馈「谢礼」的时间了。
林子阳跟着程瑾月来到前台后面的房间，这里厨房和餐厅融为了一体。
“这就是你说的……「谢礼」？”林子阳坐在餐桌前，有些无奈地问道。
“没错，因为难得有客人来，而且还是舅舅主动下厨。”
“那平时呢？”
“也是舅舅下厨，我负责备菜。”
“这不就和平常一样嘛！”林子阳无力地吐槽道，“还有这「谢礼」，完全就是冲我来的吧。”
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冤枉，毕竟这一桌菜……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谢礼”。
“凉拌苦瓜丝”、“清炒苦瓜片”、“苦瓜笨鸡蛋”外加一个“黄豆苦瓜汤”。
“你有什么意见嘛？小鬼！”舅舅系着“粉色可爱猫”的围裙抱臂而立，语气严肃，“这可是标准的四菜一汤待遇！难道还不够「谢礼」吗？”
林子阳瞬间被舅舅的气势镇住，这下他算是看穿了程瑾月「谢礼」的目的。
“你是为了测试我的能力吧。”
“不然呢？你那么信誓旦旦在姚老师面前保证，虽说用能力帮忙，可以到现在还不清楚你的能力究竟有多强，我自然得找个机会测试一下咯。”程瑾月淡定舀起一勺汤，递到林子阳面前。
“为此特意嘱咐舅舅多买二十斤苦瓜。”程瑾月丝毫不避讳自己的目的，接着又说，“因为你以前从来没有拓展过自己的能力，这次出现类‘无线电’的情况就是证明了这一点。而眼下正是趁热打铁的好时机。”
林子阳看着碗里的苦瓜，转移话题：“吃，当然要吃，等大家都到齐了再开饭吧。”
“人已经齐了，就我们三个。”程瑾月补充道。
“三个？！”林子阳愣了一下，看向舅舅，“也就是说……”
“没错，舅舅现在离异单身。”程瑾月淡淡说道，完全没注意到舅舅低垂的头和颤抖的身体。
“喂喂喂，程瑾月，你多少注意下舅舅的情绪啊！”林子阳赶紧提醒。
“没事，舅舅很坚强，很快就好了。”
这……哪像是侄女会说出的话，简直就是在哄小孩嘛！
林子阳看着舅舅低着头，发抖的身体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果然这就是成年人自我调节的能力吗？！可还没等林子阳夸完，舅舅的眼角就渗出了晶莹的泪水——这哪里像是坚强的样子啦！
“你舅舅对你还挺好的。”林子阳继续转移话题。
“我能继续回来复读，还得多亏了舅舅照顾。”程瑾月夹了一口菜，平静地说道。
林子阳点点头，渐渐地对程瑾月的身世感到了兴趣，正要继续追问，却突然被舅舅打断。
“行了，赶紧吃饭吧，菜要凉了。”舅舅多半是整理好了情绪，又将目光放到了林子阳身上，“还是做正事要紧。”
既然这样，林子阳也没必要再隐藏了，大方地吃起了菜。
“不过很遗憾，炒熟的苦瓜是无法激活能力的，这点我早就试过了。”
空气凝固了三秒。舅舅手里的汤勺“当啷”掉进锅里，程瑾月举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居然是这样吗？”
“这下算是扳回一城了吧？”林子阳心中暗自得意，随即又觉得不太对劲……
程瑾月忽然站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放到了桌前：“喝点饮料吧。”
林子阳看着饮料包装上的标识“鲜榨橙汁”，没有多想，大口喝下，却没想苦涩的味道立刻传遍了他的口腔，是熟悉的味道——生苦瓜。
“这！这是苦瓜汁？！不是橙汁！”林子阳赶紧放下饮料，质问着程瑾月。
程瑾月轻轻一笑，目光带着几分戏谑：“我有说这是橙汁吗？”
林子阳顿时有些尴尬，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落入了她的圈套。
程瑾月靠近他，语气中带着一丝邪魅。
“那接下来，就开始我们的连接吧。”
“完了！上当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