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距离文化节开幕还有两天的时间。今天也正好是节目审核的日子。高三八班后台弥漫着未散尽的早餐包子味，道具箱上歪歪扭扭地堆着《楚汉争霸》的旗子。
林子阳攥着虞姬的流苏头饰，余光瞄向角落——程瑾月正对着镜子调整项羽的铠甲，金属碰撞声清脆得扎耳朵。
自从那天的绯闻事件后，这对搭档再没说过话。
这几天里，各种情绪涌来，林子阳憋了一肚子话，现在也终于能借着这个机会，和程瑾月好好沟通一下了。
“程瑾月……那天……”林子阳声音卡在喉咙里，搭配上虞姬的服饰，居然会有娇羞的感觉。
然而，程瑾月却是板着脸，表情毫无起伏，没有一点要交谈的意思。
“别挡光。”程瑾月“咔嗒”扣上护腕，镜片后的眼神比铠甲还冷，“让开。”
“我相信你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林子阳坚定地抛出自己的观点，希望能得到程瑾月的信任，不要误会两人的感情。
然而程瑾月因为那天的情绪，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在她印象里，那件事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也没有别的要特别提醒的意思，只希望你能明白，我正在为你的记忆而努力。”林子阳低着头自顾自地说着。
“为我努力？真是莫名其妙！”程瑾月的眼镜片闪着亮光，语气冰冷，“我应该还没有软弱到需要外人来帮助，而且我参加这场话剧，不就是为了证明我的记忆没有问题吗？”
“可你没听见大家都在传些什么吗？”
“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说！”
眼见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杨杰赶忙跑过来当和事佬。
“马上就要审核节目了，两位先消消气，别闹别扭啦。”
“是啊，你们两个因为矛盾就没有在一起排练，现在节目能不能成还是个巨大的问题。”身为导演的包文博也赶紧过来打圆场。
林子阳长叹一口气，坐到排练室里生闷气。程瑾月呢，也是双手叉腰，一声不吭。
包文博想了想，示意其他人先出去，给他们俩留个单独相处的空间，磨合磨合。
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沉默的两人，气氛一度尴尬。
林子阳站起身，想要说些什么，可程瑾月比他快一步，推开门，离开了房间，林子阳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
“搞什么？！”林子阳受不了大吼着，“我真是个白痴！蠢货！”
林子阳双手插兜，又坐了回去，正巧摸到了兜里的奇怪药剂。
看着手上带着特殊萤火虫符号的药剂，回想起那张留言“遗忘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也是最解气的办法。”再看一旁的桌上，放着程瑾月的水杯。
林子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感觉有人在背后冷冷地观察，想要利用自己的情绪。
林子阳紧握手上的药剂，看着程瑾月的水杯，心情复杂。
表演即将开始，程瑾月发现自己水杯落在排练室，回头去取，一开门，正好看到林子阳将什么东西丢到了垃圾桶内。
两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各自忙自己的。也就在林子阳离开时，他亲眼看到程瑾月喝下了那瓶水。
汇演厅，舞台暗红色幕布微微晃动，缝隙间漏出几缕刺眼的顶光。
观众席前三排坐着三名审核老师，中间的女老师戴着黑框眼镜，笔尖重重敲打评分表。后排零星散布着学生会记录员，笔尖的沙沙声夹杂着窃窃私语。
观众席最后一排，李洋斜靠在椅背上，静静地期待这场汇演。
报幕同学走上台：
“下面请欣赏高三八班的话剧表演《楚汉争霸》。”
随着幕布拉开，表演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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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军帐内，烛火摇曳，地图铺展案上。
英姿飒爽的项羽握剑独坐。另一边，虽然魁梧，但不失娇媚的虞姬立于帐侧。
两人登场后，顿时惊得台下老师和同学说不出话来。
然而，正当第一场开演时，台下的老师却突然叫停，询问道：“你们这一场讲的应该是鸿门宴、项庄舞剑吧。怎么没见你们的宝剑道具？反而拿着纸板，让人不免有些出戏。”
众人不语，这引起了老师的注意。
眼看表演被中断，身为导演的包文博赶紧上前打圆场：“报告老师，网上订购宝剑道具还没送到，所以暂时用纸板代替。”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请大家继续吧。”
随着项庄与刘邦陆续登台，第一场鸿门宴顺利落下帷幕。
众人虽紧张，但该走的流程都完美无缺。
经历鸿门宴之后，来到了垓下之围，场景变化，残帐破旗，月色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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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独坐帐中饮酒，虞姬为他披上战甲。背景隐约传来楚歌。
项羽猛然摔碎酒碗，踉跄站起：“哪里来的楚歌？！是刘邦的诡计！是韩信的妖术！”项羽突然揪住一名士兵衣领，“你们！可是楚人？！”
士兵麻木跪地：“大王……我等皆是楚人。”
虞姬悲痛，赶忙拉住项羽手臂，颤抖着说：“大王息怒！军心已散，不如……暂退江东？”
项羽压低嗓音，剑指虞姬：“今日兵败，非战之罪！乃天要亡我项羽——”
虞姬突然扑进项羽怀里，借宽袖遮挡握住了项羽僵硬的手腕，低声说道：“低头！这个情绪不对，是悲悯的，该朗诵了！”随后，抬头时秒换哀戚表情，戏腔婉转：“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项羽突然哽咽着吟唱：“虞兮虞兮……奈若何？”
此时舞台骤暗，一束追光打在项羽身上，背景响起琵琶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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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席里，隐隐约约传来憋笑声，唯独后排的李洋坐直了身子，眼神也认真了起来。
此时，程瑾月退到舞台左侧枯树道具旁，聚光灯追着她颤抖的影子。她瞥见审核老师皱眉翻页，钢笔在评分栏划出刺啦一声——
下面便轮到程瑾月饰演的项羽大声朗诵《垓下歌》全文：
程瑾月举起酒樽道具，指尖发青，吟唱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然而就在此时，程瑾月的记忆突然出现了断层，耳边响起尖锐的耳鸣声，这篇背诵了千百遍的《垓下歌》突然卡壳，顿时愣在了台上。
程瑾月脸色微变，变得慌乱，台下的观众开始窃窃私语，哄笑连连。她瞳孔中倒映的观众席，逐渐扭曲成漩涡，视线里的光亮也在模糊。
突然，一股沙沙声传来，就好像老旧的收音机，帮助她提醒了几句关键词：“骓不逝……兮可奈何……”
而记忆也在瞬间仿佛回到了那天下午，在中央街亭，李洋帮助自己理解故事，排练的画面。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这里……情绪……不甘心”
这些断断续续的台词、古文中的词句，如同一个个隐形的提示，在程瑾月的脑海中闪烁。
程瑾月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她深吸一口气，仿佛找回了自己失去的自信。台词、古文，像是重新回到了她的脑海中。
程瑾月悲怆高歌：“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程瑾月的吟唱得到了评委老师的掌声，而身为虞姬的林子阳也在接下来的演绎中完美配合，终于度过了这场节目审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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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结束后，评委老师在审核单上为高三八班的表演签上了通过的名字。
小组演员上台，审核老师深沉点评：“嗯~整体表演都不错，项羽与虞姬的配合也很完美，审核顺利通过。”
听到这话，大家心中暗喜。
可老师却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刚才的问题上：“但是有一个问题，关于道具，希望你们尽快解决，否则我们还是会考虑撤下节目。”
大家听着，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林子阳和程瑾月。
审核结束后，大家松口气散场，脸上的喜悦多过惊险。可唯独程瑾月待在排练室里面色凝重，额头尽是冷汗。
比起突然记忆断层，忘记台词出丑，刚刚眼前的画面更令她恐惧，那种扭曲的视线和之前的状态根本不一样，更像是一种幻觉。
这时，林子阳来到排练室，看到程瑾月冷汗直流，略带得意（其实有点傲娇）地说：“刚才真的好险，要不是我启动了‘窥视’的能力，咱们这个表演就完了！”
“是你！你说什么能力？”听到林子阳突然说起莫名其妙的话，程瑾月朝着坏的方向推断，“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摧毁了我的记忆！”
“摧毁记忆？你在说什么？我明明是在帮你！”林子阳有些生气地反驳道。
“你不要在那里假惺惺了，你就是故意想看我出丑，看着我的记忆消失吧！”程瑾月完全被愤怒的情绪所控，语气里还带着点畏惧，“还好有李洋在……”
听到李洋的名字，林子阳终于忍无可忍。
这次上台前，为了保证表演万无一失，他特意开启了“窥视”的能力，在表演的过程中，通过接触，也的确看到了程瑾月的记忆空间。
然而，这次的记忆与以往都不同，像是被某种东西破坏过一样，只有碎裂残破的画面，原本明亮的空间，又变得虚无深邃。为了试图向她传递讯息，这次感受到的冲击是以往的十倍有余。
可现在，她却反过来污蔑自己，还将所有的功劳都算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一怒之下，林子阳摔门离开。房间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方琳琳突然来到了排练室，还带着一股说不明的笑容。
程瑾月下意识对方琳琳提高了警觉，可方琳琳却并没有与程瑾月接触，只是自顾自地帮助大家收拾东西。
“诶？这是什么？”方琳琳惊讶突然引起了程瑾月的注意，“程瑾月，你有见过这个东西吗？”
方琳琳拿着一瓶药剂，来到程瑾月面前。
“这是……”程瑾月微微抬头，看着熟悉的外包装，好像是之前看到林子阳丢弃的东西。
“哎呀！”方琳琳突然一惊，赶紧将空的药剂瓶子丢在地上，满脸恐慌地说，“这！这好像是还在实验中的‘荧米拉菲’，有致幻效果，会干扰人的神经，影响人的记忆功能。”
程瑾月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她仔细端详着药瓶，突然联想到自己开始前喝下的水杯中有奇怪的味道，以及林子阳怪异的举动。
“这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方琳琳惊出一身冷汗。
程瑾月的脸色变了，她心中的疑惑迅速加深，拿起地上空药剂，离开了房间。
教室里，林子阳看到程瑾月突然走进来，表情紧张而严肃，“程瑾月？！怎……怎么了？！”
“你……是不是在我的水杯里加了什么？”程瑾月带着愤怒质问道，“这瓶‘荧米拉菲’药剂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在做什么？”
看着程瑾月手上的药剂瓶，林子阳顿时紧张起来了，周围也吸引了不少同学围观。
“这……这和我没关系。”
“我亲眼看到你丢到垃圾桶里的！你这么做太肮脏了！用这个来干扰我的记忆，是想让我在台上出丑吧！”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在意识到“荧米拉菲”药剂带来的致幻危险性时，纷纷对林子阳投出鄙夷的目光。
林子阳的心跳加速，他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解释都很难解释清楚，现在也只能让程瑾月亲眼看到自己为她所做的一切。
“既然这样，我就让你看到真相！”
随后，他从兜里拿出半截苦瓜，咬了一口，强忍住那股苦涩，启动了“窥视”的能力。抓住了程瑾月的掌心。
结果却发现——能力失效了。
而眼前的程瑾月仍是满脸的愤怒和质疑，眼神里充满敌意和不信任。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