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在人间留下了“争斗”的权柄,在天上建立了永恒的国。
风沙遍地,在“大荒原”上这种天气并不罕见,罕见的是走在荒原上的人。
那个人披着一张破烂的斗篷,额间流出一缕白发,又被其主人拨回了斗篷里。趁此机会,她抬眼看向了太阳底下的村落,村落也看到了她精致的面庞与银色的眼眸——她整个人都是纯白的。
“老人家,喝口水吧。”她走到了一个房檐底下,向在那里坐着的一位老人递上了荒原上最有价值与诚意的礼物。
“谢谢啊,小姑娘。”老人抬眼,看到了在太阳底下的少女,她挡住了刺眼的阳光与风沙,递过来一碗纯净的水,他看不清她的脸,只是道谢后借过了那碗水一饮而尽。
“小姑娘,你是棱镜使吧。”老人把碗递回给少女,这样说到。
“您是怎么知道的?”少女接过了碗,手碗上彩光一闪,那个碗就消失不见。
“看你身上没有放碗的地方,而且我们这地方没人穿你这样。”
“受教了。”
“说吧,你要问什么?”活了这么大岁数,老人深谙人际交往的门道与“大荒原”上的规矩。
见此,少女也不再客套,直接向老人发出了自己的疑问:“老人家,棱镜塔在哪个方向?”她向四周望去,却看不见平日里在大陆各处都隐约可见的七彩之光。
“棱镜塔?”老人浑浊的眼中在一瞬间流露出了不尽的思绪,又摇了摇头,用手指向一个方向,说到:“向那里走,大概走一天左右就会看到风滚草之都,这个时候它刚好到这附近,在那里你可以坐车去边境,然后就可以跨过荒原,在那里应该就可以看到塔了。”
“明白了,谢谢老人家。”少女道了谢就转身要走,但老人又指了一个方向,接着又说了下句。
“但要我说,你不如直接冲着那走,大概走一个月也能到边境,慢点,吃点苦罢了,至少安全。”
“为什么?”少女不解。
“要打仗了,城里不安全,你是棱镜使,荒原吃不了你,但人们有的是法子。姑娘,听老头子一句劝,别图省事,离那种事远点。”
“打仗?为什么?”
“瞎,老头子哪里知道这个?姑娘,别打听,别掺和,打仗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事。”
“明白了,谢谢您的关心,但我还是想去风滚草之都一趟。”
老人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示意少女快走。他知道像是这种年纪的人,特别是棱镜使最容易看不起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了,他们认为自己有的是力量,结果到底,嘿,还不如老头子活的长。
少女点了点头,简单说了声再见后就转身离去。但突然间,一阵风吹过,它吹不动身为棱镜使的少女,却将她头上的斗篷吹开,漏出了少女如雪般洁白的发丝。
老人看呆了,恍惚间他想起了之前旅人们的传闻:
在耸立入云的棱镜塔顶端倒悬着主的国度,祂将神国的底端挂于人间的最高处,昭示着祂的伟大与慈悲。神民们如主的目光一般洁白,或行于地上,代行主的意志。
他一时竟忘了如何言语,只是鬼使神差般道出了心中所想:“姑娘,能告诉我您的名号吗?”
少女回头,笑容莞尔:“当然可以,老人家,我姓黎,名夜星。”
老人听完,跌坐了回去,喃喃自语道:“黎夜星,夜星...”老人想了很多,他想那神秘的东方也有神使吗?比白昼更耀眼的少女为什么起了夜空的名号?神使是要去回归神国吗?她是要去停止战争吗?
见到老人这样思索,黎夜星笑着摇了摇头,再次把自己的白发遮盖住又向前走去。
她大概也能猜到老人在想些什么,可惜自己才不是神使,甚至曾经连“少女”都不是。三个月前,自棱镜塔顶撒下的“七彩雨”中,她,不那时候得说是“他”拿到了自己的棱镜,透过棱镜,他看见了无数个自己,等他再从棱镜中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成为了“她”。再之后,还没等她用这陌生而娇嫩的手探索确认自身的变化时,真正的神使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只消一眼便能分辨出他们的不同寻常,他们浑身洁白,发丝,脸庞,衣物乃至神情都如纯白般淡然——但只有眼睛是纯黑的,连眼白都没有。
他们要求自己前往棱镜塔,他们说自己可以在那里找到自己的父,找到一切的解答,找到救赎万物之法。
她居住的国家没有教堂,但她也知道在教会中“父”指得是谁。说真的,她对这个“父”没有兴趣,但她不得不考虑“父”的原本含义。
念及此处,黎夜星不由地两手轻轻地抓住胸前的吊坠,轻声念到“爸爸”。
十六年,这是她在世上存在的时间;十二年,这是她没有妈妈的时间;九年,这是她连爸爸也不在身边的时间。
神使说的,她都想要,她想要找到父亲,想要知道父亲为何不告而别,想要实现爸爸小时候给她讲的童话里的没有纷争与苦难的世界。于是她踏上了旅途。
黎夜星抬头,继续向风滚草之都走去,她自问,自己真的有直面战争的勇气吗?在战争面前,自己一个人又能做到些什么?她不知道,说到底,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十六岁小女孩,就连身高都比以前缩水了一点,本来一米六的身高现在只剩一米五了,让她有点苦恼。
可,即便如此又如何呢?她不想只是看着,什么都不做的话什么都改变不了,虽然即使去了也可能什么都做不到。
“可我只是无法对苦难视而不见...”黎夜星这样轻声说着,前进的步伐又坚定了几分。
“主在人间留下了“争斗”的权柄,在天上建立了永恒的国。纯白的花自地里长出,毁坏了琉璃之塔。自此群星向人间落下,带走了诗与画”
老人嘟囔着在大陆上流传已久的诗,又不由冷哼一声:“我在想什么呢,荒原上可长不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