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成员的身影在教室门口投下一道阴影，林子阳抬头，正与带头的女生对上视线。这一瞬，空气里粉笔灰的轨迹都仿佛凝固了。
“要完要完！”杨杰以闪电手速把名单揉成纸团，假装挠头时塞进后颈，一秒钟连做了五个假动作，试图让自己显得很自然。
林子阳见状赶紧上前半步挡住了杨杰发颤的肩膀，喉结上下滚动：“我就是林子阳，你们……有什么事吗？”
“你们好，我是高二年级的赵佳宁，是现任学生会主席。”
那女孩伸出手，举止优雅又有气质，可能是学生会工作的缘故，看起来成熟老练，很有风度。
然而林子阳并没有立刻伸手，心里犯嘀咕，显得犹豫。
赵佳宁也读出了林子阳的迟疑，赶紧解释：“是这样的，我们听说你正在为‘高三无法参与文化节’这件事，在各个班级做请愿活动……”
赵佳宁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写满签名的名单，交给了林子阳，“于是收集了高一、二年级的请愿支持，特意来帮助你们。”
看着赵佳宁递出的名单，气氛这才缓和下来。
“哎呀！闹了半天是这样啊……可吓死我了……”杨杰拍着胸脯，终于松了口气，拿出揉成团的名单，慢慢展开。
赵佳宁微笑着说：“我理解，这件事的确很突然。不过请你们放心，学生会代表的是学生的立场，是学生和校方沟通的桥梁。以前就不说了，现在我们想要展示给大家更加积极、正面的形象，为未来做出榜样。”
听赵佳宁这么说，林子阳为她那份扭转学生会形象的决心感到敬佩。
“谢谢你们的帮助。”林子阳主动伸手。
“不客气。”赵佳宁握住林子阳的手，心中的那份成见也终于拨开了云雾，“当然，这也是帮了哥哥一个小忙。”
“哥哥？”林子阳听到后震惊地张大嘴巴。
赵佳宁歪了歪头，将视线挪到林子阳身后的教室里。
林子阳转过头看去，沉默的赵家豪终于舍得放下课本，看了过来：“你的事，班里都传遍了，再怎么说我也是八班的一份子，当然要出一份力了。”
赵佳宁看着哥哥，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原来是这样。谢谢大家的帮忙了。”林子阳点头，向赵佳宁道谢。
“嗯，也祝愿你们成功，再见。”赵佳宁礼貌地点点头，摆了摆手，带着学生会的人离开了教室。
林子阳手握着两份联名书，低着头，心情沉重。
“林子阳，你怎么了？这可是好事啊！干嘛愁眉苦脸的。”杨杰挠了挠头，问道。
“没想到连一二年级都参与进来了，这场请愿的规模越来越大了……现在是没退路了。”
“这招背水一战，用得好啊。”包文博对着赵家豪充满敌意，语气一针见血。
“别这么说，我是真心祝愿这场请愿能够成功。”赵家豪笑了笑，让人捉摸不透。
“林子阳——”
大家顺着声音回头看，是许馨，依旧带着微笑和期待。
“许馨，你怎么来了？”
“我说过，我也想为你们努力一下。看！我和琳琳一起绘制了这幅海报！”
许馨兴奋地将海报展示给大家看：海报背景主色调选用天空的深蓝与朝阳的明黄对碰，中间是文化节的舞台。底部是由手绘风格绘制的学生集体剪影，分三个梯度重叠，前两排挥舞着彩旗，最后一排，只露出挥舞着铅笔的手臂。似乎是在诉说无法全身心投入文化节的高三学生们。“青春无悔，放手拼搏”的标题书写在最上方，似乎要冲破深蓝的天际，展现着大家为了青春冲破束缚的决心。
大家看了都忍不住鼓掌，纷纷赞叹海报的主题。
可林子阳还是提不起劲来，毕竟高三内部最根本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感谢大家的帮助，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各个班级之间缺乏足够的凝聚力，无法和其他班级达成共识。”
“历史上联合运动失败大多是因为利益关系。”包文博在他耳边说，“要是能找出他们不想参加的原因，对症下药，也许就能解决问题。”
这番话像是一剂强心针，让林子阳的思路一下子清晰了。
“对症下药……”林子阳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光：“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子阳立即站起来，冲出教室。
趁着中午放学后的时间，林子阳再一次来到了各个班级面前，不过这个时候的林子阳是在启动了“窥视”的能力后，来到了这里，与各个班级的同学们交流、击掌、触碰，等待着他们的记忆。
“我说你怎么又来了？”
“这件事最后结果敲定了吗？”
“他说他在为了我们而奔波，值得相信吗？”
“已经高三了，今年是最后一次了，我也好想参加文化节。”
……
通过与各个班级的同学连接，各种思绪涌入了林子阳的大脑中。有怀疑、不安、失落、反感。但也有兴奋、期待、祈祷、坚定。
这些信息流速度很快，对大脑的冲击很强烈，林子阳必须忍着头痛，尽快准确地找到问题的关键。
“最近数学成绩又降了，物理还有两套试卷没做，班长又催着交化学练习册，压力这么大根本写不完啊……”
这是六班同学的声音，看来拼命内卷的六班也想要停下来歇歇，或许能用大家的想法去反驳六班班长。
“高三参与文化节这事儿还真不好说，万一失败了，整不好参与这件事儿的，统统会被大会批评。”
“对啊，毕竟枪打出头鸟啊。”
这是十一班生活委员和同桌的对话，他们似乎在担心事后“被清算”的问题，或许可以字据契约的方式帮他们摘掉责任。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窥视”的副作用越来越明显。林子阳的额头渗出了汗水，太阳穴隐隐作痛，甚至耳朵里也传来了轻微的嗡鸣声。
“看来仅靠中午吃的一根苦瓜撑不了这么繁重的记忆……”
林子阳明显有些气虚，这次不像以往，这次超负荷地探查每个代表的内心深处，几乎没时间喘口气，连耳朵都有出血的迹象了。
林子阳扶着走廊围栏，颤颤巍巍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的痛感越来越强烈，直到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旋转。
就在意识消失的那刻，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扶了他一把。那一缕柔顺的发丝落在自己模糊的视线前，隐约看到黑框眼镜闪过一道微弱的亮光。
“谁？”
学校医务室内，林子阳的视线渐渐清晰，看到杨杰、包文博，还有许馨正围在自己身边。
“林子阳！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许馨第一个注意到了林子阳的状态。
“现在……是什么时间？”
“下午放学。”杨杰赶紧凑着脑袋过来。
“中午的时候，有人注意到你倒在走廊上，把你送到了医务室，你睡了一个下午。”包文博在一旁补充。
林子阳顿时清醒，起身就要往医务室外跑：“没多少时间了，我得赶快。”
顾不上身体的疲惫，林子阳冲了出去，众人一时都没拦得住。
按照之前的计划，林子阳逐个到班级解决了困扰的问题。最后把全体高三班级的代表集合起来，拿到了全体高三学生的联名请愿书。
这次带着大家的信念和决心，林子阳一个箭步冲进教导处，推开门，充满底气地喊出：“报告！”
“林子阳？！你怎么又来了？”教导主任看到林子阳时，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情，但在注意到林子阳手上带着文件时，心里犯嘀咕，冷冷地问着，“你拿的，那是什么？”
林子阳举起手里的联名请愿书，坚定地看着教导主任：“主任，我们高三全体学生都希望能参加今年的文化节。这份全体高三联名的请愿书代表了我们的意志。”林子阳将请愿书放到了教导主任的面前，补充道：“除此之外，一二年级的同学们也给了我们很大的支持。”
听到这儿，教导主任一下子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仅仅一天的时间，林子阳就以极强的行动力拉到全校学生的支持。
“没想到你们居然搞了这么大的阵仗。这是要以下克上啊！”教导主任震怒，眼神里满是权力的傲慢。
“我没时间跟你扯这些没用的，你的请求我批准不了。”说完，教导主任直接从桌上拿过联名请愿书，毫不留情地撕成碎屑。
林子阳站在原地看着那些碎屑飘落，片片碎屑仿佛承载着大家的希望。可现在，所有的努力在那一刻都化为泡影了。
“出去。”教导主任声音冷冰冰的，毫不留情地抛下两个字。
林子阳心里满是失落和无力感，此时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只好转身默默地走了出去。
从教导处回教室的这段路，林子阳觉得好像比他这辈子走过的路都长。
教室里，大家看着脸色沉重的林子阳，大概也猜到了结果，都安静下来，气氛也在瞬间沉到了谷底。
“计划失败了。” 林子阳心灰意冷地说道，说完还偷偷看了一眼程瑾月。
可这时，包文博突然说话了。
“不，计划成功了！”
大家议论纷纷，不明白包文博话里的意思。
“星火已经点燃，阻挡的风只会让它烧得更旺。而这！这才是我们的真正计划！”
没错！失败的消息在各班传开后，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平息了，没想到反而令大家躁动不安。
「若黑暗中现光，见过光者，必逐光而行」
于是高三悄悄掀起了一场无声的抗争。有人设计了印有“青春无悔”的文化衫，穿着它们出现在校园里；有人将此事发布到网络平台上，借助舆论力量向校方施压；还有人组织早读时统一朗读，用激昂的文字表达内心的诉求。甚至连一些老师也加入了这场行动，为学生们发声。
当校长路过教导处时，正好看到一群高三学生安静地坐在门外，脸上写满了坚定。他停下脚步，仔细倾听大家的请求，随后郑重承诺会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刘主任，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校园文化节的组织会议上，校长询问起了教导主任的意见。
“校长，这次我认识到自己考虑不周。” 教导主任低着头，承认了自己的问题。
“我知道，我们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学生好，但确实还得结合实际情况，采取合适的措施。”
校长思索再三后决定，同意高三学生参加文化节，但附加了一个条件：所出演的节目必须融入学科元素。
这个决定一公布，就像一阵风吹散了大家心头的阴霾。学生们一下子兴奋起来，欢呼声响成一片，心情也轻松了好多。文化节终于又成了大家期待已久的放松时刻。
“嗯……这届学生还挺有冲劲的，没你报告里说的那么消沉嘛。”校长站在窗前，看着走廊上活跃的学生们。
“不如把分享会提前吧，就定在4月10日，正好赶上校庆。刘主任，联系往届优秀毕业生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入夜，某所大学宿舍内，手机弹出了消息提醒，是刘主任发来的邀请。
而被邀请之人的桌上，正摆放着去年文化节的合影，其中就有程瑾月的身影。
这人看着照片，忍不住感叹。
“凌城中学……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