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荒原的气温陡然下降,已经让人难以忍受。
不止是因为自身的疲惫,更多的是照顾艾莉儿的身体,海克勒他们找了处地方便开始生火,准备今晚的休息。
四处捡来些干燥的树脂,皮尔从怀中掏出一个打火机,又撕下来了一片衣角点燃,这样,火堆就升了起来。
与此同时,海克勒开始给人们分发食物与水——早在昨晚,他就将这些东西进行了统一管理,为了他们能走的更远。
在他们被要求奔赴战场的时候,他们便已经明白自己的命运,也知道不会有任何补给,所以来之前,他们便随身携带了些生存必要的东西。
但一个人能携带的东西毕竟有限,根据海克勒的估计,即便采用最节省的用法,这些物资最多也就可以供给他们七天,而以他们目前的行进速度,要抵达【风滚草之都】无论如何都需要花上十余天。
不过,好消息是,他们不需要全员回到【风滚草之都】...
带着复杂的心情,海克勒看向了那些自愿留下的人,他们注意到了海克勒的视线并还以微笑,最后,海克勒略过了他们,将食物和水分给了其他人,并专门挑了最好的一份留给了艾莉儿——所有人,包括他,都可以留下,但无论如何,都要将艾莉儿送回去。
拍了拍正在卖力地吹着火堆的艾莉儿的背,海克勒将她的那一份食物递了过去,随后便就地坐下,警惕地看向四周——他们还身处战场,不可放松。
突然,有人猛地站起,紧接着所有人都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围在了艾莉儿的身边。
顺着最开始站起的那个人所指的方向,人们可以看见黑夜中一道模糊的身影。
虽然人数上占绝对优势,但没人敢放松警惕,不说他们都没有武器装备,对方拿出哪怕一把手枪都能形成战力差距,更何况他们还听说有被称为“棱镜使”的存在,以一敌百不成问题,更有甚者可以直接作为战略级兵器存在...
而看到他们这边的行为,对方前进的脚步也停住了,这不由让海克勒大松一口气,这证明对面至少没有自信可以在战力上全面压制他们。
“你是什么人?”海克勒大声向对方询问,虽然他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懂就是了,毕竟现在这片地方可是足足有荒原人、忒鲁撒人、联邦人三种语言不通的人的。
听到海克勒那口熟练的荒原话,黑暗中的那人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又用同样熟练的荒原话回应:“我来自【风滚草之都】!”
【风滚草之都】这个名称一出现,海克勒的大脑立刻开始飞速运转,他开始思考对方是敌是友,是不是【企业商会】的人,为什么能找到他们这里来?
而就在海克勒思考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后背被一只小小的手抓住了,然后他就听到了艾莉儿的声音。
“爸爸?”
————————
顺着海克勒的引导,拉夫坐在了火堆的旁边,和艾莉儿对视,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至于一旁的海克勒,他本来想要斥责拉夫对女儿的无能与不负责任,但联想到昨天艾莉儿说的话,又看见拉夫身上的绷带,露出烧伤痕迹的皮肤以及颤抖不已的双腿,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想法——更何况,不管怎么说,当着女儿的面斥责她的父亲实在是说不过去。
于是海克勒向众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也就识趣地给这对父女留出了单独谈话的空间。
而在火堆边的两人只是默默地对视着。
拉夫想要斥责艾莉儿的不懂事,但重逢的喜悦与对女儿的担忧不允许他这样做。
艾莉儿本来想要道歉,但她想到海克勒昨天对她的肯定,他们寄予在她身上的希望与理想,以及那天晚上的拉夫,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事已至今,她也有了自己的坚持,并不允许任何人将之否定——即便是自己的爸爸也不行。
最后,是拉夫先开口了,压下所有的悲伤、责备,他皱纹初起的脸上只剩下了对女儿的关爱:“你受苦了...”
艾莉儿的心理防线再也承受不住,她钻进拉夫的怀里,声泪俱下,嚎啕大哭。
她向拉夫哭诉枪炮声的可怕,那些保护自己的人的血液的温度,疲惫、恐惧、痛苦,想要将一切向父亲倾倒出来。
拉夫轻轻拍着艾莉儿的后背,试图为她带来些许宽慰,这一刻,什么责备、什么悲伤统统烟消云散,拉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样是不对的,战争是不对的,不能再让孩子受到伤害了,不能再让她受到伤害了。
而当哭声渐渐消失,接下来出现的又是艾莉儿充满希望的声音。
“爸爸,我遇到了,好好的人呢。他们在路上一直照顾着我、保护着我,他们说我的梦想没有错,他们说追求和平没有错,他们说我是希望,希望我可以改变...”
说着说着,艾莉儿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拉夫明白,她只是太累了,也就任由她在自己怀里睡去。
而艾莉儿的话也让拉夫一阵心痛,他看向自己手中的那一纸调令,他竟然想要用这种东西去命令那些高尚的人。
这种,不知所谓的,东西...
拉夫看着那张纸,仿佛从中看见了辛路那张让他火冒三丈的脸,紧咬着牙,将它扔进火中。
而一旁看见拉夫与艾莉儿的对话已经结束的人们,也开始逐渐围了过来。
将艾莉儿安置好,又把自己的外衣给她盖上,拉夫起身,向周围那些帮助自己女儿的人们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歉,以及道谢,最后,他用充满期待的眼神与预期向他们询问:“可以,和我谈谈你们的理想吗?”
听到这个请求,人们一怔,随后又吵闹起来,但马上就被拉夫的嘘声制止了,看着在地上睡着的艾莉儿,人们拉着拉夫向远处走去。
“哎呀,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走走走,今天我必须跟你好好聊聊。”
“唉,对了,你扔进火里的那东西是什么?”突然,有人这样向拉夫提了一个问题。
“啊,那个啊,一张废纸罢了...”